很快回过神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说话。
“庄周有次出行,半路听见有人喊他,看见一条鲫鱼在干涸的车辙里挣扎。鲫鱼说自己在车轮沟里快渴死了,请求庄周救救它,给它水就好。”
“鲫鱼很可怜,庄周却说:等我到了南方,去请劝吴、越的国王,将西江里的水引来救你,如何?”
程承深说到这,笑了一声,眼神意味深长,“这话自然气人,鲫鱼气得不行,回复庄周也不客气:等你引来西江水,我早就在干鱼铺子了!”
程承深讲故事的语气随着节奏变换,抑扬顿挫,目光一直毫不遮掩地注视着沈乌怡的神情,看得很紧。
因为灯光,录音室昏暗,散发着浅微暗淡的光,散漫绕在两人周边。
沈乌怡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程承深眼镜片忽而反射了下光,他人仍是微笑的,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阴沉,令沈乌怡心底莫名打起鼓。
程承深像是没看见她闪躲了一霎的眼神,微笑地把眼镜摘下,擦了擦,“抱歉,眼镜脏了一点。”
安静昏暗的录音室只有程承深轻微用布擦着眼镜的响动,程承深似乎什么时候都是这般一丝不苟,容不得一点肮脏。
沈乌怡怔神间,无意对上了程承深的微带笑意的深沉眼神。
“说回正话,沈小姐对这则故事有什么看法?”程承深朝她微点头,身子倾向她,他的眼珠很黑,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有种被凶悍禽类盯上的错觉。
沈乌怡手指僵硬了几秒,从他刚才说起这则故事,某些压抑许久的记忆仿佛要喷涌而出,她牙齿很紧,两秒后,重新抬起眼,唇角略弯地说:“程老师,这好像跟剧本无关。”
程承深后背仰靠回去,看着她的身躯紧绷又刻意放松的模样,神情疏松地展眉一笑,似乎才留意到这个问题,慢慢点了点头,笑意未散:
“哦,是在准备新书设定,跟你聊天很愉快,一时忍不住。”
沈乌怡眼神垂下去,手指有两道指痕,很快笑着温声接住话题。
……
不久,沈乌怡走进录音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汗湿了,后颈冒着冷汗,许久才缓过来。
离开录音室的时候,程承深早已不在原位。
沈乌怡走出大厦,五六个差不多高的女孩拿着花霎时间围了上来。
这几个女孩是沈乌怡的粉丝,沈乌怡在原地怔了一秒,有种不实感。
“姐姐,我们是专门听说你今天来这工作,想来见见你,不是私生。”
沈乌怡笑着摇摇头,她只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热烈喜爱的粉丝,这条路以来遇到的荆棘太多,偶然看见绽放的玫瑰自然不太敢置信。
紧接着,沈乌怡上前一一拥抱了粉丝,签了名,接过花束,微红着眼眶听她们说话,其中有两个女孩竟是她的多年影迷。
“姐姐,坚持做自己!”一个女孩喊道。
“对!我们都知道你很好!”有旁边的女孩补充了一句,激动得眼含热泪。
只有她们这些老粉知道,沈乌怡这一路走得多不容易。消失了那么久。差一点点,就以为再也不能看见她了。
沈乌怡忍着鼻酸,陪她们聊天。
这样来自于陌生人的炙热纯粹的喜爱支持,实在太难得。
-
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夜幕更深。
沈乌怡抱着花走进庭院,先把几个女孩送的花安置好,等了有一会儿,都没见晴天兴奋地迎上来,觉得有些奇怪。
还未朝客厅走,猛地听见晴天在室内兴趣昂扬地汪叫了一声,而后就看到晴天咬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飞旋着尾巴想扑到她怀里。
沈乌怡失笑,蹲身下去抱住它,晴天却把自己嘴里咬着的东西往她手里送。
原本以为是一个粉色玩具小球,近距离一看,晴天叼着的是一个小冰淇淋球。
她握着小冰淇淋球,冰凉的液化在手心,头顶倏地传来一道声线低沉的熟悉声音。
抬头一看。
正对上边原漆黑的居高临下的目光。
边原穿着一身黑,身姿挺拔颀长,散漫地插着兜,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似乎是懂得沈乌怡要说什么话,他先开口。
“晴天给我开的门。”边原说道。
沈乌怡和他走进去,晴天跟在脚边寸步不离,显然兴奋得不行。
