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在生日宴之前就给自己买了一份成人礼,一双高跟鞋。
她不想自己的成人礼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所以捧着自己的高跟鞋敲响了楼泽玉的房门。
里面的人好像是思索良久,直到第二次敲门他才说:“进来。”
他坐在窗前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似乎是在为工作的事情烦心。
她像往常一样亲昵凑近他身边,刚刚靠近,楼泽玉却从原来的位置起了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推开了窗户透气。
她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很开心冲着他说:“泽玉哥,我给自己买了一双高跟鞋,你看看好看吗?”
她把那双白色的高跟鞋放在地板上,撑着他的书桌踩了上去。
十八岁的她已经是170的身高,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穿上高跟鞋的样子,她甚至没有换下生日宴上穿的那条白纱裙。
她今晚化了精致的妆,及腰长发微微卷曲,不过是帆布鞋和高跟鞋的变化,同一个人却拥有了两种不同的气韵。
第一次穿高跟鞋有些不稳,她歪歪扭扭走到楼泽玉跟前儿,意外发现自己跟他说话不必再仰着头。
“好看吗?泽玉哥?”
和她眼神里闪烁着的期待截然相反,楼泽玉的眼眸可以说得上是黯淡。
“好看。”他平静回应。
已经察觉到他的疏离,她还是不死心,又重新捡起笑容,试图像小时候撒娇讨好那样问他要礼物。
“你还没有给我礼物呢,快到十二点了,生日就要过完了,你真的不打算表示一下吗?”
楼泽玉转身看向窗外,淡漠地问:“你想要什么?”
她轻声回答:“我想要的你现在就能给。”
记忆中的夏夜难得凉爽,窗户推开的时候,林阿姨分外喜欢的那片蕾丝窗纱随晚风肆意摇摆。
楼泽玉在风中缓缓转身,眸如寒月,声如松风。
“你说。”
她上前,故意装作站不稳要向他倒去,他扶住她手臂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刻意的疏离。
她乖巧站定,和他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再有不久我就要走了。”
他淡淡应一声:“嗯。”
“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什么?”
她小声重复:“闭上眼睛。”
心里生了一股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楼泽玉却在这样的僵持里败下阵来。
他闭着眼睛,任由晚风拂动额前柔软的发,窗外月色正浓,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花园里的昙花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绽放,温柔夜风里,有幽香浮动。
她被狂乱的心跳驱动着接近,葱白手指轻轻拽着他的衬衫袖子,那双唇是少女的执念,哄骗还是掠夺都可以,是用尽手段都想得到的甜蜜。
她踮起脚尖,朝着自己心中的执念一点点接近,胜利果实就在眼前,一张口就可以尝到他的味道,她却因为太紧张趔趄一步,惊扰了高贵的神鸟。
他被楼泽玉无情推开,再上前,与他之间隔着一双不愿退让的手臂。
“出去。”
那是她这么多年里听过的最冰冷的两个字。
她不依不饶想要上前抱他,再一次换来他冷冰冰一句:“出去,现在。”
睡莲池里,一尾小鱼猛然摆尾,惊起的水花砸破水面满月,空留涟漪层层。
池边的昙花不知什么时候收拢了撩人的花瓣,那缕幽香也一并被封闭。
情绪升到顶点反而是平静,她不羞,也不恼,更没有缠着他。
她沉默着,在夜风中与他对视,倔强如她,绝口不提强求之词。
那是她出国前最后一次和楼泽玉独处,那双淡漠的眼睛也成为她多少年梦魇的源头。
今晚说了那番话,她心里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暧昧,不该再存在于她和楼泽玉之间。
有些情绪,也注定该一个人化解。
第39章
隔天, 邢思亦的形象照终于大功告成,红茶顺势公布了她加入方修然工作室的消息,各类商务也接踵而来。
她的通告由黎阳统一打理, 她也终于把杨珊珊挖到了自己身边当助理,不过几天时间, 她的工作任务已经排到了十一月。
她忙,楼泽玉也忙,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两人也很难见上一面。
好像那晚在浴室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冷, 是楼泽玉一贯的属性。
这要是放在以前,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可现在, 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冷一点好, 成全他, 也放过自己。
方修然的那首歌已经基本敲定,他们两个人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录好了demo, 接下来的关键就是演唱会的排练。
公司休息室里,方修然慵懒瘫在沙发上拿着一支鼓棒当笔转。
安语刚刚结束录音,正带着她的制作人何方和杨珊珊往休息室里走。
红茶看见她, 招了招手让她过去拿下午茶,方修然回头瞧她一眼,打趣道:“来, 我的摇钱树, 快坐过来。”
这段时间突然的爆火让安语压力倍增, 也许是受楼泽玉的影响, 她总是想把每件事都做到完美,这才不到一个星期, 她的脸上就肉眼可见带着疲惫之色。
她在沙发上坐下,方修然伸手勾着她的肩膀,凑近说:“今晚带你放松放松,去不去?”
