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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遥点头：“嗯嗯。”
梯门打开，温水崖第一次在乌遥面前展露真面目。
环形的悬崖正中矗立着一条贯通上下的玄黑色长柱，顶端是一桩巨大的铁铸雕塑，是一只展翅降落梢头的乌鸦。
乌鸦雕塑下坐南朝北的方向，放置着一只巨大的日晷，标识着时间的刻度。
再往下，数条走道以长柱为支撑，贯穿悬崖各层。
越是向下，从崖底输送而上的雾气就越发浓厚。
乌遥站在云梯出口的观景台，向下俯瞰，暖风送雾，迎面是稠厚的水汽，让她呼吸几乎停滞。
乔冉冉朝乌遥张开手：“欢迎来到温水崖。”
乌遥对她微笑：“嗯！”
然后摸向百纳袋：“对了，冉姐姐，我给你带了些礼物。”
还没摸出培养皿，一行弟子就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边走边打招呼：“乔师姐好啊！”
乔冉冉与弟子点头问好，弟子里又有人喊道：“哇，小小姐好！小小姐也拿到许可了吗！”
乌遥的眼神在队伍最末的弟子身上一触而过。
两人对视短短一瞬，随即都错开目光。
乌遥收敛笑容，抿唇应道：“嗯。”
**
琉焰宗，内门。
百里川和宋倾枫在书堆里对坐。
“哪个乌遥？”
“就是那个乌遥啊！你没看百闻书吗！”
百里川有些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看那玩意。”
宋倾枫没辙了，拿出百闻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百里川：“那你现在看吧。”
百里川接过百闻书，认真翻看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讶然道：“你是说，这个乌遥，威胁我们的外门弟子？还动手了？把人肩膀都捏碎了？”
宋倾枫翻白眼：“不是我说，是他们说。”
百里川继续震惊：“看书上小像，她确实和那个猫猫头长得一样。但是你确定这是真的？”
“不确定。”宋倾枫替百里川为百闻书翻页。
“毕竟都只是那个弟子的一面之词，现场没有其他人听见。这个弟子去年还挨了乌菁菁一顿打，在散布谣言报复玄淼门也说不定。”
宋倾枫起身翻找资料：“不过我敢确定，虽然玄淼门放出的消息不多，但这个乌遥绝对是危险人物。”
百里川消化着百闻书上的消息，直到宋倾枫递来几张资料，才问：“为什么？”
“据玄淼门内部论坛的消息，乌遥从去年起就开始参加内门月评，短短半年时间，评级从丙级跃到甲级，这个月直接排到了第二名。”
百里川抬头：“第二？”
三大宗门中，以玄淼门的考评最为严苛，有人曾说，若是让其他两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参加玄淼门的月评，合格者恐怕不及半数。
他们这些人曾经不服输，偷偷问老师要过玄淼门的月评题目，结果不是从高危动物身上取毒，就是在林间狩猎高危有毒植物，或者是在规定时限内完成毒杀。
不仅难度高，有时还昧良心。
能在玄淼门的月评中取得第二，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
宋倾枫点头：“不仅如此，她还有内部斗殴的劣迹，差点把人给弄死那种。所以说，我个人认为，她的危险程度仅次于乌咫那个怪物。”
他看向百里川：“不过你不是不管这些消息的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百里川放下资料，捏着鼻梁，半晌，说：“我昨天遇见乌遥了。”
宋倾枫放下书，冲到百里川面前连环追问：“真的？打起来了吗？你受伤了吗？乌遥身手怎么样？”
百里川现在回想，只能想起那对幼猫一样无辜的眼睛，还有那只布满淤青的手臂。
“没打。”他闷闷地说，“而且她看起来很……很……”
“很什么？”
“……很无害。”
**
玄淼门，温水崖。
弟子们蹲在药田旁，纷纷拿出自己的工具和笔记本，在开工前例行聊天。
“小小姐平时不是很温和的嘛，怎么这次打招呼都不笑了，我还是觉得她笑起来更可爱。”
“悖因为咱们这里有蓝师弟呗。”
“啊？蓝师弟怎么了？”
几个自诩“知情人”的弟子相视一笑，其中一个戳了戳蓝空：“蓝师弟，得罪直系的感觉怎么样啊？”
蓝空拍开他的手，咕囔：“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走了，实验报告还没写完。”
等蓝空关上隔间房门，弟子们各干各的活，留下一名弟子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问：“蓝师弟怎么得罪小小姐了？”
