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风长老说的那个实验,你听懂了吗?”
“听明白大概一半吧,但是笔记都记下来了,给你抄抄。”
“不用,我就是没懂,肥头鱼不都快死了么,为啥要往它肺管子里加多一针断血剂?”
“这我知道。是为了防止它自爆。”
“嗯嗯,上次没加断血剂,被它喷了一身大便。”
乌遥停下了快乐的摆脚,默默换了个座位。
这回选了个稍显僻静的角落,没有阳光,身旁的几个女弟子正在刷百闻书。
据乌遥观察,百闻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手机,能聊天,还有自带的论坛。
挺馋的,没钱买。
弟子低头刷着百闻书,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同伴:“乌遥活了,你知道不?”
同伴没抬头:“那个病秧子?”
“嗯,百闻书上都出来好几个帖子了。说是在床上躺了几天,都快断气了,绲匾幌戮颓谰然乩戳恕!
“啧啧,这下淳长老要乐疯了吧。”
“嘘――”
被同伴打断了话茬子,两名女弟子茫然抬头:“怎么了?”
眼前站着个身披狐裘的小姑娘。
脸小,眼睛大,头发梳成两扎猫耳似的菱角尖尖,长得像猫,看起来最纯良可爱无害的那种。
女弟子低头看了看百闻书。
眼前这个,跟上面画着的小人,一模一样。
云梯驶过山崖,光线忽明忽暗。
乌遥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笑容:“姐姐,这个借我看看,好不好?”
女弟子吞了吞口水,将百闻书递了过去。
乌遥垂眼,翻起百闻书。
第一页:劲爆!淳长老独女乌遥死而复生!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下面的评论都是些“真的吗”“展开说说”“楼主人呢”之类的话。
配图好看,内容没营养,略过。
第二页:毕业在即,便宜甩卖珍贵笔记和小家具。
评论:“多少钱”“单出笔记吗”“出,三十个中品灵石”“奸商去死”。
确实好贵,略过。
第三页:乌遥没死,押宝下任门主,敢的来,赌真的。
乌遥动作一顿,停下了翻页的手。
一个晃神的功夫,百闻书上的页面一阵晃动,整页墨水自上而下迅速变淡,很快变成一页白纸。
帖子被删了。
她只看见一条跟帖。
“搞笑,乌遥没死又怎样。一个推迟三年才做毒疗的废物,之后能活几年都说不定,还指望她赢过乌咫?”
发愣时,耳畔笃笃几声。
云梯到站了。
面前的女弟子战战兢兢地搓搓手:“那个……小小姐……”
虽然乌遥年纪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怪可怕的。
“嗯?”
“我到站了,那个,百闻书……”
“哦。”乌遥合上百闻书递了回去,又是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么,下次再见哦。”
女弟子挤出哭一样的笑容。
不了,不见也行。
**
快到温水崖了。
温水崖如其名,越靠近,气温愈发高。
乌遥脱下狐裘,独自坐在厢门旁的座位上,静静等待云梯到站。
温水崖是这趟云梯的最后一站,弟子们下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背着大包的男人站在门前,和乌遥一起等待下云梯。
抱着狐裘,乌遥回想着百闻书上的信息。
弟子们的讨论虽然凌乱,但不乏有效信息。
首先,乌遥没死,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个意外。
这一点,她早已发现。
但有人因为她的“复活”去押宝下任门主,说明她的死活不仅关乎自己,还可能影响着玄淼门的未来格局。
其次,乌遥接受了毒疗。
乌遥皱眉。
毒疗是什么?
按照字面意思,应该是在中毒后进行的某种疗程。难道乌家人天生带毒,只有毒疗成功才能活下去?
厢顶笃笃两声,云梯到站了。
乌遥抱着一团狐裘,跟在背着大包的男人身后走出云梯。
和预想中不同,温水崖远眺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但靠近了才发现,这里并非全然开放,周围被围栏和建筑紧紧包围,几名身着劲装的佩剑守卫在一旁看守。
也就是说,乌遥进不去。
首战失败,她琢磨着是在附近逛逛,还是打道回府。
她的到来已经吸引了几名守卫的注意,但眼神不善,显然不准备放行。
要不还是回去吧。
这时,她前方的背包男人掏出百闻书,输入一串字符。
大门里乒乒乓乓一阵声响,一个女声慌忙叫道:“抱歉,我待会帮你摆好。”
听见门里混乱的声响,在乌遥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背包男人从自己的半人高大包中掏出了宽约两米的“木箱”。
标签上面,的确写着“木箱”。
乌遥:“……”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别人从包里掏出一具棺材。
又是一阵滴滴嘟嘟的声音,大门开了。
身着玄色袍衫的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了来了。”
还没走出大门,她又看见了近距离观察棺材的乌遥:“小小姐?您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
乌遥这才发现,从温水崖里出来的是个熟人。
是在她穿越苏醒后,为她检查身体的医师。
如果她没记错,这人应该叫乔冉冉。
乔冉冉说:“等我一下。”随后从男人手里接过签收单,在两名守卫的帮助下,将棺材从门外拖进了门里。
干完活,乔冉冉喘着气半蹲在乌遥面前:“小小姐,您来干什么?”