大概知道方修然要带她去喝酒,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推辞道:“今天我开车来的,算了吧。”
“你不是明天的拍摄改期了吗?”
方修然极力劝说道:“就我几个玩音乐的朋友一起聊聊演唱会的事情,顺带小酌几杯,不会玩太晚的,要不行晚点让黎阳来接你。”
她想了想,妥协道:“行吧。”
“对了。”方修然又开口:“我这边的排练已经安排好了,你的歌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安语疑惑:“我的歌?”
方修然转头问红茶:“你没告诉她吗?”
红茶应:“今天小语一上午都关在录音室里,还没来得及说呢。”
她看着安语说:“老板邀请你做演唱会嘉宾,让你挑一首歌。”
方修然接过话:“不然就唱《念我不忘》好了,反正是你写的。”
安语最近忙得昏头转向,根本没来得及考虑方修然演唱会的问题,回味过来之后她才面露兴奋问:“我能独唱?”
“当然可以。”方修然顺势往沙发上一靠,笑着说:“只要你想唱,唱几首都行,我给你伴奏。”
难掩兴奋,但她还有理智,连忙摆手说:“别了别了,我就发过一首歌,唱多了适得其反。”
方修然:“行,都看你。不过下周末就要集中排练了,你得抓紧点儿,接下来还要确定演出服,时间可不多了。”
安语:“演出服?是锐林负责吗?”
方修然:“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安语抬手扶额,“差点忘了,下个月二十号是林阿姨生日,明天锐林约了我回梧桐路试礼服来着。”
方修然抬手摸了摸下巴,问:“林阿姨过生日,没有说叫我吗?”
安语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想去?”
方修然挑眉,“怎么?作为你公司老板我不能去?”
安语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故作勉强说:“看在你让我独唱的份儿上,我勉强带上你。”
话说完,珊珊在一旁说:“那我也要去,正好带我见见世面。”
方修然随即甩过去一记警告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红茶也在一旁跟着起哄:“也带我见见。”
身后的何方一听,这种好事儿哪能少了他,也说:“方便的话也带上我。”
方修然不满啧一声:“真烦。”
城市灯火装点夜色,九月的夜晚,风不再灼热。
录完最后一遍音,安语跟着方修然的车一路开来了南越江边。
云间,长海最顶级的酒店,顶层私人酒廊只对内部会员开放。
方修然带她见的朋友,当红乐队主唱莫凡,人气爱豆程星泽,知名音乐制作人温纶。
酒廊里光线很暗,钢琴曲很轻,空气里上下沉浮着一点蜂蜜的香气。
路过开着门的露台入口,有风轻盈,带着一点雷暴的香气萦绕她鼻尖。
不过是一个转身,闪烁的城市灯火里一个熟悉的背影凭栏而立,与他并肩的人她也认识,高映寒。
让他找个女朋友这件事,他好像做得很好。
心头有些波澜,但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刻意与方修然并排着走,试图隐去自己的身影不让楼泽玉察觉。
只是刚好不巧,他们的位置就在落地窗边,只要楼泽玉回头就能看见她。
方修然忙着和在场的人介绍她,她却想着该坐在什么位置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他能来自己就不能来?
