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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皮肤下的纹路与这双手不太适配。
鬼粟藤埋在乌遥的皮肤之下，方才她一动怒，这些黑色藤蔓就随着她的心情变坏而兴奋地跳动起来。
鬼粟藤一动，又让她心情越发糟糕。
死循环。
百里川的提议很是时候，她的确应该出来静静。
乌遥透过幕篱看他。
面前的青年背对阳光，他在站在树荫下，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照在他发梢和肩膀。
而他对这些光斑视而不见，专注地看着她的手。
百里川说：“让我看看手心。”
她就将手翻个面，给他看自己的手心。
见她手上的确没有烫伤也没有割伤，百里川说：“没事就好。”
随后看着她，道：“昨天过后，你身上戾气很重。”
两人隔着纱帘对视。
“你能感受到？”
“隐约能捕捉到。”
乌遥无言，憋出一句：“厉害。”
鬼粟藤的戾气内化于她，除了她自己，乔冉冉和蓝空均没有察觉。
她以为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那股暴怒、毁灭的气息，却没想到百里川也可以。
不过，出来歇息一小会，晒晒太阳吹吹风，那戾气倒也平复不少。
乌遥将沾水的手套递给百里川：“帮我烤烤。”
百里川很有原则地拒绝：“我的琉焰不是这么用的。”
乌遥看着他。
百里川犹豫片刻，在乌遥坚定的注视下，默默接过手套开始烤。
他显然有些无奈，却还是将手套拿在手里，耐心地用琉焰慢慢烘。
乌遥才发现百里川的手指修长漂亮，有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却又不显得粗糙。
他边烘边问：“你的伤好了？”
乌遥点头：“嗯，本来就不严重，所以我才会用百想珠。”
百想珠。
百里川看乌遥：“你服下了百想珠？”
乌遥：“对。”
百里川指尖动作顿了顿，“那你身上的纹路难道是……”
乌遥五指张握，状似并不在意：“不过是鬼粟藤的纹路而已，就是秘境里我们见过的那种藤蔓。”
百里川了然，默下声。
烤到手套快干时，他才表情认真地对乌遥说：“若你实在觉得难以忍受，可以寻一个僻静处与我对打。”
乌遥本还想指点他将手套的褶皱熨平整，闻言瞬间表情复杂，也没再管什么褶皱。
“百里川。”她无语望天，“你就这么想跟我切磋吗？”
百里川拿着乌遥的手套，心跳莫名错乱一瞬。
乌遥这次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没有讥诮，也没有嘲讽。
若要形容，很像是面对自己的朋友。
她似乎开始将他当朋友。
乌遥却想，百里川真是个怪胎。
早听说他是个剑痴，脑子里一亩三分地想的全是练剑。遇上几次，她心里也已经有底。
却没想到他爱武成痴到这个地步，别人都快被特种植物搞变异了，他还惦记着跟人打一架。
百里川将手套递给乌遥。
乌遥叹气一声，没好气地夺过烘干的手套戴在手上，转身往回走：“我现在没有心情，你若是实在想与我过招，还是下次吧。”
百里川跟在她身后，锲而不舍：“鬼粟藤一直在你体内活动，如果你一味压制，反而会使它影响内息，轻则影响修炼，重则致使神智失控。这里住着大片凡人，你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远处的小孩还在吵吵闹闹，虎子像是被拂香哭怕了，在其他小孩的胁迫下向拂香认错，叫她别哭了。
乌遥看着远处的孩子们，将手背在身后，指尖隔着布料，抚着自己的皮肤和脉搏。
温热的手套下，鬼粟藤以平缓的频率跳动。
乌遥很清楚，鬼粟藤唤起的那一丝暴戾属于她自己。
她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坏脾气和惹人惧怕讨厌之处，哪怕她曾经那般忌惮它们，如今它们也是属于她的一部分。
她的确将自己变成了一把刀。
会有人会想做她的刀鞘么？
乌遥很快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嗤之以鼻。
呸，自作多情。
百里川只是在乎住在这里的外谷村民而已。
她揉了揉耳朵，看着前方吵成一团的小孩，干脆换了一条路走。
离开时与百里川说：“放心吧，不会压制太久。”
第37章
◎蹭饭吃的关系。◎
月上梢头, 林间有鸦。
乌遥戴着幕篱走出房门，露出一截黑色裙摆，裙摆上绣着展翅而飞的金色乌鸦。
山谷夜间风声萧瑟, 将不知哪里的窗枢吹得哒哒响。
杀意藏于风中，逐渐逼近。
