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何必让人大费周折去绑一个良家姑娘,犯法不说还得罪了您,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不远不近地传入耳中,其中有沈黎安隐晦打探绿茗消息的语句,可是妈妈似乎也并不知情,连连否认是他们添香楼干的事。
聂晚昭竖起耳朵听着,心里却明白就算她不是主谋,但是身为添香楼的管事又怎么可能不知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尽管她的语气真诚到让聂晚昭不自觉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但是送到她手里的那封信件上明明写的就是添香楼。
对了,信件……
思及此,聂晚昭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收到的那封信件,可她又犹豫要不要出去露面,正当她纠结时,对面的芍儿突然开了口:“小公子,要不我去替您送一下吧?”
聂晚昭揪着膝盖上的布料,抬眸迎上她和善的笑容,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将信件递给了她,“那就谢谢了。”
“小公子客气了。”
芍儿撩开帘子走出来,施了一礼后,将信递给沈黎安,“大人,您落下了这个。”
沈黎安会意,却没接,示意她将信给添香楼的妈妈。
看完信,添香楼妈妈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您且等等,老身这就去查。”
沈黎安静静听着,没错过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拦住准备朝外走去的妈妈,“不必。”
“把随平叫过来,问问即可。”
添香楼的妈妈脚步一顿,心中暗骂那个臭小子尽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眼瞧着瞒不住,只能装傻充愣道:“随平?”
她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我们这儿太多人,老身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必想了,人已经找着了。”
*
沈黎安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添香楼,添香楼妈妈自然知晓是为了何事,心中慌乱必定会叫人处理这件事,而秦旭和慕言只要跟着那人便能迅速找着绿茗的所在地。
同时也多亏了沈黎安与之周旋,拖延时间,才让他们如此顺利。
大门被秦旭一脚踹开。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里头简直乱作一团,男男女女慌乱地用衣物遮挡住身体,看起来像是打手的男人见势不妙,挥舞着木棍开口呵斥他:“你怎么闯进来的?你谁啊?”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两个打手赶忙丢下自己手头上的姑娘,也抄起家伙凑了上来。
“锦衣卫办案。”秦旭扔下这句话,快速在房间内搜寻绿茗的身影。
“锦,锦衣卫?”
锦衣卫的名号在京都城里十分响亮,打手们被镇住,互相对视几眼,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个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道:“你特么唬谁呢?锦衣卫可是我们这边的,自己人捉自己人,你觉得像话吗?”
“哦?不知道你们是哪门子的自己人。”秦旭很快锁定住自己要找的人,随即快速出手解决掉这几个小喽喽。
沈黎安等人赶到时,一屋子的人都被整治得服服帖帖,抱着头蹲在地上聚成一团。
屋内的情景实属□□,沈黎安伸手捂住聂晚昭的眼睛,示意秦旭让他们穿好衣服,这才松开了手。
重新恢复视力,聂晚昭也顾不得旁的,迫不及待发问:“人呢?”
听到她的问话,秦旭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最终,看向了房内的某处位置。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只有一件男人的外套遮体,脸上的泪痕和鼻涕糊了一脸,甚至还有被打后的淤青,全然不见往日的光彩。
看那样子显然是被人糟蹋了。
沈黎安皱眉,也没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聂晚昭跌跌撞撞过去将人抱起。
绿茗察觉到熟悉之人的气息,垂落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张了张口唤道:“小……姐?”
“是我,是我。”聂晚昭手中轻拍着绿茗的背,口中不断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但也心知这件事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过去的。
身为女子,最为重要的贞洁没有了,怎么会没事。
绿茗平日里看着精明,说到底也只是个渴望亲情的单纯小姑娘,被视若亲兄长的人给骗了,身心的伤害该如何释怀?
