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人就顺势坐在刚才齐思乔的位置,长腿一伸,慢慢交叠。
微闭着双眼,似是在享受这一刻。
“你……”
“我休息一会。”
一个侧脸,距离太近,池希恬甚至能看到他嘴角的淡淡口红印。
是刚才拍戏时留下的。
“池希恬。”没有睁开眼睛,他的唇却微微张开。
当事人被一惊,慌忙收回视线。
“别看了。”
“哦,谁看了。”
程厉嘴角挡不住的笑意扬起,想着这辈子他就认了,对池希恬的感情,怎么都藏不住。
他就是觉得这人哪哪都可爱。
几分钟后,齐思乔在那边喊着准备开拍。
他这才缓缓直起身,第一眼,落在她身上,“池希恬。”
又被叫了一次,她缓缓“啊”过声后,抬了抬头。
猝不及防的,程厉弯下腰,精致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目光落在池希恬的瞳底。
“短暂的喜欢,好像真的不太够。”
他承认,自己很贪心,要的特别多。
慢慢失神,池希恬的手握住旁边的扶手,压低声音,程厉像是在提醒她:“下次见到我,记得转身就跑。”
“能做到吗?”
第40章 失眠药
◎“她得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杀青宴当晚, 除了工作人员,几个投资商也陆续到场。
盛世集团上任了新的副总裁负责这个投资项目,看着眼生。
因为上次不愉快的事, 他还亲自上前来道歉。
当事人倒是有些反应不过的微滞。
齐思乔站在她旁边,用手肘轻捅了捅池希恬的腰身,慢慢把嘴唇凑到她耳边的位置,“发什么呆呢。”
几秒后, 池希恬才意识到眼前人递过来杯子, 礼貌碰了碰。
宴时和何易都说过, 他断了元总手里很重要的一条生产链。
季予淮回林城后,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联系, 倒是宴时每天会给她拍几张照片。
【宴时】:这少爷现在是挺享受,买了个轮椅, 我每天跟个太监似的推着他走。
哪怕是只坐着,他的目光还是有冰凉的震慑力。
宴时偷拍过他开会的照片。
靠在纯黑色的椅背上, 单手拿着份文件,微微蹙眉。
【宴时】:康复治疗我没跟着,但医生说恢复得速度中规中矩,这事也不能急。
总归,他现在只能或坐或躺。
池希恬偶尔会回复,大多数沉默。
酒店人来人往,她起身去门口透气,池希恬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应酬类的场合。
大门外, 一座音乐喷泉水池,大约是天气凉了, 里面结了层厚厚的冰。
以前, 她总喜欢路过这些地方投枚硬币许愿, 后来也渐渐改变了这个习惯。
就没实现过。
靠在喷泉池的旁边。池希恬微微垂着脑袋,翻看半小时前宴时给她发的消息,指尖停在屏幕上,半晌,没有打出一个字。
兀然间,头顶传来一阵懒散的男声,目光之余,一双黑色男鞋闯入。
“跑到这来躲清静?”程厉笑着又靠近半步,继续道:“你倒挺会挑地方的。”
池希恬猛然想起上次说的话,还没跑出去,就被人揪了个正着。
“晚了,下次反应快点。”他的宽大掌心停留在池希恬的衣领上,使使劲就能把人拎起来。
弯弯的眉眼在触及到她快暗下去的屏幕时,笑容全失。
那是半张照片,但程厉看得出里面的人是谁。
阵阵失落泛起,他重新拾回一个挺无奈的笑,出声道:“心情不好?”