一旁的弟子说：“我也是听说的啊，两年前詹夫人死的时候，蓝空刚好在旁边，袖手旁观，结果你也知道，夫人没了。从那时起，他就被小小姐记恨上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凡事要往好了想，还好得罪的是小小姐，换做其他直系……”弟子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咔。”
另一个弟子小声说：“别，我倒觉得小小姐是直系弟子里最不好惹的。”
“为什么？我之前见咫少爷和菁菁小姐，两个都严肃得不行，怪吓人的。”
“这倒也是，但是，咱一般管小小姐这种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笑、面、虎。”
蓝空手插裤袋，关上门，靠着门拿出百闻书。
指尖停留在其中一页，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没有删除。
蓝空：内部消息，审核已经门主批准。（已读）
乌遥：收到。
蓝空皱了皱眉，随后找出储存在百闻书上的文件，一一点击发送。
蓝空：[文书・实验数据零叁贰玖]
蓝空：[文书・实验数据零叁叁零]
等确认文书传送完毕，他放下百闻书，在书桌前整理资料。
资料整理完毕，恰好收到那头发来的消息。
方才发送的文书都被标上“已读”，那头发来了新消息。
乌遥：收到。
蓝空食指点击页面，向页面上输送灵力。
聊天页面的文字迅速黯淡，很快，这页百闻书成为白纸。
万念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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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13章
◎长大啦。◎
璀璨夜空中，群星闪烁。
紫袍男人伫立于山崖之上，面前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圆形石盘，上方以层叠的环形刻出五行八卦，正中则篆刻着真界大陆的地标。
此人正是飞星宗长老，伏天明。
随着伏天明身旁的磅礴灵力注入石盘，上方的文字开始闪烁变幻。
他挥出手中符，十二张符整齐有序排列在石盘周围。
空中星辰运转，在几颗星座发出紫色幽光后，石盘周围隐隐浮现出一行又一行文字，文字转动变化，持续为符输送能量。
山崖上忽而风起，符在石盘周围有序转动，而那些文字在爆发光芒后，逐渐黯淡。
只在石盘上留下几个闪烁的光点。
伏天明面色一僵，稳住情绪，沉声唤来身旁的弟子：“记。”
弟子抬笔：“是。”
“星动异象，传大凶之兆。天道以辰星寄言，灾殃现世，无人能独善其身，真界宗门需携手破之。”
随着伏天明的话，弟子的笔触越来越快，但执笔的手却越发颤抖。写到最后，“之”字在纸张上拉出长长一道墨痕。
伏天明盯着纸张，续道：“此外，百年秘境将现世清源山，届时以此为契机，探查其他宗门是否有可用之人。”
等弟子完成记录，伏天明肃色道：“切记，我飞星宗弟子以传天道为己任，泰山崩于顶也应不动本色。不论测星结果如何，都莫要慌张。”
弟子作揖，压低声音：“谢宗主指点，弟子明白。”
伏天明这才背着手，望向满天星辰：“送信三大长老，也告知伏灼。”
“是。”
**
温水崖六层，屈氏药炉。
店员手持纸张，边听边写，记录着柜台前顾客的要求。
记录完毕，她将纸张递给眼前的男性顾客：“麦医师，麻烦确认一下。”
麦桦半个身子倚在柜台上，仔细阅过纸张：“嗯，没问题。除了这些常规的药丸，还有一样东西。”
他从兜里拿出纸条，将纸条摊在桌面，点了点上方的文字：“将蝴蝶草和岚芍萃出汁液，再和沁水珠一起制成药丸，只需要一瓶，完成后和其他的一起送到五楼。”
“好的，收货人都写小小姐的名字吗？”
“对，小姐会亲自验货，所以注意质量哦。”
店员笑道：“这个您放心吧，小小姐就是因为咱们药炉出品稳定，才长期光顾的嘛。”
她收下定金，问麦桦：“怎么最近没看见小小姐？”
麦桦懒懒散散地走出药炉，随口回答：“毕竟咱小姐现在也是个大忙人。”
时间恰好到申时，随着崖顶日晷的阴影移动，温水崖中传来沉重的钟鸣。
弟子们拿着工具和笔记奔波于内门和药田，此时正是人流最大的时候。
麦桦没着急乘云梯，蹲在药炉门口的角落，摸出百闻书，翻到其中一页。
这页被他特别标注，上方用红色墨水写着“富婆专用”。
麦桦：下单了，记得付跑腿费。
另一头，医馆。
半倾阳光照出一室明亮，乌遥悠然整理好衣衫，不紧不慢地披上披风。
六年时间足以让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抽枝发芽。
乌遥依然皮肤白皙，长开后的五官在精致上又添明媚，尤其一对猫似的眸子格外讨人喜欢。
只是，不论是乌遥时而散发的杀意与寒气，还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乌黑纯粹的血管，都时刻显示出，她绝非“可爱”二字可以概括。
收到百闻书的消息，乌遥提笔回复：三十个中品灵石，不议价。
麦桦：为什么又给我降价？
麦桦：上个月还有三十五个，上上个月还是四十个。
