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充满温暖的怀抱中,那人把手覆上他的额头,还为他梳理经脉中□□的灵气。
她的身上很香,不是所谓的花香果香,更非胭脂香,是属于娘亲的香味。
是在做梦吗?若非是在做梦,他怎么会梦到娘亲?
鹤一鸣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用竹子编织而成的榻上,屋里空落落得除了他身下的一张竹床,竟是家徒四壁。
他还未弄清楚自己在哪里时,窗棂外正有几道吵闹不休的声音随风传入耳。
意外的,鹤一鸣并不讨厌,也不觉得厌烦,而是穿好放在床底的布鞋,想去看他们在争论什么。
大宝和小宝看着又准备去煮晚饭的娘亲,皆是苦了吧唧张小脸。
“娘亲,其实鱼不煮也挺好吃的。”蹲在地上的小宝苦恼地想用尾巴去摸桶里的鱼。
桶里的食人鱼以为她是在挑衅,锋利的尖牙一口咬上小宝的尾巴,结果它引以为傲的牙齿居然碎了。
“对对对,我也觉得鱼生吃还别有一番风味。”大宝抱起又在玩鱼的小宝,两人合伙拉着装满鱼的桶往外撤,生怕娘亲又想不开给他们来一锅死不瞑目的仰望星空。
他们是很喜欢娘亲,也很希望自己像其他小孩那样,天天吃到由娘亲亲手准备的爱心饭菜没错。
但是也许,可能,或许娘亲在厨艺上面真的没有一点儿天赋,明明都是最简单的食材,但是由娘亲经手过煮出来的东西不是酸臭苦辣咸五味皆有,就是他和妹妹吃完都要捂着肚子挖坑拉臭臭,而且拉出的,不但硬邦邦还膀臭!
眼梢一挑宋无囍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怎么不明白这两个崽子是嫌弃她煮饭难吃。
虽然,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煮的确实是难吃了那么一丢丢。
“行吧,既然你们都那么要求了,今晚上的晚餐就交给你们仨了。”宋无囍拎出那天被丢在废墟里浑身发软的七宝,又给他们留下晚饭的食材,就寻棵树跳上去,摘一片叶子遮住阳光,然后沉沉睡去。
反正不用她准备晚饭,她是乐得清闲。
隐蔽的密林深处,两条遍体漆黑的小蛇正和一只四四方方的藏狐支起一口大锅忙碌着。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正咕噜噜冒着热泡,切成丝的白菜被扔进锅里成配菜。
戴着一方花头巾的小宝用蛇尾卷起木汤勺,从锅里舀了一口汤吹了吹,才凑到嘴边嘬了一口。
喝完,还咂巴下嘴,摇着蛇尾发表自己的意见:“哥哥,这锅汤好像有点淡了。”
腰间系着条花围裙,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大宝头也不抬:“淡了,你加点盐不就好。”
小宝一听,觉得有理,卷起蛇尾抄着装盐的竹筒就往里倒,结果蛇尾一抖,不小心将整个竹筒都扔进了锅里。
又心虚地用汤勺捞起,并浅浅地尝了一口,呸呸呸,差点儿没有咸死一条蛇。
作为烧火一员的七宝看着那锅浓汤,仿佛能闻到自己下锅后的肉香,菜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就像是砍在它的骨头上。
总觉得这两兄妹不是让自己帮忙煮晚饭,更像是煮好汤,然后把它扔进去当晚餐。
特别是七宝听见大宝在小声嘟囔:“我觉得锅里要是再加一只狐狸就完美了,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狐狸肉呢,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刚往锅里加了半桶水的小宝担心味道会淡,正准备在加点盐
谁知道看见哥哥居然扔了一只鲜活得吱吱吱乱叫的老鼠和一条张牙舞爪的长腿蜈蚣,他担心不够补,还多扔一只呱呱呱叫的癞.□□,并在他们快要爬出来时,忙用木勺敲晕。
小宝再一个扭头,看见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七宝被火烧焦了尾巴,不解地用蛇尾挠着脑袋:“哥哥,方脸狐狸怎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太阳太大,晒的。”
“哦。”既然都晕过去了,那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娘亲煮上一顿充满爱意的晚饭。
好让娘亲知道,她和哥哥是一条宜家宜室,贤惠还会做饭的小蛇。
竹屋里,目睹着一切的鹤一鸣看着正在忙碌的三只小妖,非但不觉得面目可憎,反倒是可爱得紧。
察觉到屋子里的小崽子已经醒来后,宋无囍并没有马上出现,而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那天夜里的惊鸿一瞥,是在后期通过自己的脑补逐渐趋向另一个人,但之前乍一看很像,现在看更像了。
说他就是小叔突然缩水变成这样的,她都信。
等宋无囍再多看几眼,鹤一鸣的一句话震得宋无囍差点儿脚一滑,直接从树上踩空滚下来。
因为他说的是:“你是我娘亲吗。”
穿着蓝白道袍的少年如一株铮铮傲雪青竹立于窗边,眉眼笑弯如一轮月牙地望着远处树上的宋无囍,语气在真挚且认真不过。
他说得认真,听的人却吓得魂飞魄散。
也吓得宋无囍不得不现身,并且严厉地告诉他:“我不是。”
要是让小叔,小婶子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喊自己做娘亲,宋无囍觉得不用老陆出手,她自己的皮都要被抽掉一层。
鹤一鸣却不信,语气执拗且认真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小大人的板着脸,很严谨地告诉她:“你就是我娘亲,因为你身上有我娘亲的味道。”
“而且我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除了我娘亲,天底下不会有人守着孩子那么久,所以你就是我娘亲。”原本板着脸的鹤一鸣抿着唇腼腆的笑起来,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要知道大宝和小宝都没有酒窝的!看得宋无囍差点儿忍不住伸手去戳一戳。
“她是我娘亲,才不是你娘亲,你怎么能乱喊我娘亲。”已经煮好晚饭的大宝耳朵尖的听到屋里的声音,卷着汤勺,呼哧呼哧地爬起来。
见到他的两条腿,满脸嫌弃:“我们是小蛇,你又不是,你都没有尾巴的。”
鹤一鸣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大宝的脑门,大有大哥不计较小弟的意思:“她就是我娘亲,要不是我娘亲,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我年龄比你大,所以你应该喊我一声哥哥才对。”说完,笑着露出八颗灿烂的小白牙。
!!!