“没有,只是不喜欢那种场合。”池希恬耸耸肩,又直白地补充了句:“感觉很累。”
“以前我也不喜欢,但是人总要成长。”程厉这一路比别人要顺风顺水,但也总会有看脸色的时候。
毕竟,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红得发紫。
对投资商,也得委婉客气。
“戏里戏外,都得靠演。”
池希恬没作声,默默把手机装回包里,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身边的人说,这世界有挺多身不由己的事,人生就是一场戏,只不过没有喊卡的权利。
所以,他才喜欢池希恬这种真实又生机的女孩子。
“可我一点都不想演,也不会演。”
晚风撩动她耳边的碎发,一伸手,池希恬自己别了别。
她的声音落入程厉的耳边,一字不差。
良久,他问池希恬,记不记得上次在医院门口的事。
回忆来势汹汹,他的思绪停留在月光大厦那夜,在晚饭后,他接到了季予淮的电话。
很突兀,但对待资方,总该是有个态度的。
暗里的波涛汹涌总不能真放到明面上来。
当时,程厉平静地“喂”了一声,在沉寂夜色下等待那边人的回应。
季予淮的话简洁明了,让他去一趟医院。
挺摸不着头脑的,程厉没动,缓缓开口:“季总怎么都得跟我说清楚吧。”
他说,池希恬在市中心医院这边。
程厉直接起身,到玄关拎上外套出门。
那天,在得知来龙去脉后,他问季予淮,为什么偏偏会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
如果受伤的是程厉,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认为,爱情这东西就是自私,除非他已经不喜欢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程厉脱口而出,“你对她已经没感觉了?”
有些凝重的深夜,他听见季予淮那边微弱的呼吸声,原本凉凉的音调有了几分温度,“怎么可能。”
那晚,季予淮跟他说,池希恬这个人呢,是很会把委屈放到心里的,难过的话她不说,就只偷偷的。
就这么受了十一年委屈。
“如果我开口,她一定会留下,但我想让她也看看别人,毕竟,池希恬这些年也就只围着一个我转了。”
季予淮在断了腿后才慢慢意识到,有些东西就是在可控范围之外的。
最后,他喃喃道:“她得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一字一句,程厉复述给她听。
程厉说自己的感情比季予淮自私很多,至少,不会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我大概永远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之后,还停在原地等着。”
他的喜欢一直有攻击性,对池希恬,也从来没藏过。
临了,池希恬的手机忽地在包里震了两声。
程厉耸耸肩,漫无目的般的往餐厅里走,说外面的风吹得他头疼。
视线聚在这个落寞背影上,几秒后,她才拿出手机。
消息还是宴时发的。
【宴时】:对了,今年过年,你回海城吗?
元旦一过,就要到春节。
【池希恬】:嗯,回去。
【宴时】:那你记得帮去老季家看看阿姨,他今年打算留在林城。
说是干脆去宴时那边。
原因很明朗,季妈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不回去过年只是挨几遍骂,要是知道季予淮腿断了,她可能买票飞过来。
再者说,何易肯定会放年假,季予淮一个人行动不方便,回去也麻烦。
【池希恬】:好。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宴时】:那你是过几天直接回海城?
【池希恬】:工作室还有些事得处理。
言下之意,她还得在林城待一段时间。
手停在屏幕上,思索几秒后,她还是打字,犹豫不决按下发送键。
【池希恬】:他怎么样了?
没有意料中的快速回复,在池希恬准备把手机放进兜里时,那边的消息刚巧点亮屏幕。
是一条两秒的语音,声音不属于宴时。
酒店外的霓虹灯光落在她身侧,听筒里有细微的电流声。
干净又低沉的语调传进耳边,“我没事。”
简单三个字,后面有半秒钟的留白。
林城,忍冬园内。
宴时掐着腰在季予淮的新房里来回打量,他是第一次到这边。
之前知道这人搬了,但一直没机会来看看。
“搬了新房,你也不请客?”宴时意识到这个问题。
之前住在茯苓苑那会,还办过像模像样的暖房酒。
离开池希恬后,季予淮对什么东西都没心思,更别提这种小事。
他拿着宴时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一直没等到池希恬的回复。
季予淮冷冷道:“宴时,你手机坏了。”
“啊?”
近处的人真当回事了,立即走过来。
站在季予淮旁边,他接过来后发现完好无损,还皱着眉检查半天,嘴里念叨着,“哪坏了啊?”
“收不到信息。”
宴时:“……”
他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手机装回去。
“对于你这个问题,我就是换一百个手机都没用。”
人家很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季予淮没再作声,靠在身后的椅背,想着刚才自己没敢说出口的半句话。
他不敢确定池希恬有没有担心。
还是只出于完成一种任务,随意的关心,让她心里没有那么矛盾。
但至少,她还是问了。
无论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
夜色渐浓,宴时打算回家。
临走的时候,他把一堆药往茶几上一摆,边看着药盒边嘱咐道:“止疼药最好别吃,半夜真受不了再说,其他的都是两片……”
“还有,你那个失眠的药……”
“不吃了。”他这个回答很直接,伸出手,把那一小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宴时的语音一顿,“那你睡不着也别抽烟啊……”
“我的打火机都被你收走了。”
宴时点点头表示:“也是。”
“那你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季予淮淡淡视线落在他身上,“你走不走了?”
