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在梦魇谷下的怨魂得以逃脱,进入轮回。
雨幕散去后,是大片热情温暖的阳光,争先恐后洒入。
一剑劈开梦魇谷的动静很大,天边的云层都被劈成泾渭分明,乃至第二日天亮都仍未恢复原样。
离得近的宗门修士闻声御剑前来,只见一片废墟中,红色发带随着高马尾扬起的女人手持长剑,立于废墟中犹如神灵降世。
神色懒怠,眉眼间又带着心怀苍生的悲天悯人。
他们甚至不敢往前靠近,生怕会被未散的磅礴剑气割伤。
众人心里都腾升出一个疑问,修者界内何时出了那么一位恐怖如斯的强者!他们居然不知道!
红衣,霜雪剑,高束马尾的赤焰发带,左眼下两颗泪痣。
一个携刻在众人脑海中,令人如雷贯耳的名字衬得远处的女人逐渐立体化。
最先认出她的人,双目布满狂热的崇拜,哆哆嗦嗦地大喊着:“我想起来她是谁了!百年前一剑削了贤游小庄半个的宋尊者!”
“什么!她就是宋尊者!”
“不是说宋尊者都消失了近百年吗!”
“什么!宋尊者不是男人吗!”
“霜血剑,没错了!她就是宋尊者!要知道霜雪剑是宋尊者炼化的本命剑,霜雪一出,伏尸万里!流血千里!”
要知道在整个修真界里,你可以不知道谁是修者界第一美人,天下第一剑修是谁,却不可能不听过宋尊者的大名!
就连牙牙学语的三岁孩童,你问他们最崇拜的人是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宋尊者。
没有人知道宋尊者是从哪里来的,全名姓什么,只知道她姓宋,大家都尊称她为宋尊者。
没有被剑气波及到的白依依和顾惜薇知道前辈很厉害,却没有想到前辈的来头那么大!
白依依更是自小把宋尊者当成偶像一样的存在,谁知道她这一次居然因祸得福的见到了真的偶像!而且她第二崇拜的前辈居然就是自己第一崇拜的宋尊者!
偶像不但救了她,她还和偶像说上话!她算不算追星成功!
司天监的人赶来后,为首的女子双手抱拳,神色激动的恭敬道:“宋尊者。”
趁机往嘴里塞了颗话梅糖,差点儿没有被酸到的宋无囍表面不惊不澜,微微颔首:“剩下的梦魇谷余孽,就交于你们处理。”
又将一封卷轴递过去:“这是本座收集到的一些和梦魇谷有过勾结,合作的正道修士,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对吗。”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
女人看着如今被夷为废墟的梦魇谷,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这里就是他们一直追寻不到的梦魇谷的老巢!
她接过手上的羊皮卷轴,胸腔震荡得久久不能平息,郑重其事:“月红知道了,多谢宋尊者!”
女人还想正道谢,眼前哪儿还有人。
果然,宋尊者和传说中的一样神秘,且神出鬼没。
此时被他们视为偶像的宋无囍在方圆八百米外嗅到熟悉的气息,立刻拔腿跑得飞快,哪儿还有先前的半分高人之态。
她跑得再快,还是被早有准备的白衣女子拦住去路。
笑得灿烂的白衣女子捏得拳头咯咯作响:“宋无囍,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跑啊,我看你这一次能跑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意欢, 好久不见,还有咱们都是文明人,说话就好好说话, 别搞粗人那一套动手动脚好不好。”心头发虚的宋无囍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女人,瞬间哭了吧唧脸。
她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她现在没钱, 总不能卖肾吧。
嘴角噙着笑意的罗意欢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瞧着她,瞧得宋无囍一片心虚,头皮发麻。
“呵,要不是我今天路过看个热闹, 我们俩还见不上面呢。”十根手指头, 七根手指头戴满宝石戒指的罗意欢朝她伸手, 鸽子蛋的宝石晃得人眼睛疼。
只见她咬牙切齿, 中气十足:“还钱!”
欠了她那么多钱,不主动还钱就算了,居然还躲她!
真是长本事了哈!
