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有心想问问若若该怎么办,又不忍太戳霍幼央的痛处,若若再如何也是傅丞的嫡女,今后霍幼央想要多接触她恐怕并非易事。
不过,看她活生生地坐在面前会哭会笑,祁天心里更多的还是庆幸,人都活着,其他事情还怕没有改变之法吗,霍家会为她处理好一切。
很快广安就安排好了马车。
侯府的马车精致贵气,霍幼央久违地感到几分舒适。
又听祁天说:“刘家的事你想怎么办?我已经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你逃了,严青那天也没来,不过严青倒是上心,听说又在找刘家要人,只是不知道刘家打算去哪里再找一位入得了严青眼的美人。”
“再找岂不是继续害了旁人。”
祁天笑笑:“蹦Q不了几天了,人还是别做坏事,会踢到铁板的。”
他歪在马车里,比霍幼央还没正行,声音懒洋洋的:“你是想钝刀子割肉呢,还是想一刀给他们个痛快的?给个痛快的也太便宜他们了,既然这么喜欢攀附权贵,不如多找点乐子看看。”
霍幼央也不拦他,只是说:“秀娘和铁生本性善良,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要殃及他们。”
祁天摇摇头,不甚赞同:“善良虽善良,但还是挺废物的。”他表示解决了吕氏和她那个黑心儿子不正好帮了他们夫妻。
“我出手不过是前菜,等你哥哥知道了,恐怕得亲自出气才行。”
说话间已经快到城门口,马车突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而后朝一旁停住,霍幼央没坐稳磕到了手,一看已经劈了指甲渗了血,十指连心,立马痛出眼泪,祁天见状朝外头喊道:“广安,干什么呢?”
“爷,”广安的声音传进来,“差点撞了。”
“这么宽的路是谁要往爷的马车上撞?”
祁天撩开窗上的帘子去看,霍幼央也抬起头,两匹高大骏马出现在斜前方,视线上移,是一个面容疏离冷峻,而且常年都这副模样的年轻男子。
霍幼央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突然和她对视上的墨色眼眸,是傅丞。
祁天也看见了傅丞,骂了一声后迅速放下帘子隔住了他的视线,起身出了马车。
霍幼央在马车里,傅丞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说无意冲撞,说有事要先离开。
马蹄声很快传远,祁天皱着眉头进来,霍幼央自己还未察觉,祁天看见她眼泪串子似的往下掉。
祁天暗暗地骂了句出门遇人渣,晦气。他找出药瓶给霍幼央的指尖上药,又拿出小锉子帮她修劈了的指甲。
霍幼央一时间神色恍惚,任由他摆布。
心脏有些习惯性的痛感,霍幼央努力平复,她现在其实很冷静。
她确实回来了,不是遥遥观望京城,是会身处漩涡中心,她必须承受,有朝一日她想见女儿,甚至决定权只握在傅丞手上,避无可避,她早晚都得面对。
只是她该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吗,为她被完全辜负的情谊?
不该,君若无情我便休,无需苦苦挣扎,合该如此,她一直都明白。
祁天捏着她是指甲好像要修出一朵花来,半天不说话。
霍幼央也没力气开口,马车进了城,快到别院的时候,霍幼央才动了动手指,笑他:“你当初的手艺还没生疏,修得很圆。”
祁天抬眼观她神色,想知道她是否在故作镇定。
“这几个不一并修了吗,只短一个不太好看。”霍幼央有些可惜地看着自己的手。
祁天顺着她的话:“等会儿你想修成什么样子便修成什么样子,还要我代劳的话工钱可以先记到账上。”
真体贴啊,霍幼央收回了手。
别院里各处都很妥当,小丫鬟早早备了饭菜和热水等着。
霍幼央先去梳洗,祁天院子里逛了一圈,带着广安又出了门,这儿到红鱼坊很近,安抚心情不佳的女人想必买买买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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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丞回了王府径直到宜春堂,一进门就看见若若眼睫上挂着泪珠,正窝在苏嬷嬷的怀里,见他进来立马眼巴巴地看向他。赵安安在一旁站着。
“怎么回事?”傅丞接过若若,仔细看了看她,若若伸手去环他的脖子,依赖地靠在他身上,神情萎顿。
苏嬷嬷回话:“小姐不知怎么闹起了脾气,已经有一阵儿了。”
苏嬷嬷一直照顾若若,不会哄不了她,且宜春堂里有一套巨大的搭景积木,若若最近喜欢来这里玩,平日里都好好的,傅丞视线放到赵安安身上:“你来做什么?”
