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拿着组长开好的出门单 ,骑着车子赶到那里,到了病房门口,向晚按了按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她对即将见到的那个小家伙,充满了期待。
房间里有三个产妇,周心宁躺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向晚的父母不在,张春来正抱着小婴儿慢慢的摇晃,向晚走上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小声问他哥,“什么时候生的?”
张春来说:“昨天后半夜,我就是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你怎么还跑过来了。”
“领导给我假了”,周心宁头朝里躺着,向晚不确定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正要问张春来,旁边的人就翻了个身问:“向晚来了。”
周心宁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向晚坐过去说:“嫂子你还好吧,是不是很辛苦。”
周心宁勉强笑了笑,“还行吧”
向晚虽然和周心宁同在一个家里生活,但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她跟姜慧茹亲厚,一这么干坐着就显得很尴尬,向晚想了想说:“嫂子,我这次来的急,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你喜欢吃什么或者孩子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告诉我,我下次带来。”
周心宁让她什么都不用带,说她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家里什么都有,她打量了一下向晚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她耳朵上多了一副耳环,向晚本来就是那种脸型很饱满的长相,稍微一打扮就显得很贵气。
“小程给你买的吗?”
未免周心宁多心,向晚说:“从结婚到现在,他也就给我买过这一件东西。”
“那也比你哥强多了,他这个人心里从来不会装着老婆。”
向晚说:“哥哥其实很好,只是心没有那么细”,她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站起来问张春来,“哥,你还没告诉我男孩女孩呢?”
张春来的脸上满是笑意,“是个闺女,我最贴心的棉袄。”
向晚打趣她,“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闺女一般跟妈贴心,你得靠边站,来吧”,向晚伸出手,“给我抱抱。”
张春来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向晚的臂弯里,“就是个爱哭鬼,你来时,刚停住嚎。”
向晚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她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嘴巴微微翘着,小脸皱皱巴巴的,睫毛又长又浓密,是个很可人的小美人胚子,向晚用嘴唇蹭了蹭她的额头,在心里说,你要快快长大,以后姑姑给你买小裙子,给你扎漂亮的辫子。
“哥哥”,向晚看一眼张春来,“孩子取名了吗,叫什么?”
张春来搓搓手,“还没呢,要不你给取一个。”,说着他用眼神去征询周心宁的意见,见她也没有反对,就大胆的催促向晚取。
向晚说:“要不,我取小名吧,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就给孩子用,不合适,你们就自己取。”
昨晚下了早春的第一场雨,向晚想了想说:“小雨,怎么样?”
第二十九章
程珣傍晚从船上下来后, 去维修组找向晚但没见到人,老祖长说她去了广播室,让程珣在这里等她一会儿, 但程珣说他有急事找向晚, 转身就走。
你再有急事不也得等向晚读完了广播才能说吗,年轻人在一处真是分开一会儿都不行,老祖长端着茶杯, 咂摸着里面淡的已经喝不出茶味的茶水,又坐了好长一会儿,才关门回家。
天一黑,厂区的各个路段都亮起了灯, 程珣站在二分厂旁边的岔路上等向晚,这条路离前厂门比较近,向晚一般走后厂门,也不知为什么, 程珣就能笃定, 向晚今天一定会走这条路。
他低着头,伸出一条腿, 用脚拨拉着地面上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香樟树的影子,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从机关大楼的侧门走出一个人影,她穿着一件蓝灰竖条纹的罩衣,脖子上系着褐色围巾,看到程珣后先是一愣, 接着迈开双腿就奔了过来。
电影里这样的桥段很多, 而且还会很浪漫, 但程珣面对着跑到他面前的姑娘, 也只是牵住了她的手,就这样还被那姑娘抽了出去。
夫妻两个同在厂里工作的不少,但向晚从没见过有哪两个人是上下班牵着手的,在工厂不怕被人说工作不积极,就怕人说作风不好,向晚可不敢被人这样议论。
“你怎么来这里了?”,向晚问程珣。
“过来等你,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向晚偏头看一眼程珣,“什么事?”
程珣抿抿唇,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结果两个人直到走进工厂附近的那家小书店里,他才把那件事说出口。
工厂每到年终都会对修理过的船只做一下总结,到时厂报会拿出两个版面专门刊登各个工段的文章,这种纯技术型的汇报,不需要多么好的文笔,但专业性特别强,今年三工段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程珣,所以,程珣就把向晚拉来了这里。
向晚打量了一下这间又旧又阴暗的书店,问程珣,“你确定,这里真能找到你要用的书。”
程珣把她带到里间,在一排标着工具书的木架前停下,“你别看这里不起眼,但种类挺齐全的,而且比新华书店里便宜很多。”
“那你要找哪方面的呢?”
