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你听我吹的军号,厉不厉害,四爷爷家的公鸡母鸡,都咯咯咯地搧着翅膀满院子跑呢哈哈哈!”邵长弓在这一辈族里的排行为四。
然后,夏居雪就听到了屋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小点声,妈妈昨晚累了,还在睡呢!”
“哦!妈妈昨晚为什么会累?”
正好醒过来的夏居雪:……
*
夏居雪在月湾队的生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而千里之外的蔬菜队众人,心情同样一片火热。
十月的云凌县,白天还能见到阳光,而千里之外的方山县,在连着下了几场雨后,气温骤降,一下子从深秋进入了冬季。
今天的最高温度不到十度,寒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有几分冷嗖嗖的,但距离邵振洲所在团部大约半个小时脚程、一片被当地人称之为牛脚洼的地方,却是热火朝天。
此时的夏居雪尚不知道,这片营区外大约20亩左右、附近还有一条蜿蜒溪水的荒地,刚刚被后勤处划分给了他们蔬菜队。
除草、开畦、打垄……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还包着头巾的吴美芹直起腰,看着在战士们的支援下,一片片地又被开了出来,笑得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夏妹子过段日子跟邵营长回来,知道我们蔬菜队又多了那么一大块地,肯定要高兴死,这别说她之前规划的一个大拱棚,一个小拱棚,就是再多建几个,也操作得过来,呵呵!”
虽然地还没有垦出来,离正式播种、收获更是还有一段时间,但他们蔬菜队如今也算是鸟枪换大炮了呢,一想到这里,吴美芹脸上的笑就更抑制不住了!
冯家良也高兴:“之前夏阿姨还说,等我们蔬菜队规模再扩大一些,也尝试实行果蔬套种模式,说人家南边好些农场,都是豇豆跟西瓜、辣椒跟甜瓜一起种……”
冯家良不说还好,一说到西瓜,虽然如今是深秋时节,天气还凉嗖嗖的,但身旁的李长生,还是忍不住咕嘟一声,猛吞了一把口水。
西瓜,他知道啊!
大大的个头,花花的外皮,红红的瓜瓤,黑黑的瓜籽,咬一口,又脆又甜,比白沙糖还好吃,以前,奶奶还在,二叔回去探亲时,就曾经买过,听奶奶说,要一毛多钱一斤呢!
至于甜瓜……哎哟,那就更不能想了!
感觉自己又要口水泛滥的李长生,锄起草来更下力了,恨不能明年队里就能弄那个什么“果蔬套种”,到时候,他就能用自己赚的钱,买好些自己种的西瓜和甜瓜给叔叔婶婶和堂弟堂妹他们吃……
蔬菜队的人个个心情激越,至于这块地怎么被规划给了他们,这里头还跟方清明的两篇文章有关。
且说,部队的地主要有两大来源,一是营区内的,这就不用说了,二是营区外的,主要是跟地方政府协商。
当初,邵振洲还在特务连当连长,夏居雪他们第一次到部队探亲时,因着陆学冬的缘故,夏居雪一度好奇团里有多少地,邵振洲就曾给她作过科普。
“营区内的地,就不用说了,就是你们见到的这些,营区外的地,那就多了,当然,大小,多少,位置,就要看团里跟地方政府的协商能力了,像我们特务连,在营区外就有近30亩地,每次伺弄这些地,都是全连出动,军事训练和副业生产相结合。”
当然,这些地块也都是荒地,石块、杂草、芭茅、荆棘……荒芜丛生。
师部的莫政委是突然下团里来视察的,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检查完团里的各项军务工作后,大中午的,居然提出要去家属们办的五七菜地看看。
“去换换脑子,哈哈!”
说完,又对身为政治处宣传股“笔杆子”、一直跟在一边的方清平笑道:“你刊登在军报上的那两篇关于你们团的家属们积极响应领袖五七讲话精神创办五七蔬菜队的文章,我都看了,写得很不错。”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手抓战备,一手促生产,是我们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也是我们打败一切反动派的制胜法宝,家属们传承红色基因,积极组织生产创收,发展蔬菜产业,值得表扬!”
于是,作为蔬菜队军方代表的王协理员,也被叫了过来,最终的结果就是,莫政委看得很满意,而且,听说挑起蔬菜队技术大梁的,就是邵振洲的家属时,更是哈哈大笑。
“邵振洲,我记得……当初那个特别能‘折腾’,多次立功的特务连连长嘛,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也给自己‘折腾’来了个好媳妇,哈哈哈!”