麦桦：喂，说话，我看到你已读不回了！
一旁的乔冉冉收好器械，等护士们将诊室收拾赶紧，她将椅子拖到乌遥面前，拉过乌遥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这次感觉如何，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乌遥关闭麦桦的消息提示音，合上百闻书，笑眯眯回答：“没有，放心吧，我现在对毒疗的反应越来越小了。”
乔冉冉观察着乌遥的血管，沉默一会，又问：“虽然已经被你拒绝了很多次，但我这次还是要问问你，真的不考虑修改疗程吗？”
乌遥也看向自己的血管。
那既不是蓝色，也不是青色，而是纯粹的黑，一如当年詹夫人血液的颜色。
这是百毒之体的标志。
血液越是精纯，颜色就越是浓厚。
乌遥说：“不必了，我不需要。就算只接受最简单的疗程，我的血也会比他们的强。”
“好吧。”乔冉冉放下乌遥的手，把椅子拖回原位。
“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不论在直系还是旁系，你都是我见过最怪的人。”
乔冉冉觉得乌遥是乌家人里的异类，并非没有道理。
说到底，毒疗是对身体的改造。
最初的毒疗，只是为了测试受疗者是不是百毒之体。
等适应了第一轮毒疗，之后的毒疗可以选择在疗程中添加各类毒药，为自己的血液和身体选择不同的强化方向。
乌家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会调整自己的疗程，尤其是血脉更为精纯的直系弟子。
激进派如乌咫，在调整数次疗程后，血液中已经带有强大的腐蚀性。
保守派如乌菁菁，也通过在毒疗中加入珍稀药草，数次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
但乌遥什么都不要，一直使用最初的疗程。
一开始，乔冉冉还觉得这是她囊中羞涩、拿不出买药钱的缘故。
但后来乌遥拿到了温水崖的出入许可，再后来，又有了自己的药田，手上的资源一抓一大把，却始终没有修改过毒疗的疗程。
哪怕已经过去六年，乔冉冉也记得自己第一次带乌遥进入温水崖的场景。
虽然那时乌遥还没有药田，但乔冉冉为乌遥在自己的药田预留了一块地，好让乌遥慢慢学着种些低级草药或毒药。
乌遥果然十分惊喜，随后拿出一大堆培养皿，说她要种花。
乔冉冉：“……”
那之后的第二天，乔冉冉从百闻书上看到琉焰宗弟子的激愤控诉：灵根测评期间，琉焰宗内门药田花草失窃，一夜之间被挖成蜂窝煤。
乔冉冉敢说，那是自己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无语的时刻。
听了乔冉冉对自己的“怪胎”评价，乌遥捂住心口：“好受伤啊，我一直觉得乌咫是玄淼门最大的怪胎呢。”
乔冉冉面无表情，看向门口：“哎呀，咫少爷，您来啦。”
乌遥动作一滞，瞬间半点笑容也没在脸上留下。
乔冉冉继续低头写报告：“骗你的，他今天早就来过了。”
乌遥揉揉心口：“好险，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乔冉冉手速飞快，伴随着她平淡的声音，纸张哗啦啦翻过，“对了，帮你包了一些调养药，放在书柜第二格了，带回去自己煮。”
乌遥戴上绒帽，掂了掂药袋，将调养药收回百纳袋：“谢啦。”
在她走之前，乔冉冉忽然停笔，推了推眼镜，抬头问道：“我一直想问你，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什么传闻？”
“咫少爷正在追求你。”
乌遥抓着门把手慢慢回头，带着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表情看着乔冉冉。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着边的传闻？是因为乌咫连续一个月的实战课都选我当对手吗？还是因为上次月评他为了拿第一用血雾绞勒我脖子？”
乌遥逐渐敛下所有表情，眼神中氤氲起淡淡的杀气：“不会是因为我和他在月评的差距越来越小，他在蓄意报复吧？”
乔冉冉：“……”
她对乌遥挥手：“我还要写报告，你可以走了。”
乌遥若有所思地关门走人，穿过医馆的喧嚷人群，在门前唤来雪鹿，逆着人流直奔南方而去。
这只雪鹿是她当年从乌咫手中截下的。
从得到雪鹿的那一刻开始，乌遥相信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多，不论是什么，她都可以紧紧攥在手里。
就算乌淳不会为她提供半分帮助，她依然能够进入药田，成为乌达最为中意的小辈之一。
在门主的庇护下，哪怕乌淳只将她当做工具，也不得不对外做出一副爱女心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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