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偏头看她一眼,似乎被陆慈这自嘲给逗笑了:“你倒是看得开。”
陆慈扬唇一笑,也轻松起来,坐在案几后看着瑶姬直言不讳:“来我这铺子都是为了寻医问药的,怎么的殿下,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说着作势要给她把脉,瑶姬却并不伸手。
陆慈看她无意识地揉搓着十指,问道:“不是为了看病?”
瑶姬看了陆慈一眼,很快又敛了神色,想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道:“那个,他走了?”
陆慈愣了一下:“你说驷君吗?他早走了啊,你不知道?”
瑶姬抿了抿唇摇头道:“并不是说他。”
陆慈挠了挠头,想了想道:“你问的季尤?”
瑶姬有些急起来:“哎呀不是他。”
陆慈抓着脑袋想了好半晌,最后觑着瑶姬小心翼翼地问道:“该,该不会是,是班勖?”
倒不是她陆慈没心没肺把人忘了,而是她实在很难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也很难相信瑶姬能对班勖上心。
就算之前她恶意撮合过二人,但她都一直觉得这只是班勖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眼下瞧着瑶姬这样,难不成……
似乎是因为心事被戳穿,面对陆慈八卦的目光,瑶姬脸颊绯红。
“不是吧,我真猜对了?”
对于陆慈的问题,瑶姬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转头同她分析起了当下几国局势,说到须句国的现状,她虽然有些担忧,但言语之间仍是有些信心的。
“须句一时半会儿不见得会输。”
陆慈本就担心班勖此次回须句国是要送死,听瑶姬这样一说立刻来了精神,问道:“怎么说?”
瑶姬思索道:“须句国君现在退守的滃城,其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四面山水相绕,易守难攻,那封蓟又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城门一关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照瑶姬的分析,至少就目前来看,须句还是有喘息机会的,不过所谓易守难攻,作为攻的一方,可能不太舒坦。
毕竟对以郕国为首的三国来说,他们属于异地作战,但凡攻城掠地,时间一久就势必涉及到补给消耗问题,很多时候持久战就是比的谁更经得起耗。
很快驷君的第二封信到了,跳过雷同的开头,除了说些日常生活之外,后面还说了最新的战况。
果然,大军一路开赴滃城,须句国君封蓟稳坐其中,面对固若金汤的防守,这个时代也实在没有很高级的攻城器械,一时半会儿竟拿不下滃城。
这算得上是三国伐须句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了,没有太好的办法,封蓟摆明车马要跟三国耗,大军便团团围着滃城慢慢耗。
这么看来,滃城里面的人只要心脏够大,照样吃吃喝喝,城外大军扎营结寨也吃吃喝喝,整个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半和平状态了。
还有一个利好消息,驷君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跟班勖取得了联系,据说他此时也在滃城里,人倒是安然无恙的,陆慈将这个事跟瑶姬说了,二人倒是高兴了许久。
接下来的日子里,驷君隔三差五的来一封信,从他来信的频率上看,须句那边的战事可以说得上是清闲了,封蓟打定主意不出来,大军也打不进去。
陆慈便也跟瑶姬就着信中的内容研究战况。
不过渐渐地陆慈就发现事情不简单了,对于这种对耗情况,刚开始驷君来信里还原原本本地记述,顺便还分析分析,估算一下多久能回来。
后来就只是捎带脚提一提了,再后来索性把这个环节省了。
对比陆慈也很是无语,因为所谓的最新战况之前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一个字,耗就完事了。
这样千篇一律的状况确实没什么好讲的,不过陆慈万万没想到,这一耗竟足足耗了大半年。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理解为什么须句国君非要选择留守滃城的道理,这整整大半年时间,三国大军组织了无数次的攻城战,但是都被滃城军牢牢守住。
本着一个“耗字诀”,滃城竟也生生耗了下来,整个滃城被大军围得密不透风。
从城外运送补给是压根儿不可能的,就算城中早有存粮,可也架不住那么多人吃啊,眼看着弹尽粮绝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见民心的时候了。
滃城人死守城门,城中粮草已尽,居民们竟自愿献出粮食,直至后来吃野草树皮,虽然凄惨,但竟然就这么守了大半年。
眼看着城里还种起了粮食,大有生生不息之景。
两相对比之下,围城的受不了了,三国大军本就异地作战,粮草补给本身就是个问题。
从一路攻陷的城池中就近征用倒也能勉强维持,不过随着滃城迟迟拿不下,本来绝望的须句人心又活了起来,开始隔三差五的在后头搞小动作了,虽不伤筋动骨,但也不胜其扰。
这都还是其次,关键在于三国国君都在外征战,一走便是大半年,尤其是郯国和莒国,本来就是打着“划水”的目的来的,想着这事儿早解决了就各回各家了,结果没成想拖了这么久。
虽然两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有了退意,不过眼下这个情形,说白了就是个骑虎难下的局,哪里是说退就退的。
眼瞅着这么个情形就要没完没了了,陆慈心思活泛起来了。
这日黄昏,陆慈关了药铺,正要扯上枚颇去喝酒,迎面撞上个气冲冲的人,正是瑶姬。
“哟,你这是怎么了?”陆慈揉了揉被撞疼得下巴,看清来人,再看她的神色不由得一愣。
只见瑶姬气呼呼地样子,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这大半年里二人早已经混熟了,陆慈瞧她的样子便有些明了了,还不等瑶姬说便道:“你哥又欺负你了?”
