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她这些年也在沈家过得也难,但风尘女子的苦,柳萋萋到底不可能感同身受,只看着沁玉那看似洒脱的笑,心下不由得一阵阵泛酸。
她明白,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其实都是处在无尽黑暗的深渊中,支撑着寻找一丝渺茫微光的人。
只可惜大多数人的结局却是溺死在默默这片黑暗里,无声无息。
沁玉看着柳萋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并不喜她眸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同情,扁了扁嘴,转而将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听说楼里今早死了个人?”
提及此事,柳萋萋略略提起精神,“是,听闻那人好像是因为婴香死的。”
说着,她看向沁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关于婴香,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还说能梦到瑶池神女呢,也不知沁玉姑娘可知道什么?”
“婴香啊……”
沁玉捏起桌案上的空瓷盏,漫不经心地用青葱玉指把玩,“她们都说婴香之香像极了少女之香……”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妩媚地笑着倾身靠近柳萋萋,只见她朱唇微启,抬眉一字一句道。
“你说,这香会不会真是用少女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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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听得此言, 柳萋萋背脊上骤然攀上一股凉意,当即忍不住猛打了个寒颤,一侧, 将泡好的茶水端出食案的媛儿亦不由得动作一僵。
好一会儿, 柳萋萋才扯唇强笑了一下,“沁玉姑娘真会开玩笑。”
沁玉勾了勾唇,笑而不言,只一双如玉般细腻白皙的柔荑端起茶盏,低唇轻啜了一口,“女子的命本就贱, 世上再尊贵的女子, 说到底都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有时就算他们想要你的命, 你也反抗不过,不是吗?”
她说罢长睫微掀,抬眸看去,“说了这会子话, 我还不知姑娘叫什么?”
“我叫柳萋萋。”
“柳萋萋……那我便叫姑娘萋萋吧。”沁玉自顾自做了决定, 但又很快皱了皱眉, “只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唤姑娘的名字, 毕竟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她似是很喜欢喃喃自语, 也不怎么给柳萋萋说话的机会, 只碎碎地同柳萋萋讲着她的过往, 刚进来时如何被老鸨打, 十三岁梳弄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工夫, 沁玉才以疲累为由拂了拂手, 命媛儿送客, 也不顾柳萋萋尚在屋内,便慵懒地褪去外衫,撩开内间的帘帐兀自上了床榻。
媛儿将柳萋萋送出去,闭牢门扇后,才压低声儿歉意道:“娘子莫怪,我家姑娘就是这般随意的性子,方才说那话,也不是故意要吓您。”
言至此,她忍不住低叹了一声,“不瞒娘子,最近这两月,妈妈自牙婆手上买了不少姑娘,但这些姑娘不知怎的,最后都离奇消失不见了,着实有些奇怪,我家姑娘或是想到她们,才说了那般可怕的话。”
“消失?”柳萋萋蹙了蹙眉,“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消失呢,有没有可能是被老鸨给转手卖了?”
“这我便不知了。”媛儿摇了摇头,“妈妈最近收的都是相貌不俗的姑娘,虽说远比不上我家姑娘,但以妈妈的性子,按理说该将她们留下来好生□□再接客才是,可才被牙婆送来一两日,就不见了人影儿,先前可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儿。”
媛儿言至此,耸了耸肩,“不过我也说不好,指不定和娘子说的那样,教妈妈转手卖出去了。但就是因着头一批姑娘消失后没多久,楼里就开始莫名其妙卖起了婴香,我家姑娘才会生出那样的猜测,说那样的话……但这般离奇的事,怎的可能呢……”
见媛儿边说,边摇着脑袋,似是觉得很荒谬,柳萋萋却是垂眸若有所思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做过的怪梦和梦见的那个香方。
香方中确实提到了“女子”二字,但她实在想象不出,该如何利用少女来制香。
人也能用来制香吗?
或就如媛儿所言,那不过是沁玉的臆测罢了。
柳萋萋朱唇轻咬,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后,才在已然等急,生怕孟松洵问责的李睦催促下,不得不离开了红襄馆。
红襄馆三楼厢房内,一人闲散地半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抹自楼内走出来,被小厮小心翼翼扶上车的瘦削身影,直到马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他才徐徐将视线收了回来。
再次看向屋内,紫檀雕花圆桌前,沈韫玉剑眉紧蹙,清隽的面容上满是躁意与烦闷。
“沈大人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江知颐笑意清浅如旧,缓缓开口,“纵然那老鸨不知寄卖婴香之人的下落,且真让那些人侥幸逃出了京城,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正苦于毫无线索的沈韫玉闻言侧首看来,眸光锐利了几分,“江大人这是何意?”