跟着莫政委一起哈哈哈的,是万团长等人同样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莫政委走了,但他视察完蔬菜队后说的话,却留在了刘处长等人的心里。
“家属厂是我们作战部队的方向性生产之一,要狠抓稳抓,尽量做到成本低、产量高、收益大!”
还是那句话,当初蔬菜队的成立,并不在后勤处的计划中,因此开始时,后勤处对于也并没有抱于太高的期望,不想却是一路高歌猛进,相较于目前只能维持基本生存的麻绳厂,蔬菜队不但完成了规定的利润上交任务,剩余也非常可观。
既然如此,团里不介意对他们加大扶持力度。
而如果要按照蔬菜队提交的规划那般,继续扩大种植规模,甚至搞大棚蔬菜,东边小土山下的那片地,面积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然后,刘处长就想到了刚刚和开阳公社协商得来的那几块荒地……
第125章 等你回来
探亲在家的日子, 转瞬即逝。
临回部队的前一天,晚饭又是在邵长弓家吃的,两家人亲亲热热地围坐这一张大桌, 喝着邵长弓家自酿的苞米酒,满嘴的醇香,饭后, 一家人去跟队里交好的人家告别,顺道把村子又走了一遍。
暮色里, 月湾溪犹如一条平展细滑的玉带, 静静绽放着温柔的光华, 路过建在溪边不远处的曾经的知青点时, 夏居雪忍不住驻足, 邵振洲也陪着她停了下来。
至于一天到晚屁股痒痒根本安静不下来的邵淮勋小朋友, 已经在前头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嘻嘻哈哈地和紧跟在他身后的小舅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
“舅舅快来追我, 嘻嘻嘻!”
把外甥疼到心尖尖上的夏居南,自然如他所愿,含着笑慢慢地“紧追”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叮咛着:“天黑了,跑慢点,当心摔跤……”
再说回知青点, 这几年,曾经分到沙坝大队的一些知青虽然陆陆续续的走了几个, 但后续又分来了一些, 但都被安排在了大队部进行集中管理,所以, 月湾队的这两间屋舍便彻底空闲了下来,现如今已经被重新分给了两对小夫妻。
不过,虽然屋里住的人变了,但屋舍依然还保持着它原来的模样,茅草苫顶的土屋,简单古朴的柴门,墙角里堆着齐整的劈柴,唯一多出来的,就是房前墙上挂着的几串红辣椒和几挂蒜辫子,似乎,比她们居住时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夏居雪凝眸看着这处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甚至最后还从这里出嫁的特殊地方,再看看身边与自己肩偎肩的男人,心情一时间有说不出的感慨与复杂。
她声声轻轻的:“缘分有时候真的挺奇妙的,当初下乡的时候,我只觉得离开了家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处处都是茫然和无措,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这里的媳妇,而且,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心情居然还有几分不舍。”
邵振洲认真地听她说着话,在暮色的遮掩中,地把夏居雪的手攥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像是攥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深邃的眼眸深深地停在夏居雪洁净秀美的脸庞上。
“是啊,正巧你来了,我也回来了,千里姻缘一线牵,也许,老天就是不想让我一辈子打光棍,才安排你来我们队下乡呢!”
夏居雪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地嗔道:“又贫嘴!”
邵振洲想说,“这不是贫嘴,这是实话,心里话”,但一瞬间,肚子里那根叫做“男人的劣根性”的弦,又噌噌噌地跳出来作乱,所以,最后脱口而出的,还真变成了一句“贫嘴”,话里有话的那种。
“我是不是贫嘴,你晚上没有感受到么,嗯?”
说话间,还把夏居雪的手攥得更紧了,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就像夜里他经常做的那般,看向夏居雪的眼眸,你知我知。
身体本能地轻轻一颤的夏居雪:……
夏居雪抿了抿嘴,不想再理会邵振洲了,若她还学不会乖,再自动说出什么话来让这个男人又逮着机会调侃,她就是笨蛋!
邵振洲看着媳妇儿杏眼圆瞪,气鼓鼓地想掐他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闷笑出声,笑得胸膛都震了起来。
这样每天全家相伴、时不时训训儿子、逗逗媳妇、享受小舅子崇拜目光的日子,果然美滋滋,可惜啊,这样的美日子马上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等回到部队,又要回归紧张严肃火热的“战时标准、战时原则、战时节奏”了!