进到客厅,沈乌怡才看到边原带来的一大堆甜品零食放在餐桌面,全是她在奥地利拍戏时爱吃的那些。
有草莓阿诺、冷冻巧克力,各种各样她喜欢的零食都有,满满当当堆满了,像划分好的一座座小山。
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最后窝在沙发里看了场恐怖片。她一个人的时候压根不敢看。
荧幕播映完,进入字幕放录时,晴天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
边原侧头,手掌揉了下她的发顶,和她报备自己的行程:
“明早我要去东镇出个差,19号回来。”
东镇是南城附近有名的一个景点城市,近几年发展相当不错,不少人把东镇抬为宜居城市top。
沈乌怡慢半拍地哦了声,还没从恐怖片中抽回神来。
幽暗漆黑的环境,只能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头皮还有些许发麻。
边原却低笑了一声,手指把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掰过来,气息迫近,侵略进鼻息之间。
暧昧的动作间,身上全是他环绕过来的冷杉味。
“是不是喜欢吃那些零食?”边原语气带笑问她。
沈乌怡没法否认,在他一刻不让的紧紧注视中,脸侧热度升上来,慢腾腾点了点头。
边原手指摩挲了下她的唇角,漆黑的目光上抬,直勾勾看着她,一贯慵懒的嗓音难得透着温柔,不缓不急哼笑一声,慢着声道:
“吃完了,我就来见你了。”
第44章 四十四谱
次日, 沈乌怡起了早出门赶通告,在化妆间的时候收到了边原的消息。
沈乌怡等化妆师动作完, 轻轻把正在震动的手机翻了个面。
边原言简意赅地发了:【登机了。】
沈乌怡微抿下唇角, 笑意一闪而逝,回了他一个嗯。
昨天晚上边原陪着她看完一场恐怖片,晴天见他要走,一个激灵追了上来咬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走。
当时边原散漫地笑着, 睨了一眼后面站着的沈乌怡, 低声笑了下, 摸了摸晴天的柔软的毛发:
“没白养。”
但最后边原只是牵着晴天出门溜了几圈,晴天回到家已经没有力气继续闹腾, 用着不舍的眼神看边原, 边原等沈乌怡要睡觉时就自己回去了,没有留下来。
现在的时间不过晨间七点,沈乌怡化完妆靠在椅背上, 等工作人员叫她, 这时手机再次微微震动, 她点开消息, 是边原发来了一条语音。
沈乌怡没戴耳机, 听筒模式有可能被旁人听到, 直接转了文字。
边原:【想我要说。】
看到这条消息,仿佛边原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沈乌怡脸上温度瞬间升了上去, 略低下头,瀑布般的长发滑落。
身后许多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走动, 说话声嘈杂,她坐在那好几秒都没动作。
不等沈乌怡想好怎么回复, 边原猜出了她大概没立刻反应,不出五秒,又发了一条消息,这次是文字——
【我说,晴天想我。】
……
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橘黄色的夕阳晕染了天空,燥热的清风拂着人。
沈乌怡一进客厅就躺进柔软的沙发里,抱着纯纯陷进去,晴天本来旋转着尾巴朝她冲过来,跑到半路又掉头回去。
没一会儿,晴天叼了个冰冻巧克力飞扑进沈乌怡的怀里。
沈乌怡被它逗笑,把一猫一狗全搂紧怀里狠狠吸了吸,这才觉得一天的疲惫有所消解。
她不是一个那么擅长社交的人,最近的通告不少都要与陌生的前辈老师打交道,为了能有些话题聊,她提前做了很多那些老师的功课,避免了雷区。
比如有个老师是回族人,在午休众人聚餐的时候她有提前替那位老师留意菜单。
歇了会,沈乌怡吃完了冰冻巧克力,又想拿一个草莓阿诺吃,晴天跟在她脚边。
沈乌怡打开柜子,她拿了几个小份的甜食出来。
这才发现,这一堆零食对她来说,正巧是十天的量。
而十天后,正是边原回来的日子。
-
九月注定是一个带有风波的月份。
随着电影《山月事》口碑和票房暴涨,身为主演之一的沈乌怡热度也跟着水涨船高。
有采访趁热借机问了她对现在电影成绩的看法,这是采访提纲里没有的内容,但沈乌怡当时只是怔了一秒,很自然地笑着回应:“能有这样的成绩是大家一起的功劳……”
本身网友们就普遍关注着边原追沈乌怡的恋情动向,这几天出的事情更是让沈乌怡连挂了好多天热搜。