程珣说:“发电机主开关在加负荷时的运作问题,其实每次大的维修我都会写工作笔记,但有些参数我得再确认一下。”
向晚很赞赏程珣的工作态度,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同志,工厂的振兴就靠你这样的。”
程珣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向晚,我把手里的钱借了一部分出去。”
向晚一愣,稍后问:“你借给谁了?”
程珣说:“张小涛,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进厂的工友,他小孩早产,要在恒温箱里待一段时间,手上的钱不够,问到了我这里,要是别的事,我可能不一定借,但人命关天的,我……那个,就借了。”
“那你现在还剩多少钱?”
“五十来块,但向晚你不要急,年底我会发一笔奖金,另外,周六末我又找了一份工,去别的厂家给人修机器,他们按天算,一天做下来也能挣三十几块钱。”
向晚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现在你没了钱,我们就买不成家具了,到时我们搬新家,你就打地铺好了。”
程珣想也没想就说:“可以。”
“真是想不到,您还挺能屈能伸的。”
“我就当你在表扬我。”
向晚踢他一脚,走去旁边的书架,那些枯燥的工具书,她看了就头疼,最后她挑了两本小说和程珣一块离开书店。
他们两个人没在外面吃饭,而是骑着车回了筒子楼,因为上午向晚在医院时,张春来跟她说,让她抽空回去一趟。
到了家正赶上张春来往外走,手上提着一个大包,看起来神色匆匆的样子,他拍了一把程珣,说有空跟他喝一杯,向晚告诉程珣说他哥这是赶去医院陪女儿。
“你还不知道吧”,向晚开心的说:“我当姑姑了”
程珣说那恭喜你了,这时,张正民端着一个大大的洗衣盆走过来,向晚往里看了一眼见全是小雨的尿布,向晚摘掉围巾跟她爸说她去洗。
“不用”,张正民看一眼程珣,让他先坐一会儿,他很快就来。
“你爸这个人”,苏雪梅笑着说:“有时候心粗的能气死你,有时候心又细的跟一根头发似的。”
苏雪梅的话,或许程珣不太明白,但向晚很懂,张正民之所以争抢着去洗小雨的尿布,而不让老伴洗,完全是因为,他跟小雨有血缘关系,但苏雪梅却没有,他是怕自己的老伴心里不舒服。
向晚小声对程珣说:“我爸很老实。”
程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你们晚饭想吃什么?”,苏雪梅端出一盘南瓜子让程珣吃。向晚抓了一把,笑嘻嘻的说:“我想吃馄饨,多放点肉,我虽然成家了,但这个月已经给过你生活费了,明天再给你拿十斤肉票回来,所以请你务必大方一点,我的胃最近在外面吃的都亏空了。”
苏雪梅白一眼女儿,“你饿死都没人管。”,她问程珣,“小程你呢,有什么要吃的吗?尽管说。”
程珣说他什么都行,苏雪梅从墙上摘下围裙去和面了,并摔在桌上几根葱让向晚剥,程珣看着他们一家吵吵闹闹的样子,忽然发觉,他离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远了。
“真是没想到”,程珣去揪向晚的耳朵,她现在戴了耳环,耳垂是捏不到了,只能捏耳骨,“你还挺贫的。”
“人长了嘴巴不就是用来……贫的吗?”
程珣越发要笑,捏完了她的耳朵,就要去捏脖子,向晚拍开他的手,去阳台拎了张面板过来,问程珣,“你要不要离远一点,这种老葱特别呛人。”
程珣站起来拿起她手里的刀,“给我吧。”
向晚说:“你真不怕呛。”
程珣没回答她,低下头认真的剁葱,一会儿苏雪梅拌好了馅,张正民也洗完了尿布,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馄饨。
“向晚”,张正民开始只是听着向晚母女两个聊天,不知她们讲到什么,他突然插了一句,“你和小程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以至于向晚突地抬起头看着她爸,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张正民或许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继父,问这样的问题有点不妥,咳了两声说:“我和你妈还算年轻,你们要是早点要,我们还能帮点忙,要是晚了,我们就算有心要帮,只怕身体也会跟不上。”
向晚心里还有个大学梦,所以要小孩根本不在她现阶段的计划中。
“我们,可能还得过两年再说。”
张正民叹了口气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一会儿在楼道里煮馄饨时,苏雪梅悄悄跟向晚说,她爸这几天过的不太开心,向晚问她妈因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苏雪梅看着锅里浮起来的白沫摇了摇头,“你嫂子嫌弃小雨是个丫头,奶都不给她喂。”
啊,向晚第一次听说做妈妈的还有嫌弃自己孩子的,一般不是当爹的才会这样吗?