次日,关系好的几户人家,照例是把他们送到村口,当然,邵振国是要把他们送到公社的,他还要给小侄子开“篼篼车”呢!
这几年,五叔公的头发更花白了,精神头却依然矍铄,他拉着邵振洲的手,虽然心里很不舍,但又像这年月所有深明大义的老人一样,叮嘱邵振洲。
“在部队,好好干!”
邵振洲重重地“嗯”了一声,向来崇尚“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大男人,这个时候,心里眼里也染上了几分离愁别绪。
“五叔公,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在心底了!这么些年,你和长弓叔、改花婶都还没去过我部队呢,等哪天你们有空了,想去我那里走走看看,就给我发电报,我去车站接你们。”
邵振洲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般邀约的话了,五叔公高兴地听着,一张满是皱纹的核桃脸,瞬间就笑成了菊花脸。
“要得!到时,我也去长长见识,免得一天到晚,就听振国这臭小子照三餐地瞎显摆了!”
五叔公的玩笑话,让原本有些愁闷的气氛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却不想,一直被亲妈拉在手里的邵淮海,突然哭闹了起来,小奶音尖锐又刺耳。
“我也要去,我要跟哥哥一起去!”
同样舍不得弟弟的邵淮勋闻言,开心了,他先是看了一眼因为叫喊得太用力,导致鼻涕哧溜一下就蹿了出来的弟弟,跟着,可怜巴巴地扯起邵振洲的裤腿来,圆咕咕的大眼睛转啊转的,声音软乎乎的,那个乖哟!
“爸爸,我们把小海弟弟也带走吧?”
这个跟他一起吃过糖一起尿过床的小老弟,虽然是个鼻涕包,说话也还不太清楚,但听话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比丁冲还听他的话,他也很是舍不得呢,好想打包带走。
邵振洲给了儿子一记讨打的眼神:……想什么呢!
带走自然是不可能带走的,但让他们有时间去玩却是可以的,一行人在邵淮海拼命要挣脱他妈的手、撕心裂肺哭着闹着要撵路的叫喊声中,转过了山脚……
月湾队在他们身后,终是一步一步地远了……
*
几经辗转,四人再次一路折腾着回到团里的家时,已是几天后,暮色四合时。
邵振洲那个特意去车站接人的小通讯员,给他们放下行李后,手里攥着夏居雪塞给的一大把花生,美滋滋地走了,隔壁听到动静的周玉英丢下小儿子,开门跑了过来。
“哎呀夏妹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蔬菜队的地盘又扩大了呢!20亩,整整20亩啊!”
落后一步同样打算过来打个招呼的老雷,听着自家媳妇这土匪话,脚步不由一顿,嘴巴差点抽筋。
啧,这胡乱说话的糙娘们!
而听着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一头雾水的夏居雪:地盘扩大,20亩,什么意思?
不过,在周玉英一阵噼里啪啦的转述下,夏居雪很快就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夏居雪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惊喜。
“真的,太好了!”
老雷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话里带着七分玩笑,三分炫耀。
“你们那两个环棚,还是我们营房股帮建起来的呢,做规划、出图纸、做预算核算,跑材料,这里头桩桩件件,可都有我们营房股的功劳,我听说,你们还有种瓜的打算呢,到时候瓜熟了,可别忘了分我们营房股几个尝尝……”
这年月,薄膜环棚虽然还没有大面积普及,但好些地方也已经应用于蔬菜生产,广播里也是提过的,后勤处营房股,就是部队里专门搞工程施工的,大到营房的维修建设、供水供电、营院规划,小到房间里的床、凳、柜等设施的分配、修补,都由他们负责,建两个塑料环棚,自然不在话下。
夏居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又是一个惊喜,她道:“连拱棚都给我们建好了吗?”
蔬菜队目前虽然存了一些集体财产,但也还比较薄弱,她原本还以为,最快起码也要到明年,这拱棚才能建起来呢,没想到这次居然就一步到位了!
这天晚上,本来舟车劳顿的夏居雪,躺在床上后,硬是激动得睡不着,当然,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一些紧张,夫妻俩侧着身子,脸对着脸说话,当然,主要是夏居雪在说,邵振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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