乌遥歪头:“我想看看温水崖里面的药田。”
乔冉冉果断拒绝:“您不能进去。”
乌遥穷追不舍:“可你明明叫我‘小小姐’。”
不知道这小姑娘发的是哪门子的癫。
乔冉冉有些头疼:“这跟您的身份无关,药田很贵重,在得到许可之前,您不能随意进入。”
“谁的许可?”
“门主。”
哦,老垃圾。
乌遥知道自己暂时的确进不去了。
玄淼门以毒营生,某种程度上说,温水崖的药田确实是玄淼门的命根子。
她一个屁大的小孩,不让进去也是正常的。
乌遥并不喜欢毒,可以的话,也不想重走“乌遥”的老路。
既然温水崖如此难进,那不进就是了。
不过,来都来了,她并不准备空手回去。
乌遥说:“乔医师,什么是毒疗?”
这一问,让乔冉冉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像是她问了什么愚蠢荒谬的问题。
大门里传来一声呼唤:“乔冉冉,长老叫你!”
“看来您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您该回去休息了。”乔冉冉没回答乌遥的问题,直起身,对她比了个“三”。
“三天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第4章
◎乌遥,不要犯蠢。◎
从温水崖无功而返,乌遥沿着原路返回小院。
这几天詹夫人的身体有些不适,柳M还没有回来。院门里,两名洒扫弟子正在花圃旁边铲雪。
乌遥初醒时,她的小院和詹夫人的草房一样,堆着厚厚一层雪。
除了柳M,没人在意一个废物的死活。
而柳M甚至连灵根也没有觉醒,完全是个普通人。她一身力气用在铲雪上,铲了又落,落了又铲,除雪的速度比不上落雪的速度。
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做无用功。
但这几天,虽然乌遥没有接到门主和父亲的消息,待遇却越来越好。
路过的弟子对她问好,推着车,将从院子里清扫出的积雪和杂物运了出去。
瞧,就连弟子们的态度都比前几天要友善一些,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
乌遥猜想,应该有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来自乌淳的关注自不必说。
但既然“乌遥”关系着内门格局,就一定有其他的、并不友善的目光,也在看着她。
乌遥站在院门,看着洒扫弟子推着车走远,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不远处的松树忽然噪出一阵哗响,夹杂着落雪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
空中飘来血腥的气息。
乌遥在惊愕中回头,第一反应是抓住洒扫弟子落在雪堆里的铲子,拦在自己面前。
但这具身体太孱弱,竟然连铲子也抓不住,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松树上的积雪扑簌而落。
在积雪之中落下的,还有一个人影。
乌遥勉强将铲子横在自己面前,等看清来者,才缓缓将铲子放下。
那是一个身着玄服的少年。
在玄色劲装的衬托下,少年的肤色白得几乎不正常。他有着一头散乱的碎发,在发尾留了一束细长的辫子。
比起发型,他的脸更引人注意。
从眉骨到嘴唇,每一寸皮肤都像是雪女的得意作品,美则美矣,却恒久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乌遥发现,他在盯着自己。
她重新攥紧手中的铲子。
随着少年的到来,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发浓烈。
乌遥与少年一阵僵持,却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伤口。
门内传来凌乱的脚步,洒扫弟子慌乱跑出,停在乌遥身旁,对少年俯身行礼。
洒扫弟子慌道:“咫少爷好。”
乌遥耳边泛起嗡嗡的响。
在玄淼门里,能被称作“咫少爷”的人只有一个。
乌咫。
如果她没有记错,乌咫是瑛长老的儿子,乌遥的表哥。
如果说“乌遥”是张扬外露的野心家,那乌咫就是玄淼门最为锋利的那把暗刀。杀人不眨眼,心硬如磐石。
在原著中,他和“乌遥”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玄淼门并不避讳血亲联姻,要不是男主角伏灼的出现,“乌遥”将是乌咫的未婚妻。
但乌遥不觉得乌咫会对自己痴心绝对。
幼年“乌遥”的生活已经千疮百孔,与书中大有出入。