他哥,就是莒国太子殿下,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物是瑶姬的同父异母兄长。
莒国君出征期间,这位兄长大人监国,因为瑶姬一直挺受宠,甚至到了莒君允许她知晓一些政事的程度,便导致这位太子殿下多少有些不待见瑶姬。
莒君出征,太子最大,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作威作福,自然要好好出出气。
虽然不能做的多过分,但是消遣消遣瑶姬还是可以的,为此,瑶姬同学吃了不少哑巴亏。
今日瑶姬这般模样,陆慈自然又猜中了,瑶姬轻哼一声,也不知是恨她那个哥哥,还是气陆慈的幸灾乐祸。
陆慈倒是乐呵呵地拉了她坐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嬉笑逗闷,一通哄人手段早已用惯了,瑶姬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了。
陆慈瞧着她的反应,心里的主意转了几个圈。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诶,既然你哥那么烦你,你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与其让他白恶心你,咱们不如避开他算了。”
瑶姬斜她一眼道:“你说的轻巧,眼下整个莒国都是他说了算,我往哪里避?难不成还离开莒国不成?”
本来瑶姬不过随口说一句的,但是这话一说出口,便见到陆慈笑得诡异,她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会吧,你真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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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智国联合韩魏两国攻伐赵国,国君困守晋阳不出,足足守了两年,真的牛逼!不过这里剧情需要,就稍微改动一下,望周知~》
第83章 拐走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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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瑶姬便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陆慈耸耸肩帮她接了话头:“我打算去找驷君。”
说完看着瑶姬一张小嘴张成“喔”形,便又接了一句:“你要一起去吗?”
“我?”瑶姬有些机械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点傻。
陆慈见她没有断然拒绝便心知有戏,立马来了精神,凑过去笑嘻嘻道:“反正你哥老给你找事儿,你在这儿也过的不舒坦,不若同我一起去,见一见两军对垒的盛况也好啊?”
“再说那边拖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谁知道还拖到什么时候呢,反正也没见打起来,想来也不是多危险的,我们去看看也无妨呀!”
瑶姬长这么大还真没出过远门,更别说去过战场了,被陆慈这么一怂恿,倒有些动心起来,但到底还有些理智,犹豫着要拒绝。
陆慈趁热打铁继续道:“你看,那边你父王也在,你去找他告状,让他给你做主岂不好?”
那也太……
瑶姬蹙了眉思索着此事的可行性,只听陆慈又道:“再说了,班勖不是过去了么,指不定你去了还能见上呢。”
“好吧。”
于是,陆慈成功地拐走了莒国女公子……
平原北望,一条大河奔腾在广阔的原野之上,大河名为洐水,沿着洐水蜿蜒直下,便是须句国滃城所在的平原,偌大的滃城被三军所围,也显得有些孤独和渺小。
陆慈站在洐水之畔,看着初冬时节已有些薄冰水面不禁有些发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会是如此顺利!
当初她说动瑶姬一起来的时候,本来还打算从长计议一番,毕竟去的地方是个战乱之地,指不定路上会遇上什么事,冒险归冒险,如果不带脑子,那就是送死了。
结果陆慈还在策划呢,瑶姬第二天就来找她了,于是陆慈拉上枚颇,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加上随从侍卫什么的少说得有百人。
这么浩浩荡荡地就出了莒都,竟也无人阻拦,也不知瑶姬怎么跟她兄长说的。
出了莒国以后,两人便都扮了男装,直奔须句而去,这一路走得意外地顺遂,全靠瑶姬一力安排,很快众人就到了须句地界,竟不曾遇到什么凶险。
果然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啊!
有背景的聪明人更不一样啊!
有背景又追求爱情的聪明人更更不一样啊!
陆慈望着长长的洐水,不住地唏嘘感叹。
枚颇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见陆慈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你说这河里面的鱼好吃吗?”