“姐姐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你再宽容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保证会连本带利息地还给你。”满脸委屈的宋无囍把小手搭上去, 弱小,无助, 可怜能吃又没钱QAQ。
“好意欢, 你就在通融我一段时间, 我一定把钱都还给你好不好, 你看我人就在这, 我能跑到哪里去。”
“哼,晚了,别说喊我做姐,就算喊我做娘都没用。”嫌弃地把手拍开的罗意欢掏出金光灿灿的如意大算盘,手指纷飞扒拉着算珠。
嘴里念念有词:“你三百五十年前问我借的三千上品灵石还没还,又在次月问我借了五百极品灵石,如意楼打架时把人家楼给拆了,你没钱让我先替你还,你打架完还问我借了一颗下品灵石买馒头吃,两百五十年前,你为了抓住一个邪修,不小心一把火烧了霓裳楼,钱是我还的,还抢走我十枚下品灵石去买桂花糕,三百四十年前,你说你家小叔过生辰,自个手头紧,自作主张把罗家的藏宝阁都给搬空了,三百二十年前,你………”
“停停停,你不要念了!你就直说,我现在总共欠你多少钱就好。”听着她一件件往外念的宋无囍觉得头都要爆炸了,还难过得想哭。
她没有想到,她连自己问她借钱买馒头的事情都还记得。
哼,小气。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有问题。
罗意欢瞥了她一眼,好像就等着她那么一句,敲着算盘的手指扒拉两下,笑得咬牙切齿的阴沉:“行,那么多年来你向我借的钱,还有利息加起来,你总归欠我四十四万极品灵石,七千九百万上品灵石,九万九十九中品灵石,八千九百四十万下品灵石,我们两个认识那么久,你欠的灵珠我就好心地给你抹零了。”
听完后久久沉默,嘴巴震惊得能塞金鱼的宋无囍知道她欠了一屁股债,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
那么多钱,就算她去搬砖,也要搬一万年的砖才能还完吧!
罗意欢抬手在被金额吓得差点儿石化的女人眼前晃了晃,指尖一点戳上她脑门,十二万分嫌弃:“你也别想着再让我给你点时间还钱,你也不想想,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就算是在梦里,也想都别想!
狂咽口水的宋无囍想到那个庞大的金额,就差掐着人中喊救命,忽然急中生智地想到:“意欢,好意欢,假如哦,你要是当干娘了,你会不会给他们发红包。”
罗意欢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怎么会不发红包。”
搓着小手手的宋无囍一听有戏,觍着脸,追问道:“那你打算一人发多少?”
惯会享受的罗意欢还不知道有陷阱在等着她跳进去,抬袖间幻出一雅致竹林小亭,撩袍坐下,端起龙井茶抿上一口,袅袅白雾衬得她清秀的脸蛋多了一丝暖意:“怎么也得要一人给个三万块上品灵石,他们都喊我一声干娘了,我这个当干娘也不能小气。”
况且罗氏一族子嗣稀少,家里又什么都不多,就钱多得能砸湖里听声响。
一个孩子三万上品灵石,掉进钱眼子里的宋无囍盘算了下。
只要在多生几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债务问题不是轻轻松松地被她给拿捏住。
生,给我生!最好是一胎十二宝!
“好端端,你怎地问起我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实是我家的两个孩子也大了,正好认认你这个干娘。”宋无囍正要招两崽子来认干娘的时候,猛然想到。
不是,她家的两个崽呢!
罗意欢秀气的柳叶眉一拧,忽然想到什么,放下小紫花叶茶盏,有些难以启齿:“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小叔了,好像是过来找你的。”
“怎么可能,我家小叔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像个古板无趣的闺阁大小姐一样,你肯定是看错了。”宋无囍摆摆手,满脸写着不相信。
“我倒是不知,我在月上的眼里竟是如此。”踩着一地残阳而来的高大男人眉凝霜寒,一字一顿透着一股彻骨寒意。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古板无趣的闺阁大小姐,嗯?”最后几字于唇舌间多咀嚼一遍,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当来人每念出一个字,宋无囍的后脑勺就冷上一寸,两条腿软得像面条。
毕竟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正主抓包还要痛苦的事。
“小,小叔你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啊。”宋无囍扭转着僵硬的脖子,见到几日不见,风彩更盛往昔的小叔,恨不得为口无遮拦的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要是不来,又怎知原来我在月上的心里,竟如大家闺秀一般。”原先虚掩的竹篱笆恍如无物,挡不住来人的半分脚步。
今日的鹤寻舟舍弃了平日间的翠微青简道袍,一浮生之大白束腰直襟,袖口,衣摆处用银线绣着雅致风趣的小朵文心兰,月白腰封勾得那一截细腰格外馋人。
那张清冷出尘似那终南山万年不化霜雪的脸,在一袭碧血青燐儒袍的衬托下,竟让宋无囍看出了一丝欲语还休的娇媚。
“怎么可能!”宋无囍可没有欣赏美人的惊艳,立马狗腿子上身,讨好的斟上一杯清茶双手相奉,笑着为自个辩解。
“小叔您肯定听错了,我在说我呢,我之前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像个古板无趣的闺阁千金一样吗,也怪我说话太快,容易令人误会。”