想到这,聂晚昭眼底浮现一抹恨意,头一次产生想将人千刀万剐的想法。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颤抖的尾音攀附着逐渐上升的怒意,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和怜惜。
秦旭得到指令,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从人堆里将一个男人揪了出来,对着腘窝一个用力,那人便跪跌在聂晚昭二人面前,惶恐的瞪大双眼。
此人,正是随平。
聂晚昭气血上涌,气得捏紧了双手。
随平见形势不对,没了起初的嚣张和跋扈,吓得直磕头,“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诱骗了绿茗姑娘,还请您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起初重新遇见绿茗时,他并无旁的歪心思,遇到旧人寒暄几句即可,哪怕知道绿茗是宣阳侯府的人之后,也只是想搞点钱花花,于是便以想要脱离添香楼为由诓骗其为自己筹钱。
绿茗自己淋过雨,便想着为旁人撑伞,事情因此进展的很顺利,钱很快就到手了,可谁曾想,一次交涉的过程中,被添香楼的一个大人物常客撞见,看上了绿茗的美色。
尽管他再三强调绿茗是宣阳侯府的人,对方却仍旧不以为意,态度很强硬,再加上给出的报酬十分可观,他鬼迷心窍就给答应了。
第68章 失忆
◎面对外人时冰冷又无情◎
“再说了, 我也没把她怎么样。”
“人都这样了,还叫没怎么样?你这个畜生!”聂晚昭厉声打断他的话, 对于他的不以为意感到愤懑。
绿茗除了一开始有点意识, 后面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神志不清,眼神空洞无神,直愣愣望着前方, 无论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无论怎么看, 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确实没把她怎么样啊……就只是喂了些药而已。”见她这副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随平急忙为自己开脱,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在顾及什么,底气愈发不足。
“药?”沈黎安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
随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连否认。
显然这其中有鬼。
“应当是这个。”秦旭从口袋里拿出先前在桌子上缴获的药瓶, 药物呈现白色粉末状, 气味偏酸涩, 在场几个人的嘴边和衣服处都发现了相同的粉末,几乎可以确定都吸食了。
按照随平自己所供出的说辞来看, 他猜测, 绿茗应当也是被喂了这种药物,但是或许是药效太猛亦或是没把控好分量, 还没来得及行不轨之事,她就晕了过去,贵人嫌弃乃至没了兴致,随平这才找来了几个添香楼内的姑娘, 伺候他一个人。
等秦旭低声说完自己的猜测, 聂晚昭低头看向陷入昏迷的绿茗, 松了口气的同时,手臂搂得更紧,不断默念着幸好幸好。
“就是些助兴的药,没什么的。”添香楼妈妈插嘴。
总有些体力不支的男性客人需要外力的助兴才能行使男人的能力,因此某些有如神助的药物颇受男性顾客的喜爱,这些药物在各大青楼里流通已不算什么秘密。
但是……
沈黎安的目光从那一群蹲在地上的男男女女身上扫过,不对劲,太不对劲,神态太不正常了,眼神涣散飘飘然,根本就不像是简单的壮阳药和助兴药能达到的效果。
反倒更像是,年初缴获的那批禁药……
沈黎安的神色当即冷了下来,冲着二人道:“先把人都带回去,等查清楚这药是什么,再做论断。”
“沈大人,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添香楼妈妈眼瞧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扬声打断二人的对话。
她环顾一圈周围的人后,捏着双手走到沈黎安的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劝道:“毕竟今天的事涉及到那位,闹得太难看不好吧?这桩事也算是我添香楼内部御下不严,冒犯了您府上的姑娘,沈大人不如看在那位贵人的面子上,就让老身私下处理了吧。”
“那位?”沈黎安挑眉似是不解,敛目垂首看向一脸紧张的添香楼妈妈,少顷,才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可是秦老将军?可惜他走得太快,本官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不过,本官定会将这桩事调查清楚,还秦老将军一个公道。”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添香楼妈妈还欲说些什么,沈黎安已经转头去和慕言继续交代后面的事,很显然是不愿意给秦老将军这个面子。
秦老将军,当今淑贵妃的父亲。
若是秦老将军在添香楼嗑药,和一群男男女女行□□之事被爆出来,那么不光是秦老将军的一世英名毁了,他们这些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尤其是那药,可见不得光啊。
想到那后果,添香楼妈妈眼前一黑,差点原地摔了下去。
偏偏发现这事的人是油盐不进的沈黎安,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必定会纠察到底,哪怕她现在搬出萧掌印,估计也无济于事。
难道……难道那么多年的心血就毁于一旦吗?