在那些杀意更进一步前，乌遥说：“换个地方打。你们也不想把大伙都吵醒, 是不是？”
她并非在与人征求意见，话一说完, 没等回答, 便向着林间走去。
今早一进入药王谷，她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些阴冷的目光藏在山中，直勾勾地望着她。
像是在寻找机会，整个白天，他们都没有靠近。
白天得知已经无需完成任务后, 百里稚水和百里川决定在此处再歇一日，不出意外, 明日就会动身返程。
她会和百里兄妹一起行动，等她离开, 再想袭击她就没那么容易。
对这些人而言, 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而乌遥乐意奉陪。
敢袭击她的都是些死士, 想必原已做好与其他人苦斗一番的准备。
如今她主动提出要以一敌多, 死士们也不会拒绝。
只是既已被她发现, 那些脚步、呼吸、杀意都不再加以掩饰, 慢慢在她身遭出现。
乌遥步入密林, 面无表情地走在前方。
乍看之下四周清净, 她耳边却划过密集的声音。听着声音, 她稍加清点人数。
大约十人左右。
好大的阵仗, 看来是真心想要取她项上人头。
只是除了这些人，似乎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有人御剑而来，剑风拨开林间叶，最终在她身旁落地。
乌遥没有躲避，她对此人的气息已经很熟悉。
她看也没看来者何人，直视前方，淡声道：“百里川，你离我越远越好。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不要多管。”
百里川收起剑，“你想多了，我不是来帮你的。”
像是印证她的话似的，他与她保持一米距离，又解释：“你应该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危险，如果你能控制住自己，那我可以不动手。”
乌遥在纱帘下翻了个白眼。
不还是在多管闲事？
又好像并不完全在多管闲事。
乌遥依然往前走，去往自己白天找好的方便动手的地方，百里川在后面跟着。
她问百里川：“要是我控制不住呢？”
“我会在旁边守着，尽量止住他们，也制住你。”
“若是你制不住我呢？”
百里川顿了顿，随后郑重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必要时我会杀了你。”
哦。
必要时我会杀了你。
这话让乌遥忽然想起，他们本来就该是敌人而非朋友。
百里川是琉焰宗的骄傲，璀璨若明月的人物，而她？也许是沼泽里的泥水吧。
哪有月亮会往泥水里落。
“好。”乌遥点头，“很好。”
她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让百里川蓦地有些惶然。
但他所言一句不假。
鬼粟藤、琉焰，这些独立在修炼体系之外而具有巨大攻击性的灵物，一旦与人身体相触、血液相溶，便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被制伏，从而令人彻底掌控。
要么将人吞噬，叫人失去理智，使人成为在灵物影响下肆意发泄杀意的工具。
乌遥还在消化鬼粟藤的过程中，无人制止，她极有可能会独自走向狂暴。
以她的力量，若是真的失控，会毁掉一整个外谷也说不定。
百里川可以解释，但若是将这些话说出来，倒像是既不信任乌遥的实力，也不将乌遥的命当回事。
但他不是这个意思。
又一时想不出该要怎么说才合适。
乌遥沉默不语，脚步加快，像是要甩掉他，似乎已经被他惹生气，只将被幕篱包得严实的背影留给他。
他跟上乌遥，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最后干巴巴问出一句：“为什么现在还戴着幕篱？”
乌遥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的确生气了。
乌遥与百里川在一处空旷处停脚，树木环成一圈，中间留着一块空白的地域。
这地方距离村民聚集的地方有一定距离，如林海中的一片孤岛。
正适合打架。
乌遥指了指空地周围，示意百里川靠边站。
等百里川离得远了，她抬高声音，道：“他不会动手，你们可以出来了。”
四面丛林中空气扭曲，隐遁者逐一现身，身着夜行衣的杀手将乌遥包围。
来者十人，都戴着面具，看将战未战的气势，灵力等级应当都不低。
乌遥冷笑：“好大的阵仗，我倒是好奇，谁能买下这么多条得力小狗？”
她说话嚣张，一开口就激怒了几个沉不住气的杀手。
领头的高大男子将手中鞭子在地面摔出一道长痕，道：“将死之人，不必废话。”