他原还觉得这位跟着他在楼里无所事事闲逛的江编修甚是碍眼,但听他方才那话,显然是知道什么。
江知颐薄唇微抿,看着沈韫玉这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坐下,给自己倒了茶水润了喉,才道:“昨夜,下官留在了红襄馆,偶然看见武安侯深夜外出,一时好奇,便偷偷跟在了后头,无意间发现武安侯似在追查那些寄卖婴香之人,甚至一路查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地。”
沈韫玉微微一惊,不曾想原来孟松洵之所以入这红襄馆,竟是为了办案而来。
他默了默,旋即凝视着江知颐,眉宇间浮现几分狐疑,“江大人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就不怕被武安侯知晓而惹怒了他吗?”
江知颐与他交情并不深,却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他,令沈韫玉不得不怀疑他别有居心。
“下官怎会怕呢。”江知颐稍稍倾身靠近沈韫玉,眉梢微挑,一字一句道,“毕竟下官和沈大人是站在一起的,不是吗?
看着江知颐唇间意味深长的笑容,沈韫玉眸色复杂,紧接着便听他又道:“那位大人对武安侯多有防备,想必沈大人也多多少少知晓一些,如今这案子既是由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办的,那下官自然希望刑部先下手为强能赶在大理寺前查清此案……”
江知颐说得不错,沈韫玉确实自孟松洵送来的美妾口中得知他那恩师褚裴在暗中监视孟松洵。
前大理寺卿在任时,与刑部的关系就谈不上多融洽,两者都在因背后的支持者而暗中较劲。
然那厢,江知颐顿了顿,又显出几分犹豫:“虽说如此,但下官昨夜看那宅子像是什么私人宅邸,最好还是先命人调查一番,再做打算,不然……”
打听见“先下手为强”五个字,沈韫玉便有些坐不住了,唯恐孟松洵快一步,将这份功劳抢去,故不待江知颐说罢,他便急切地问道。
“那地方在哪儿?”
“沈大人,下官觉得您还是……”江知颐还欲再劝,然看见沈韫玉不悦逼问的眼神,到底还是止了声儿,乖乖答,“清平坊东南的一条小巷子里,那宅院门前有一棵歪脖子的大槐树,很好认。”
他话音方落,沈韫玉已迫不及待地起身,冲门口守着的刑部侍卫一抬手,命令道:“走,去清平坊。”
江知颐看着沈韫玉因急于立功,心急火燎远去的背影,原挂在面上的忧虑渐渐消散,他负手立在门边,少顷,浅笑着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奉孟松洵之命调查那清平坊宅院的贺颂亦匆匆赶到了红襄馆。
贺颂原是军中之人,常年跟随孟松洵镇守边塞,因行事稳重,如今被孟松洵留在了大理寺协助他。
推门入了四楼厢房,见孟松洵正在翻阅仵作呈上来的尸格,贺颂拱手恭敬道:“侯爷,您让属下查的事,属下已查出些许眉目了。”
“如何?”孟松洵抬首看去,“那宅院是在谁的名下?”
贺颂迟疑片刻,“是顾家……”
顾家!
孟松洵闻言剑眉微蹙,看贺颂这般神情,他无需多问,也该清楚是哪个顾家。
“那里是顾长奕的地方?”
顾长奕是如今顾家的家主,亦是宫中的冶香官,天弘帝跟前的宠臣。
“那倒不是。”贺颂解释,“那宅院是顾家三爷顾长骤买下的,原用来安置外室,但据住在周遭的街邻所言,大抵三个月前,那宅院门前蓦然多了不少把守的人。”
“可有人知晓,其内在做什么?”孟松洵又问。
“这……便不知了。”贺颂摇头,“周围的街邻都说院内很安静,好似无人在此居住,只常有香气自院内散出来,飘了整条巷子。”
那大抵就是在里头制香……
孟松洵薄唇抿紧,有些费解顾家为何要掺和到此事中来,顾家这些年深受天弘帝隆恩,不论是平常的赏赐还是靠经营香品铺子所获得的银两,都足够顾家几代人挥霍,不至于到要利用婴香来敛财的地步。
以顾家如今的地位,做这样的事儿,无异于自降身段。
那便只是一种可能,就是顾家三爷顾长骤自作主张。
顾长骤是顾长奕同父异母的胞弟,身无一官半职,游手好闲,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尤其好赌,若是他为了钱银而在红襄馆寄卖婴香,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侯爷,若那地方真是顾家的,恐怕不好贸然进去搜查。”贺颂道。
京中都知道制香的宁、程两家及武安侯府与顾家的过节,虽那宅院是顾长骤买下的,但顾长骤毕竟是顾家人,以大理寺的名义,即是以孟松洵的名义搜查此宅,难免不被人说是刻意针对。
孟松洵亦有此顾虑,毕竟他当初谋划进大理寺并未心血来潮,尚有要事要查,若过早与顾家结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注目,只怕往后行事举步维艰。
这宅邸是必然要搜的,但如何搜尚需深思熟虑。
正当他蹙眉沉思之际,却见一守卫疾步入了厢房,禀告道:“侯爷,沈大人方才带着七八个刑部的人出去了,属下听他们说,似是要去什么清平坊……”
孟松洵闻言诧异地与贺颂对视一眼,须臾,薄唇微扬,颇有些忍俊不禁。
“麻烦,这不就解决了嘛……”
虽不知那位沈郎中究竟是从何得到的消息,但这回可是帮到了他。
孟松洵站起身,看向贺颂,唇间扬起一抹欢愉的笑。
“走,看好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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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清平坊。
柳玉巷口的一棵歪脖子大槐树前, 三个护院正神色严沉地守着宅邸的院门,却见七八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径直往这厢而来,作势欲闯入院中。
“你们是做什么的?”护院捏紧腰上佩刀, 死死拦在门前。
“刑部查案。”沈韫玉脊背直挺, 提声低喝道,“本官看谁敢拦!”