直接被他无耻给惊呆的大宝见他抢自己娘亲就算了,居然还想让自己喊他哥哥,做梦!!!
气死蛇了气死蛇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类幼崽。
扒着门缝溜进来的小宝则是眼睛一亮,蛇尾卷过娘亲衣摆:“娘亲,糖葫芦哥哥真的是我们的哥哥吗。”
“住嘴,小宝你这个叛徒,你哥哥只有我一个。”大宝听见妹妹居然喊那讨厌鬼做哥哥,觉得他更讨厌了。
想要抢自己娘亲还不够,居然还想要抢自己妹妹!
不行,绝对不可以!
宋无囍的脸色也怪异得很,又比他们多吃了几斤盐,很快发现鹤一鸣的不对劲,他的情况很像之前自己遇到的失忆症。
但她又不能武断的认定,遂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不?”
红着眼圈的鹤一鸣茫然的摇头,委屈道:“娘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背着我养了其他蛇,你就不喜欢我了。”
他指的两条蛇,正是大宝和小宝。
已经呈现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宋无囍挠破了脑瓜子也想不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肯定是因为没吃饱才导致的脑子乱,等吃饱后就不会有事了。
吃晚饭时,两人两蛇一狐正对着一大锅咕嘟嘟冒着不明气泡的晚餐发呆。
几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第一个动手的勇气,实在是那锅汤的颜色过于诡异。
毕竟锅里熬的,说得好听一点儿是汤,难听点压根就是一锅煮烂的糊糊,未煮烂的蜈蚣腿,老鼠尾巴就那么漂在上面,汤的颜色呈现金蓝紫三色,一看就有毒。
忍着揍崽一顿的宋无囍面无表情地用竹勺舀起一勺汤,汤里有蜈蚣腿还有老鼠头。
大宝正心虚的时候,那一勺蜈蚣腿老鼠头的汤就进了他碗里,脑袋还挨了一颗栗子。
“娘亲,你为什么打我啊。!疼得眼泪汪汪的大宝委屈的红着眼睛,控诉地望过去。
宋无囍扯动着嘴角在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格外渗人:“看来大宝已经忘记娘亲和你说的话了,既然如此,今晚上大宝就多吃点。”
“大宝肯定不会是那个浪费粮食的孩子吧,娘亲可是最不喜欢浪费粮食的小孩子了。”既然那么喜欢往汤里扔老鼠蚯蚓,那你就得多吃点。
孩子不能惯着,要不然容易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要说第一句,大宝还能耍赖不吃,但当娘亲说不喜欢浪费粮食的小孩,哪怕小蛇脸耷拉成小苦瓜也只是低着头哼哼唧唧。
蛇尾碰了碰汝窑白瓷碗边缘,发现没有那么烫了,大宝才卷起碗,视死如归的闭上眼。
一旁的七宝正在幸灾乐祸,一碗漂浮着蜈蚣腿的汤猝不及防的灌进了他嘴里。
一碗汤灌下去,又苦又辣又咸的汤在嘴里迸发出奇怪味道的七宝只想大呼。
救命!这里有蛇要杀狐!
把鱼汤灌进七宝嘴里的大宝神清气爽的把碗收回来,有些心虚却又带着点点儿待夸的小得意:“娘亲,你看,鱼汤都被吃光光了。”
虽然不是他吃的,但鱼汤是他碗里的,四舍五入,也相当于是他喝的。
鹤一鸣,小宝抱着碗远离锅,生怕自己会成为娘亲下一个投喂的对象。
作为杀狐帮凶一员的宋无囍看着掐着脖子口吐白沫的七宝,又看了眼颜色越发诡异得张牙舞爪的汤。
忽然觉得,厨艺这玩意也是有可能遗传的………
就在此时,鹤一鸣挺身而出:“娘亲,让我来煮晚饭吧。”
宋无囍定定的瞧着他,想到小叔曾给她煮过面条,味道不是很出众,却不会吃死人。
但,要是让小叔知道他的宝贝儿子不但喊自己做娘,还给自己煮饭………
一旁还在为自己聪明才智沾沾自喜的大宝听到他喊娘亲,瞬间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气得蛇鳞片片炸起的拦住他:“你乱喊什么!她是我娘亲,又不是你娘亲,不许你乱喊我娘亲!”