更何况就在不久前,她还在百闻书上看见了那句“还指望她赢过乌咫?”。
乌遥和乌咫,这对表兄妹之间,必然存在某种竞争关系。
如今乌咫就在自己面前,但他的眼神,分明没有丝毫感情,只有面对猎物的冰冷。
乌咫始终没有回应那句问好,乌遥也没有说话。
洒扫弟子等待片刻,谨慎问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乌咫才冷漠回答:“打猎。”
他抬起手,指尖翻过几丝狭长的冷光。
乌遥这才发现,他指尖连着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丝线沿着空气一路向上,在松柏和土石的掩饰下,看不到尽头。
这些丝线是乌咫的本命武器,名为血雾绞。
乌咫握指成拳,用力一拉。
上方的雪松和悬崖又是一阵动静,几颗石子连着碎血坠了下来。
方才停滞的喘.息再次响起。在血雾绞的拉扯下,一块灰黑色物体垂直坠落,重重砸在乌遥面前。
乌遥本能地后退半步,但几滴血渍和发乌的雪块依然落在了她的鞋面上。
那是一匹将死未死的狼。
它浑身毛发灰黑,在血雾绞的捆缚下,大片皮肤斑驳脱落,露出下方的血肉,一些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此时这匹野兽已经丧失全部野性,只留存苟延残喘的生命。
乌遥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别开眼。
洒扫弟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疾风狼。咫少爷的武艺又精进了。”
乌咫丝毫不在意洒扫弟子的称赞,亦或者已经习惯成自然。
他答也不答,只是彻底了结疾风狼的性命,将疾风狼的尸体收回百纳袋。
处理好自己的猎物,乌咫才看向乌遥:“你去看了詹夫人。”
笃定而不容置喙的口吻。
乌遥看着乌咫,捏紧拳头,满眼戒备。
乌咫并不在乎,依然面无表情,继续冷声道:“不要犯蠢。”
关你屁事?
乌遥很想这样回答。
但念及刚才血肉模糊的景象,她稍作调整,“跟你没关系。”
这答案似乎在乌咫的预料之内。
他并不恼火,甚至看着乌遥,一边嘴角稍稍弯了弯,带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随后身影一闪,在原地消失不见。
只有被血液染红的雪地,证明他的确来过。
乌咫一走,洒扫弟子就松了一口气,乜了乌遥一眼,摇摇头,带着扫帚回去了。
**
这天午时,柳M是跑着回来的。
洒扫弟子已经打扫好小院里的一亩三分地,但对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并不在意,院子门口的那一滩血就这样留了下来。
看见门前的血迹,柳M更添慌张,连连喊着“小姐”,进门寻找乌遥。
乌遥哪也没去,抱着枕头,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皱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线。
看见乌遥平安无事,柳M才放下心来,但依然走近了,小心翻看乌遥的脸颊和手臂,“小姐,我听说咫少爷早上来过?您没事吧?”
乌遥闷闷地说:“我没事。”
“但门口有一滩血。”
“不是我的,是乌咫在那里杀了一匹狼。”
柳M这才完全放心了:“旁边的山头灵兽多,经常有内门弟子过来找灵兽。咫少爷这是又来狩猎了。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又顿住了。
乌遥转过身,抱着枕头面对柳M,“你担心乌咫会伤害我么?”
柳M俯下身半躺着,将乌遥拥在怀里。
好半天,她才说:“是,也不是。比起咫少爷,我更在意瑛长老。您如今劫后余生,其他长老现在没有动作,不代表以后没有。”
她又紧紧抱了抱乌遥,捏了捏乌遥的脸:“饿不饿,我给您做好吃的吧?”
乌遥重重点头:“嗯!”
乌遥醒来后,拨给小院的费用多了一些。
为了让乌遥长身体,柳M每日格外注意采买,这些钱多半用在了饭桌上。是以,菜色比最初好上不少,甚至还有一小盘灵兽肉。
乌遥大快朵颐,没再露出郁闷的表情,连连夸赞柳M厨艺非凡。
等扫干净餐盘,刷好了碗筷,柳M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乌遥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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