一副赶客的架势,后者摆摆手走人,几秒后,室内恢复安静。
季予淮用手推着轮椅往前走,卧室一片黑暗,只有客厅落进来的细微灯光。
一瞬间,开关被按下,天光大亮。
今晚,大概又是个不眠夜。
季予淮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份合同,厚厚一摞纸,都平放在大腿上。
密密麻麻,白纸黑字。
季予淮的指尖落在页码处,慢吞吞地翻着。
几分钟后,手机上显示宴时的消息,他偏头,只扫过一眼,大概是提醒他尽量不要熬到太晚。
越迟越容易失眠。
季予淮没回复。
连着签了几份合同,他的头一阵刺痛,放下笔,季予淮慢慢揉着太阳穴缓解。
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微闭着双眼,旁边的手机开始没完没了的震动。
以为还是宴时,大抵是来催他睡觉的。
没有睁开眼睛,他直接把手机放到耳边。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那一刻,是耳边的风声,很响,像是在高楼上的阳台。
然而,宴时家里是两层的小洋楼。
本就没什么困意的人清醒大半,他移开放在耳边的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一个陌生号码。
心中难以抑制住的情绪涌出,他有个很强烈的预感。
而且,根本压不住。
在季予淮想出声的前一秒,那边先开口,似乎带着股朦胧的醉意,“季予淮,你睡了吗?”
池希恬的语调有些鼻音,她喝酒了。
在这些天的变数中,她还是有点想逃避。
明明都已经发过誓,可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站在房间阳台上吹冷风。
企图让自己变清醒。
索性,这次有了度,没有在南城时的狼狈。
男声透过听筒传来,他说:“我睡不着。”
瞥了眼屋内的时钟,刚过零点。
他会失眠,池希恬知道。
单手搭在栏杆上,池希恬缓缓低头,凌乱的发丝在风中吹散。
“不高兴吗?”季予淮小心地试探出声。
“嗯。”
一个字,她落得利落干脆。
池希恬这瓶酒,喝得难过,她真的有太多积压在心里的情绪。
她说,上次在南城,被丢在普罗寺山顶那次,她回去发了高烧,在酒店里,喝了好几瓶酒。
醉得不省人事,那时候,她以为那是季予淮的电话。
时至今日,池希恬作为主动方,拨通了他的号码。
季予淮听到熟悉的字眼,心揪着一阵阵酸,“对不起。”
之前的事,都是他的错。
“我不是要这句对不起,季予淮,我是想说如果你没来救我,如果分手之后你还像以前那么对我,就好了……”
她不要季予淮的这些喜欢。
很沉,也太晚。
至少,她希望某一天偶尔对视而立时,池希恬对他这个人可以彻彻底底不谈感情,在漫长的记忆里,总会有淡忘的一天。
但现如今,她这十一年,太难忘了。
就像齐思乔说过的,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结果。
如果季予淮没有爱上她就好了……
她吸着鼻子,眼眶里有些微微酸涩,略带沙哑的音调在那边人耳畔响起,“为什么就不能从一而终,季予淮,其实没有我,你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照常工作……”
“不好。”
这两个字没什么征兆。
季予淮就这么突然地打断了她的话,很坚定。
池希恬停了一秒钟,只听见那边的人像是确认般的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你,我一点都不好。”
只有和池希恬在一起的这十一年,他的生命里才有光。
分开后,他的每一天都是昏暗。
一直被照耀,直至突然被剥离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但这么久过去了,季予淮渐渐意识到,他们很难再回到过去。
今天这一通电话,只是她没想过两人还能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池希恬想和他划清界限,但又不得不有了羁绊。
“季予淮,哪怕分手了,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忘不了你?”
无论是不是有关爱情。
那他成功了,在池希恬看到手术室灯亮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里有了这么件意义非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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