想通了,自然也就释然了。
在场几人似乎对她和方修然一起出现在这样私人的场合毫不惊讶,言谈间,她甚至感觉在场几人对她颇是了解。
谈起演唱会的事情几个男人滔滔不绝,她也跟着喝酒说笑,只是心思始终分了些出去,视线偶尔会投向露台上的人。
高映寒摇了摇手里的酒杯,乌发上随意系上的蓝色丝带随风轻轻飘动。
“我不想来找你的。”高映寒的声音平静沉缓,不带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楼泽玉说:“你哥的意思我很清楚,但JR和恒世的结局并不是你我的交情能改变的。”
高映寒轻笑:“是,你说的不错,生意人嘛,我理解你,也很支持你的决定。”
楼泽玉:“想通了?”
高映寒知道他暗指藤原森屿联名的事情,她平静回答:“各论各的,你坚持你的做法,我的想法也不会轻易改变,两码事。”
“很好。”楼泽玉赞道。
高映寒无端轻叹,眼神里浮上些许无奈,她望着无边的夜色说:“这几年JR的高珠系列处境尴尬,大部分原因出自恒世,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延续了一年的合作,这已经是抬举高家了,只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提了离职,高明诚竟然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身上。”
高映寒冷哼一声:“他要是愿意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恒世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样子。”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楼泽玉问。
高映寒笑得勉强,说:“回巴黎进修一段时间吧,等你买下Lorraine Perrin(洛林佩兰)等他死了继续合作这条心之后再回来。”
“没想过去云缦吗?”楼泽玉看着她说:“毕竟和藤原森屿的合作你准备了那么久,虽说JR和他缘分未到,但你的设计应该是能让老爷子满意的。”
她却笑着回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云缦那边我已经问过了,那么傲娇一个品牌,人家根本瞧不上我这个‘流水线’设计师。”
楼泽玉叹道:“可惜了。”
她却笑得坦然:“有什么好可惜的,我高映寒拿得起放得下。花了那么多钱买下来的联名权,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能呈现一个什么效果。”
他又问:“压力大吗?”
知道他指的是高明诚,她笑叹着说:“比起被催婚的时候小多了。”
她偏头看着楼泽玉:“说实在的,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件荒唐的事,商业合作就非得要联姻吗?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以为掺杂一点儿感情就能更长久?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
楼泽玉垂眸望向那条蜿蜒的南越江,淡然道:“都过去了。”
“说得也是。”
高映寒撑在栏杆上,柔和的风拂动她散乱的发,她抬起酒杯浅饮一口,颇是嘲讽地说:“这个高明诚,当初就是仗着有你这么个杰出的准妹夫才敢带着恒世胡作非为,以为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能让你帮忙解决,这下好了,没了JR做靠山,明年的财报一定很精彩。”
楼泽玉沉默着,没有接话。
高家和他已经关系不大了,他也不想再对高映寒的家里事多作言语。
高映寒缓缓转身,后腰随意靠在栏杆边上,低头望着杯中酒,轻声问:“你呢?楼董事长没有因为我离职一事为难过你吗?”
楼泽玉视线放空,脑海里浮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轻轻呼气,也有无奈说:“他为难的人不是我。”
话里意有所指,高映寒好奇问:“所以停车场的事情是董事长做的?”
“不清楚。”楼泽玉回答。
但可能性很大,家里的陈阿姨,公司的李双,顾全等人都是楼奕君留在他身边的。
他当时没有去细究停车场被拍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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