原因是依旧有黑子抓着她可劲造谣,坚持不懈地谩骂诅咒她,试图带节奏。
其中有一个网络ID骂得最狠,颠倒黑白,言辞分外激烈,也是最先引发负面舆论争端的用户。
面对这样的无妄之灾,沈乌怡的工作也受到了一些影响,14号之后的通告有不少被推迟了安排,甚至有的明说换人了。
沈乌怡的时间一下子空了下来。
这天,沈乌怡从录音室回来,翻开日历看了眼,9月16号。
距离边原回来还有三天。
沈乌怡洗完澡,时间还早,正在下午四点,手机却忽然推送了一则消息。
是东镇的天气消息。
上周边原去东镇之后,沈乌怡自动关注了东镇的天气预报,前两天新闻大V就预告过可能有台风即将登陆以南城为重心的地带,也会波及到东镇。
现在东镇的天气新闻已经一举登上了热搜前排。
不少新闻红V账号发了东镇的视频,中午台风就已经登陆东镇,视频中狂风骤雨,一片黄蒙蒙的色调,有行人艰难撑着伞走在路上却被风连带着吹倒在地,连硕大的树都被压弯了。
满城都是稀里哗啦的雨声和巨大风声。
还是下午时分,台风涉及到的城市就已风雨交加,见不到烈日。
沈乌怡心脏一紧,点进了官方权威的天气频道。
主持人恰好讲到南城东镇一带的台风天气,直接言明了此次台风的破坏性很强,记者在现场看到许多植被破坏,甚至很难站稳,膝盖以下都是浑浊的雨水。
闻言,沈乌怡眼皮用力一跳,垂着眼睫,捏紧了下手机。
但边原今天还没有给她发消息,她不好过多揣测,手指退回界面的时候无意点到了上周的聊天记录。
看到了边原那条令她脸红心跳的消息。
沈乌怡抿了抿唇,克制住心悸。
两分钟后。
沈乌怡把刚才拍了晴天的视频,发送给边原。
晴天咬着一个边原留下的玩具球,对准镜头小声汪了两下,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有些可怜。
顿了几秒,沈乌怡按捺着升起的脸温,继续发:
【晴天说有点想你。】
但足足半个小时多都没有收到边原的回复。
东镇和南城的台风天新闻仍挂在热搜,报道的情况愈演愈烈,气象局给当地号码都发送了条劝留在家不外出的信息,沈乌怡也收到了。
她从小在南城本地长大,很清楚台风天的破坏性,如果是强级台风,带来的影响并非和风细雨,出门稍有不慎可能会被无意掉落的招牌或旧玻璃窗砸中,开车也有风险。
沈乌怡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很难克制住脑海里的想法不往坏的方面去想,缓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去找边原。
到东镇的时候,已经入夜。
身临其境时才彻底感受到东镇的情况有多恶劣。
经过一个老式楼,沈乌怡看着那道摇晃的景象,甚至觉得老式楼会被整个掀翻。
沈乌怡低下头,手机顶端的信号格只有一格,时强时弱。
她给边原发了几条消息,转半天才发出去,一直到下车都没收到回复。
联系不上边原,沈乌怡的心情慢慢焦躁起来。
进到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暖融融的气息扑面,吹散了几分烦躁。
沈乌怡站在沙发区旁,压低着棒球帽,她一到东镇就赶来了边原入住的酒店,但她没过问边原住的房间号,只能等他。
沈乌怡压根坐不下,耳边是隔着一层玻璃窗也压不住的风雨声,她拿出手机又给边原发消息。
信号转了好半天,下车发送的消息才显示成功发送。
倏地,头顶似乎有一道挺拔的黑影落下,沈乌怡看着自己终于收到回复的手机,慢半拍抬起头。
边原穿着一身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懒散插着兜。深邃的轮廓衬得皮肤更冷白,前额的黑色碎发沾着些许湿润的水,眼神很黑,透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前后不过一秒。
沈乌怡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神情怔忪。
边原低着脖颈,见女孩浑身湿漉漉的,裙角湿了都没在意,脚边还有一个湿透的行李箱,正要开口——
下一秒,沈乌怡本能地往前用力抱住边原,棒球帽应声掉落在地,整张脸埋在他胸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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