乌遥挑眉，十枚蚀骨钉已经在袖中兴奋地颤动起来。
这些杀手果然果断，领头者一声令下，杀手们便都如离弓之弦，向着乌遥奔去。
他们应当经过训练，下手十分狠辣，招式没有丝毫花哨，均是向着致命处攻去。
可惜乌遥也训练多年，对这些刺杀招式的套路再熟悉不过。
乌遥径直跃起，步法灵逸，迎风回浪一般向攻击圈外围掠去。
半空中长袖挥舞，蚀骨钉便如迅疾的雨珠落下，只是这些雨珠带着凌厉杀气，末端尖刺在月光下泛出森寒幽光。
领头的男人大喊：“躲开！上面有毒！”
但蚀骨钉速度太快，步法稍慢一点就会被刺中。
只见他呼声在这头落下，那头的蚀骨钉就已瞬间击中三人！
其中一人颤抖着身体，咬下口中的药丸：“无碍，我已提前准备解药。”
解药？
乌遥差点笑出声。
他竟然在乌家人面前说有解药。
看来课前作业没有做好。
那人咬下药丸，却只感觉身上的痛楚越发剧烈：“这是――”
很快睁大眼睛，僵着身体倒地，没了气。
领头男子震惊地看向乌遥。
风吹起幕篱，少女在纱帘后露出朦胧的半张脸。
长袖之下，血珠顺着小臂流下，一路淌到指尖，坠入泥土。
她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弯眸笑道：“为了好好招待客人，我当然也准备了最好的毒。”
没有什么毒，会好过乌家人的血。
此刻，皮肤下的鬼粟藤越发狂躁。
每一枝都像在呼喊、叫嚣，要她赶紧将自己释放，让它们亲自尝到血液的气息。
像是等待以血开刃的刀锋。
领头男子高喝：“都躲着点！”
无人再敢轻视，所有人都知道，乌遥的确有以一当十的实力。
她已祭出十颗蚀骨钉，每一颗都需要她指使，操控蚀骨钉的神识却能丝毫不乱。
领头男子手中鞭法不停，随着鞭法的轨迹，灵力在空中化为实物，阻拦着蚀骨钉的进攻。
他身旁的杀手急道：“头儿，这步法和招式都太快了，难道她已经突破到化神了？”
领头男子眼神面具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乌遥所展露出来的，的确不是元婴期的实力。
就算有毒血加持，她的速度也太快了点。每个招式都像是经过准确无误地计算，精准地将骨钉钉入最致命之处，夺人性命于瞬息之间。
但即便如此，他亦不惧。
他怒喝：“怕什么，老子也是化神！”
随后号令：“结阵！”
他左手掐咒，手中长鞭更添厉色。
随着咒决念罢，风中响起一阵虎啸之声，长鞭上漫出阵阵金光。
他身旁的三名杀手同时念咒，手中符随风哗啦啦飞出袖口，在周遭一字排开。
随着符咒亮起绿光，周围的植物像是得到指示，顿时抽出枝叶，扭曲、抱团，迅速变成荆棘牢笼。
随着荆棘出现的还有一道坚固的灵力屏障。
几道屏障作挡，能压制狭小空间内敌人的灵力波动，让乌遥与蚀骨钉之间的灵力连接变得微弱。
同时也将乌遥围在逼仄的空间中，犹如笼中鸟，哪里都去不得。
领头男子将长鞭甩出，鞭风呼啸，带出三道刀刃一般锐利的灵力，瞬间袭向乌遥。
乌遥凌空一跃，奈何荆棘牢笼封住逃路，一刃灵力擦着她脸颊而过，将幕篱砍作两半。
鬼粟藤的痕迹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白净的面庞上多出一道血痕。
乌遥掸下幕篱，用拇指擦掉流下的血，看向手上的血迹。
领头男子冷声道：“劝你放弃挣扎，死个痛快。你才刚刚突破，不是我的对手。”
他乜了一眼屏障外的百里川：“你竟叫来了百里家的人。你抢过他的东西，他竟然也愿意过来。但如今他在外面，就算想帮你也帮不着。”
他身后的杀手又调笑道：“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跟你聊聊天，让你死之前不那么痛苦。好妹妹，不然你先告诉我，你跟百里川是什么关系？到了哪一步？”
瞧瞧这些无聊的男人。
死到临头，还要关心□□下面这点事儿。
乌遥歪头回答：“蹭饭吃的关系。”
领头男子冷哼：“胆子倒是很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乌遥左手背在身后，搓了搓右手指尖的血，看着面前逼近的杀手，不惧反笑。
这一笑却让男子浑身悚然发冷。
她说：“没骗你。”
乌遥说话的瞬间，领头男子身后的杀手们骚动起来。
“等等，头儿……”
“这是什么东西？！”
他浑身发冷，转过身。
只见乌黑的诡异藤蔓穿插在荆棘之间，每一片叶子都有如最锋利的刀，而枝藤则是最坚韧不可破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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