“你的性子但凡能静下来一天,山上的狗都得庆祝放鞭炮。”接过茶盏,茶盖拨弄上浮叶片的鹤寻舟见她发梢往上翘,竟心生想把她抚平的动作,又生生忍住。
自从那日过后,他们已有数日未见,他想问她最近过得如何,路途中可有遇到什么趣事,又曾遇到什么人。
又恐忧这样的自己过于婆妈,反倒会遭了她厌烦,嫌他过于唠叨。
原先想说的话,等见到人的那一刻,又觉得好像都无所谓了。
宋无囍撇了撇嘴,心想有你这样当着别人的面那么埋汰你家侄女吗,但她不敢说,因为她怂。
鹤寻舟见她乖巧地垂着头不说话,心里指不定在如何骂他,又无可奈何的在心里轻叹一声。
“手伸出来。”
红唇微张的宋无囍呆呆地抬起眸子,对上小叔冰冷得如霜雪质感的银色瞳孔,忽然想到那天秘境外见到的小孩。
长得可真是像啊,比小叔自己生的还要像。
伸出的手被男人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冷得宋无囍想要抽回,又想到此刻握着自己手的是小叔,只能忍着。
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瞥向交叠的两只手。
她的手指虽然修长,白皙,却覆着一层厚茧,且骨节突出,一些细小的疤痕更是从未在意导致美感全无,她觉得剑修手上有点疤痕很正常。
但如今和小叔的手放在一起,她羞赧得只想把自己又糙又丑的手藏在身后。
她从未知道有人的手能生得如此好看,白玉无瑕,指节根根分明透着一层温润如玉的质感,又似自带美颜,指甲是很漂亮的淡粉色,指甲修剪整齐。
“我之前给你准备的雪霜膏你是不是从未用过。”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我忘了,不过我以后肯定会每天都涂的,小叔你放心就好。”宋无囍低头看着给自己手指涂药膏的小叔,因为离得很近,她能闻到小叔身上清冽微苦的霜雪气息。
像一捧万年不化的皑皑风霜冰雪,疏离又冷漠。
睫毛浓密纤长,看着居然比自己的睫毛还要长,要是她拔一根的话,小叔会不会揍她?
“只是一点儿小伤而已,小叔要是不帮我涂药,它等下都能自己愈合。”而且她也没有像小叔以为的那么娇弱,从小到大要不是自个命硬,恐怕早就被老陆养死了。
毕竟天底下不会有哪个缺德爹,带着才三岁的幼崽去看兽潮,结果看得太激动一不小心把她给扔进正处于狂暴状态中的兽潮里。
鹤寻舟帮她涂药的动作一滞,纤长的睫毛轻颤于眼帘处投下半片扇形阴影,形状完美的菱花.唇半抿出一抹殷红:“你是女孩子,手上留疤总归不好看。”
“没关系,小叔把我当成男孩子看待就好。”
宋无囍刚说完,忽然冷得打了个哆嗦,奇怪,刚才还没有那么冷的。
低下头,看着还在帮自己擦药膏,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的小叔,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
“小叔,我问你一件事嗷。”
“你说。”
“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了。”话刚说出来,宋无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有点儿情理之中。
背着小侄女有人,不就是背着自己有小婶婶了吗,所以,四舍五入,应该没错。
正帮她涂最后一根手指的鹤寻舟以为她是记起什么了,白皙的耳根倏然染上一层春日桃绯之艳,语气生硬道:“没有。”
担心她多想,又添了句:“你不要多想。”
“好嘛,不想就不想。”宋无囍觉得肯定是小叔脸皮子薄,没有追回生气后闹离家出走的小娇妻,所以也还不想让自己这个小辈知道。
没关系,她懂的,她明白,谁让她是个拥有着深明大义的小辈。
不过小叔帮她手上涂个药膏也太磨蹭了点,她又不敢出声提醒。
其实小叔小时候没有揍过她,相反还对她挺好的,就连自己的剑术都是小叔手把手教学,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小叔,想到老陆都那么害怕小叔。
宋无囍觉得,也许这叫遗传。
另一边。
在宋无囍一剑劈开梦魇谷,曾被关押的女修得以重见光明,正在司天监的安排下进行人员登记。
鹤寻舟出现的那一刻,溜得飞快的罗意欢正拿着算盘,看着因为长期被采补,根骨受损,修为尽毁的女修依旧如行尸走肉之态,知道他们在迷茫什么,又在怨什么。
但他们能保下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又如何在奢求重回修仙大道。
罗意欢又见不得他们得知自己在不能修仙后变得死气沉沉的模样,怒其不争:“宋尊者废了那么大心神救你们出来,你们就不应该在自哀自怜,平白辜负宋尊者的一片好心,就算你们此生于修仙一途再无缘分,并不代表就要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你们想想,难不成除了修仙外,你们的人生就在没有其他方向了吗,山河广阔,漠北瑰丽,江湖剑客,哪一样不值得!”
“要是你们因为一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我看就算没有梦魇谷一事,你们此生也注定碌碌无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金丹期。要我说,宋尊者就不应该救你们出来,由着你们继续在里面被人采补而死,也好过救一群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
罗意欢的声音并不大,却无误地传到每一个人耳边,有些女子更是羞愧得低下头。
19/5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