“刑部?”为首的护院上下打量了沈韫玉一眼,却是不屑,“哼,谁知你们是不是刑部的人,你们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就敢随便搜查这宅院!”
沈韫玉一声冷笑。
下人见了官都是这般嚣张的嘴脸, 这宅院的主子想必也是依仗权势,目中无人之辈。
“本官如今怀疑你家主子与婴香杀人案有关, 今日不管你家主子是王爷还是太子,本官都要搜查到底!”
他稍一抬手,训练有素的刑部侍卫一波扑上去压制住了那三个护院,另一波一脚踢开院门, 一涌而入。
这是个小二进院落, 其内清冷, 没什么人气儿。刑部侍卫冲进正屋与东西厢, 将每间屋子都仔仔细细搜查过后, 便压着两个婆子至沈韫玉面前禀告。
“禀大人, 东西厢都堆积着各类香材, 自正屋搜查出两个制香的婆子, 其余的,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那两个制香的婆子看着这群拿枪带剑的男人, 双腿打战, 吓得扑通跪倒在沈韫玉面前,磕了两个响头,“大,大人,草民只是受雇在此制香,并未做什么啊,请大人明察,请大人明察……”
沈韫玉淡淡扫了两个婆子一眼,转而看向另一边被刑部侍卫压跪在地的护院,沉声问:“你家主子在哪儿?”
“大人如今记得问起我家主子了。”纵然落到这般境地,那护院却仍是昂着脑袋傲慢道,“我家主子可是顾家三爷,顾家,大人可知道?我家大爷那可是宫中的冶香官,您私自搜查我家三爷的宅院,不怕我家大爷上禀陛下,治您个滥用私权吗!”
听得“顾家”二字,沈韫玉神色微动,周遭的刑部侍卫亦露出几分诧异与顾虑。
顾家家主顾长奕制香手艺精妙绝伦,十几年间在宫中用香药替天弘帝调养龙体,又研制了不少为天弘帝所爱的香品,尤得圣心,传闻天弘帝甚至常在品香用药时与顾长奕谈论政事,由此可见对其之深信。
在京中为官,若真得罪了顾家,便极有可能丢了仕途与官运。
沈韫玉深深看了那满面嚣张的护院一眼,心下不禁生出几分忌惮,正当他迟疑沉默之时,却见一颀长的身影面色铁青阔步入了宅院,在看见他的一刻,剑眉蹙紧。
正是孟松洵。
他环视着满院子刑部的人,神色极冷,“沈大人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手脚倒是够快啊!”
看着孟松洵面上展露无遗的不虞,沈韫玉心下反不由得涌上一阵快意。
他当然知晓这位武安侯因何不悦,自是因着他快他一步,对他所掌握的线索下了手。
孟松洵看向跪着的两个婆子和三个护院,又打量了整个院子,才看向沈韫玉道:“既这回大理寺是与刑部联手办案,沈大人也不该有所隐瞒,若有什么收获还望沈大人如实相告。”
他语气越是强硬,越是令沈韫玉心下不平,他得到的线索是他自己努力所得,与大理寺又有何关系,纵然他武安侯以身份相压,也不代表他便得乖乖从命。
沈韫玉恭敬地拱手道:“恐要让侯爷失望了,除了寻常香材和两个制香的婆子,下官在这屋内并未查到什么特别的。”
“哦,是吗?”孟松洵微一挑眉,静静看了沈韫玉半晌,才移开视线,侧首看向贺颂,“同本侯一道进去瞧瞧。”
沈韫玉立在原地,看着孟松洵往正屋方向而去,晓得他是不信他,想自己亲自查探一番。
待人进了屋,他立刻压低声儿对属下吩咐道:“查查那位顾三爷如今在何处,速速带到刑部问话。”
“可……”下属面露犹豫。
“还不快去!”沈韫玉厉声道。
这位顾家三爷是寄卖婴香之人,定然知道些什么,且先不管顾不顾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理寺占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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