“那孩子吃什么呢?”
“被你爸骂了一顿,现在倒是好了,以后……”,苏雪梅隐约觉得周心宁跟张春来长久不了,她的心实在是太高了,但这话她最终没有跟向晚说,女儿刚刚成家,还是在对婚姻抱有期待的时候,还是别扫她的兴了。
这个晚上,程珣又被留了下来,向晚忽然想起一件事,把他拉到房间问:“你说身上只剩了五十块钱,你连咱们拿房的钱也借出去了吗?”
“那个当然没有,还在银行里。”
向晚捋了捋胸口,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钱包,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出来,总共还有六百四十二块钱,这还包括上次他们去晓峰岭,沈玉竹给的那三百。
“我们除了装修房子,剩下的恐怕只能买一张床。”
“对不起”,程珣诚恳的跟向晚道歉。
向晚一挥手说:“算了你借都借了,我又没怪你。”
程珣靠在床尾坐了一会儿,问向晚,“你爸是不是心里有事。”,往常程珣在这儿,他总会泡上壶茶,跟他聊聊天的,但这一次,吃完饭他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你看出来了?”
程珣点了点头,接着向晚就把小雨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你嫂子这样做很不对”,程珣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就此打住,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说女人是非,他换了个话题说:“向晚你的房间变了。”
“哪里变了”
“床单枕套都不一样了,上次你的枕套上面绣的是牡丹,现在的是荷花。”
向晚被程珣笑的不行,“都多久了呀”,她戳戳程珣,“去洗刷吧,现在人正好不多。”
再回到房间,向晚去她妈屋里看了一眼,见她正戴着老花镜给小雨缝衣服,没多打扰她,就去自己屋里看书了。
向晚捧着那本从书店买回来的小说,跟程珣说:“这本书我原先在报纸上见到过,那版报纸每期刊登一回,我只看到第十五回 ,那版报纸就停印了,记得当时我到处向人家打听在哪里可以买到那个作者的书,但一直没有下落,我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可今天却又碰到了。”
程珣不怎么看小说,自然体会不到,一本让人痴迷的小说,无法读到结局的那种失落感,“有这么上瘾吗?”
“当然”
过了挺长时间,向晚突然说:“程珣,你说要是有一天,咱们两个分开了,你还会再想起我吗?偶尔的一个刹那也行。”
这是什么傻瓜问题,程珣在工具书上抬起头,看了看向晚不解的说:“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程珣说完这话后继续看他的书,好像一点都没有被向晚的话触动,可是在他们关掉灯准备睡觉的时候,他过去抱了抱向晚。
屋子里很黑,只有透窗而过的一点点微光,向晚在他的怀里问,“你不困吗?”
程珣说不困。
“我爸妈都在呢。”
“我又不会做别的。”,他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向晚的额头鼻子。
这也叫不会做别的吗?
向晚的脑子里像飞进一只虫子一样嗡嗡的响,那一晚的画面不可避免的闯了进来。
在招待所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一开始只是自顾自的睡着,中间空着一块不小的距离,可向晚半夜梦魇,程珣就靠了过来,并把她抱在了怀里,虽然向晚侧卧着,并没有跟他面对面,但程珣把她抱的很紧,紧的让向晚身上又多了一层汗。
程珣轻声在向晚的耳边说着话,向晚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捏了捏程珣的手,说她没事了,让他快点睡。
依稀中,好像是程珣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很低,但莫名就让向晚的心发紧,然后他就亲上了她的耳朵,他的胳膊环在向晚的腰上,指尖要动不动,似在试探又像是下不了决心,所以向晚睡衣的下摆最终只翻了一个小角,又落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在没人的宾馆,这是在家里,万一她的父母进来,向晚想想就觉得怕,她用手去推程珣的肩膀但没有推动,程珣的脸往旁边一偏。
一股凉凉的湿意就落在了向晚的嘴唇上。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样,不急不虚温润又平和,犹如阳光落在雪上一样,温柔到了极致。
却又烫的能将人融化。
好在程珣没有吻多久就松开了她,他摸了摸向晚的头发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向晚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脸,可程珣捋着她的头发,固执的等待答案,并请她一定要说实话。
向晚在心里说,程珣你真不要脸,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可她的声音却没有骗他,“特别好。”
第三十章
向晚和程珣早上到厂里后, 先去了一下厂办,他们把购房款交上并选好了楼层,厂办的房管小组, 交给他们一只牛皮信封, 里面装着房本以及大门及储藏室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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