“属下提前发过信号,我们的人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沈黎安点头,避开众人对其道:“再送一份到裴浔那儿。”
慕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用意,郑重说了句是后,收好药瓶放进胸脯处的口袋。
收到慕言的信号后,锦衣卫的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添香楼,很快就将添香楼控制起来,凡是可疑的人和物,全都带回北镇抚司另作调查。
“饶命啊,饶命。”随平大声喊冤,却无一人理会。
眼见求饶无用,随平只能望向添香楼妈妈,将其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断挣扎着大声呼救:“干娘,救我啊干娘。”
添香楼妈妈被这蠢货连累至此,如今已是自身不保,自然不会理会他的呼救,一把甩开被他抓住的手,全当没听见。
这边的闹剧没掀起多大的波澜,沈黎安在聂晚昭面前蹲下,放柔嗓音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好。”
聂晚昭乖顺答应,在沈黎安的帮助下扶着绿茗起身。
绿茗身上的衣物已经重新换了一套,看上去除了发丝有几分凌乱,旁的并无什么不妥。
安全护送聂晚昭上马车离开,沈黎安方才掉头走进添香楼。
将添香楼的一切清点干净,已是翌日卯时。
周遭来来往往,人声嘈杂,楼梯拐角处的角落尤显清净。
“沈大人,可还记得奴家上次说的话。”芍儿仰头望着他,语气还算镇定,但不断朝四周打量的视线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她的话子让让沈黎安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那句:“您若是能救我出去,我能给您要的证据。”
他沉沉看着她,并未急着询问她口中的所谓证据,反而开口问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为何觉得我能救你出去?又会救你出去?”
芍儿闻言先是愣住,随即不禁露出一抹嗤笑,似是讥讽,又似是自嘲。
“我当然知道不该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尤其是男人,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这样的身份,能接触到的人十分有限,大多都是馋我的身子,能出手帮我的几乎没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
说来说去,还真是可笑,她脱离苦海的方式,居然是靠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沈黎安试图从她的脸上看透什么,却一无所获。
“本官翻遍了整个添香楼都没找到的证据,你觉得我会相信会在你的手里?”
添香楼有调查价值的东西早已在短时间内被人销毁干净,除了一开始被秦旭扣下的那瓶药粉以及秦老,便再无可入手的地方。
如若她真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么对于扳倒萧钰和淑贵妃的靠山秦赋,绝对会是一大助力。
“证据,我有。”
“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芍儿咬了咬唇,纠结再三,主动说出了自己开出的条件:“第一,帮我消除贱籍;第二,送我出京;第三,保我一生衣食无忧,性命无忧。”
“这些条件我都答应。”沈黎安神色很是平静,遂又补充道:“但是你知道的,消除贱籍需要时日,所以你暂时不能离京,不过我会给你安排好住处,安排人确保你的安全。”
听到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芍儿面上一喜,但是听到暂时不能离京,喜色又垮了下去,良久后勉强勾了勾唇,对他的顾虑表示理解:“我明白,只要你能做到,我会全程配合你。”
“我做到的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手里的筹码是什么。”
芍儿低下头,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账本,我有添香楼的账本。”
她说完这句话,沈黎安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惜,冰冷又无情。
“你这筹码未免分量太低。”
言外之意,便是交易不成立。
芍儿僵在原地。
眼见他转身要走,芍儿上前两步,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吼道:“还有……我知道萧敬的死因。”
沈黎安的眉头瞬间皱紧,思绪百转,两厢缄默良久,他扭头睨向她,“你所言为真?”
瞧见他的表情,芍儿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芍儿不敢欺骗大人。”
太好了,她赌对了。
*
离开添香楼后,聂晚昭并未第一时间带绿茗回宣阳侯府,而是掉头去了春晓阁。
今日之事本就对绿茗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宣阳侯府人多眼杂,若是找府医为绿茗医治,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一切等明日绿茗苏醒过来之后,好生安慰一番,再另作打算。
春晓阁内院厢房,两人抱的大树遮挡住月光,在青石地板上投射出零散的影子,慕言和裴浔一左一右站在门外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屋内烛火点点,亮堂的光打在聂晚昭的侧脸,为她精致的面容平添几分愁容。
阮襄替绿茗把过脉,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塞进被褥里,扭头见聂晚昭这副样子,宽慰道:“沈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这位姑娘,身子没什么大事,也未受侵害。”
聂晚昭直起身子,走至榻边凝望着喂了安神药后已经陷入沉睡的绿茗,沉声问:“阮铃医,她什么时候能醒?”
“慕言交由我的药粉,其中有一味成分具有迷幻作用,会让人产生幻觉以及嗜睡,因为我不知道绿茗姑娘具体食用了多少,所以也不能够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
顿了顿,阮襄遂又补充道:“而且,或许会有丧失部分记忆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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