当晚,一干人宿在了洐水边,营地里弥漫着烤鱼的香味……
据瑶姬说,过了这洐水,便是滃城,眼下滃城被大军围住,这里头包括郕国,郯国和莒国三国兵力,估摸着场面十分壮观。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们这一撮人不容易找到组织。
陆慈担心的就是这个,毕竟这里面可是有郕国军,谁知道那个煞神延况在不在呢,这厮有些阴晴不定,是个危险分子,她还是不接触为妙。
可是只要过了洐水就会碰上三国大军,能不能直接遇上莒国军队这就是个三选一的问题。
结果陆慈这边还没想着要怎么接触三军呢,那边主动来人了。
毕竟她们这一行人也不老少了,冷不丁出现在大军屁股后头,早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原因无他,自打滃城久攻不下,便有须句国人自发组成小股部队骚扰大军,久而久之下来,三军被恶心了个够,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十分敏感。
眼看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看着得有二三十人,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意思,己方人马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先摆开架势以防万一。
果然,来人在理性地分析双方兵力过后,小部队停在了三丈开外,一番窸窣响动过后,为首穿着藤甲的小队长走出来冲这边吼起来。
“尔……等等……何何何……人人人人……”
瞬间空旷的原野回荡起了这人的嗓音。
瑶姬一看这架势,自诩气势不能输咯,便也寻摸出一个大嗓门的人来传话。
这边回道:“吾等等……自自自……己人人人……”
一时间随着回音四起,惊得藏在苇丛里的野鸭拼命扑腾翅膀。
一番接洽下来互通身份,瑶姬因女扮男装,便自称是莒国公子,对方得知身份以后,虽不十分相信,但言语间也客气了许多。
双方这才心平气和地谈起来,经了解原来这一路人马是郯国人,莒国大军的地盘在东边。
这样一来陆慈整颗心直接放回了肚子里,虽然没有碰上莒国人,但没碰上郕国军实属万幸啊!
想当初陆慈可是在郯国混过的,还算得上是尚意府中的门客一枚,那块腰牌至今都还带在身上呢。
当初驷君吃醋想骗走,陆慈觉得好歹是块金子,出门在外应个急也是可以的,没成想今日竟还派上大用场了!
不过另陆慈没想到的是,她拿出那腰牌以后,郯国士兵竟不认识。
陆慈那个郁闷啊,心说尚意也太吃不开了吧,这知名度不够啊!
更让她郁闷的是,因为陆慈这一块牌子跟公子仪有关,那小队长对陆慈产生了怀疑,看这意思陆慈是要跟他走一趟核实一下了。
不过好在那小队长也吃不准陆慈的腰牌是真是假,对她还算客气,陆慈与瑶姬二人商量了一下,瑶姬一行人先去莒营,然后再来接她。
计议已定,几人便分头行动,陆慈眼巴巴看着瑶姬一行人向莒营的方向走去,只盼着她能刷脸成功。
陆慈跟着这小队长一路往郯国军营里去了,一行人走到外围就被守卫拦下来了,那小队长上前与之交涉,那黄脸守卫开口一句话差点把陆慈脸给气绿了。
“何处抓到的细作?”
那小队长倒是十分严谨,道:“应该不是细作。”
黄脸守卫一张嘴快得很,听到小队长这句话,马上接道:“那你抓他做甚?”
“呃,他说他是公子的门客。”
“哪位公子?”黄脸守卫一听,怀疑地扫了陆慈一眼问道。
陆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哪位公子的门客你也得罪不起啊。
小队长见黄脸守卫疑惑,凑上去伸手往军营里一指,黄脸守卫一脸惊讶,然后一脸不信:“假的吧!”
小队长跟找到了共同语言似的,点头道:“对吧对吧,我也觉得是假的,可此人有枚鉴牌。”
黄脸守卫道:“那是真的了?”
“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啊,万一他造假的怎么办呢?”
得!这造假也是有历史的!
陆慈眼瞅着这两人罗里吧嗦没完没了了,陆慈举着腰牌出声道:“我说两位,与其这么猜来猜去不如找个认识这东西的人来认认,我手无缚鸡之力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咱们这儿事了了我好去找朋友啊!”
“……”
二人一想确实有理,黄脸守卫放了行,小队长领着陆慈一路往军营中行去。
陆慈沿途左右看看,或许是大军驻扎太久了,以至于此地都不像个军营,反而像个聚居地了。
除了巡逻卫兵一板一眼的队列整齐以外,其他人都颇有些散漫气息了。
小队长带着陆慈穿梭于这些散兵游勇之间,偶有一些探寻的目光投过来,陆慈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她一身男装扮惯了的,除了在驷君那个狗鼻子面前藏不住以外,至今少有人识破,那些目光扫了她两眼过后便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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