“你没娘亲吗!乱喊我娘亲做娘干什么!”
鹤一鸣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很有必要和娘亲说一下:“娘亲,我觉得弟弟好像有点儿,不太聪明的样子。”
旁人的弟弟见到哥哥醒来后,都会围着哥哥身边嘘寒问暖,也就他弟弟像只炸毛小火鸡。
不过从侧面反映,他和弟弟妹妹的感情不是很好。
没关系,他作为一个好哥哥,一定会努力修补好和弟弟妹妹之间的感情。
还不知道鹤一鸣又脑补了什么奇怪东西的宋无囍可不敢真的让他做饭,开玩笑,她是嫌活得命长还是怎么一回事。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小叔把他家崽接走才行!
宋无囍想到这,从空间里扔出几只养的鸡,让他们自己拔毛煮了吃,完全忘了他们还是半大小子。
随后抬脚走进潇潇密林深处,皎洁的银辉月色洒落周身,任由繁繁花香沾衣袂。
确定周边无人的宋无囍拿出九魂镜时有过片刻犹豫。
在她犹豫间,九魂镜已然亮起。
镜面另一人显然是刚沐浴出来,身上带着朦胧雾气,发梢往下滴水,蜿蜒了地板一片无根深花,一向苍白的脸颊也被温泉水浸染出一抹春绯。
“有事。”男人清冷的声线似炎炎夏日里,将一颗半熟青梅叮咚一声,落入盛满冰块的白瓷碗壁碰撞。
“咕嘟。”不自觉吞咽口水的宋无囍的视线落在小叔未来得及掩好的衣襟,能窥到大片如羊脂白玉的胸膛。
懊恨为什么衣领不开得在大点,呸呸呸,她才不是窥探小叔的美色,只是纯属的喜欢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
本来在可惜中的宋无囍又一次听到澹澹如冰溅玉琳琅的声音。
他问:“好看吗。”
“好看,要是领口开得更大点就更好看了。”嘴一瓢的宋无囍话音一落,才脑袋一凉的反应过来。
现在这里只有她和小叔两人,说话的不会是她,那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的宋无囍觉得还是能抢救一下,杏眼一弯,笑得谄媚而讨好:“小叔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小叔领子上绣的那朵荷花,好像开得有点大了。”
“不过这件袍子很衬小叔,小叔穿上他简直是水中青柳枝,月下渡仙人。
“胡言乱语。”红着耳根将领口搂好的鹤寻舟毫不怀疑要是她有尾巴,定能看见她身后那条尾巴摇得正欢。
何况他领口上绣的并非荷花,而是绿玉腾花。
“我可没有胡说,小叔确实生得极好。”她在修真界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就连所谓的修者界第一美男在小叔面前也会黯然失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叔太冷了,常年就一个表情。
诶,也不知道小婶婶怎么看上的小叔,也许是看脸吧。
正当宋无囍绞尽脑汁怎么开口和小叔说的时候,一个小萝卜头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娘………”鹤一鸣“娘亲”还没喊完,通讯镜就被宋无囍眼疾手快的掐断。
笑话,要是让小叔听见自己的娃喊她当娘,可还了得,辈分都要乱套了!
随着九魂镜的联系被切开之前,鹤寻舟好像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一鸣的,但一鸣现在应该还在秘境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鹤寻舟又摇了摇头,兴许是他太想念一鸣才会产生的幻觉。
一鸣如今人在秘境,也不知道另外两个孩子跑哪儿去了,如今仍是未曾寻到下落。
萧萧竹林,银月镀金鳞。
“娘亲,你在和谁说话啊?”当鹤一鸣想看的时候,宋无囍已经将九魂镜收回。
并且一板一眼,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是你娘亲,你娘亲另有其人,要是你喊我做娘亲被你娘亲听见了,你说她会不会很伤心难过。”
鹤一鸣嘴唇翕动的低下头,一股淡淡的委屈笼罩周身。
宋无囍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见,现在不明白,等下也会明白,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刚走没两步,宽大的榴花袖袍被一只干净的小手拉住,扭头间,对上的是一双似洒了满天星辰般璀璨明亮的丹凤眼。
少年板起脸,双眼执拗且认真,用着极为严肃的口吻说:“你就是我娘亲,我没有认错。”
“别人会认错娘亲,但我肯定不会,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我娘亲。”母子,父子之间都拥有着心灵感应,虽浅犹在。
所以他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娘亲,并不存在他认错人的可能。
只是他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会说出他不是她孩子的话,难道是他之前做了惹娘亲生气的事情,所以娘亲不喜欢他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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