赵安安有些心虚,绞了绞帕子,小声道:“我只是来看看若儿。”
傅丞轻轻拍着若若的背,看向苏嬷嬷。
苏嬷嬷便解释:“侧妃为小姐做了两套夏衣,小姐试过仿佛不大喜欢,刚刚才换下来。”
苏嬷嬷怎么会不知道若若是为什么哭闹,侧妃一来她就有些认生,侧妃哄着她,她毕竟还小,不会拒绝,懵懵懂懂地换了侧妃带来的衣物,穿上了才发觉不喜欢,又不会说话,便一直闷闷不乐。
赵安安犹豫着说:“天气渐渐热了,我得了两匹好料子,便想着给若若做了两身衣服,都是舒适清凉的款式,不知怎么,若若……”
换下的衣物就在一旁,傅丞看了一眼,心下了然:“若若不喜欢这种颜色,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赵安安一愣。
苏嬷嬷点头应下,心里有些诧异,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欣慰。
她一直照顾小姐,小姐的一些小癖好她自然清楚,自从发觉小姐不喜欢粉红色,身边就很少有这颜色的物件,王爷平日里看似没那么关心,没想到竟也察觉到了。
赵安安自己就穿了条同颜色的裙子,不禁怀疑傅丞是不是在一语双关,又有些后悔,小女孩儿不应该都喜欢粉红粉红的颜色吗,谁知道还能惹哭了她。
傅丞看了看新搭得歪歪扭扭的积木,心里越发不耐,人家玩儿好好的。
看向赵安安,神色冰冷:“若若的事情你勿要再插手,她不喜欢生人。”
“我如今也算她的半个母亲,只是想与她亲近一点,互相有个依靠,并无恶意。”赵安安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傅丞皱起眉。
苏嬷嬷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赵安安。
赵安安意识到气氛不对,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补救:“若若既不喜欢衣服,我那还有些小玩意儿可以解闷,等下就送到揽玉轩吧,若若一定喜欢。”说罢有些讨好地看向若若,“若若喜欢小鼓的吧。”
若若不懂她在说什么,见她稍离得近了些,抗拒地又往傅丞怀里蹭,傅丞越发烦了,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出现,抱着若若起身:“你不必再试探,我以为上次见面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你若不想只能在迎荷苑里待着或者直接回相府,就离若若和揽玉轩远一点。”
“王爷……”赵安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有些难堪,她上一次见傅丞就是在城外拦他的那一次,傅丞问她知不知道她爹为什么要把她嫁到王府,她当然是明白的,可是她心甘情愿,因为她要嫁的是他啊。
傅丞已经不耐烦再听,带着若若大步离开。
赵安安眼里蓄了泪,看着他的背影兀自伤神,成婚的时候傅丞竟都没有踏进迎荷苑一步,若非王府治下森严,她已经是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苏嬷嬷暗自摇头,不管侧妃想做什么,从小姐身上注定得不到,今日的事只是小事,她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会应付不来,但王爷仍特意赶回来,想必是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不许有一丝差错。
赵安安的丫鬟上前低声劝慰,苏嬷嬷也带着揽玉轩的人静静离开。
第十五章 霍家兄弟
傅丞带着若若往前院去,路过园子的时候正遇上了要出门的易千容。
“哟,小若若,怎么眼睛红红的,来让阿爷看看。”易千容摆手招呼若若。
要是以往若若大概会理他,但是今日刚哭了一场,蔫蔫地靠在傅丞怀里,只用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易千容捋着胡子问。
傅丞不是会解释的人,易千容也了解他,只去逗若若。
易千容是八卦门里最厉害的易容宗师,几年前帮过傅丞一个忙,从那之后就一直在王府住着,和若若熟悉地很,没两下就把她逗笑了。
逗了一会儿,易千容准备走了,傅丞忽地叫住他。
“怎么回事?”喊住他就没下文了,易千容只好自己追问。
傅丞的语气少见地带着些不确定,问他:“你可了解蛊毒?”
易千容:“蛊毒?怎么说?”
傅丞:“长时间操控人心,几乎不可以察觉得到。”
“蛊毒复杂,”易千容想了想,“或许有,但代价一定很大,也不能随心所欲。”
傅丞点头表示知道了,带若若去了书房,一进书房,若若熟练地爬到榻上。
霍幼央死后,若若跟着傅丞经常来这里,他处理公事,若若就坐在榻上自己玩,不哭也不闹。有时他抬头看,如果若若也看到他了,就会朝他甜甜地笑。
傅丞想起霍幼央刚遇刺的时候,因为找不到母亲,若若整日整夜地哭闹,但又发不出声音,小脸憋得通红几次快晕厥过去,短短几天就瘦脱了相。
如今养回来了点,但是无论他怎么做,对若若的安慰恐怕也远不及母亲的三成。
有时候若若也会在这里睡着,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角,她会像大人似的皱着眉,总是睡不安稳。
傅丞坐在桌前出神,没注意到若若一直在向他挥手,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若若已经又抽抽嗒嗒地哭湿了衣服。
若若自小有喉疾无法出声,一直请着太医来治着,但也只是用一些不温不火的药,并没有太大效果。若若如果想表达自己的诉求,在照顾不周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忽视。
“若儿,”傅丞过去抱起她哄,“怎么了?”
若若举起自己空空的小手和空空的荷包给他看,又指了指地上,她的珍珠耳坠掉下去找不到了。
“好,不哭了。”傅丞轻轻给若若抹去眼泪,她哭得这么厉害,这只珍珠耳坠是她最宝贝的东西,一直随身带着,睡觉时也装在荷包里放在枕边。
听苏嬷嬷说,这是霍幼央那天去赴宴之前哄若若的时候被她偷偷摘下来玩的,若若牢牢记住了这个,却不能再等回她的母亲了。
傅丞弯腰去找,看到耳坠掉在了檀木桌腿的后边,伸手去拿的时候木棱划到了手指,指尖的血蹭了一点在珍珠上,傅丞动作一顿,忽地想起霍幼央被刺伤之后靠在他怀里时,莹白的耳垂和逐渐没有了血色的唇。
那天他上马车时就注意到她没戴耳坠了,他总是能注意到这些。
愣怔过后,傅丞把血迹擦干净递给若若,若若拿到耳坠后终于露出笑容,宝贝了两眼赶紧攥在手里,又仰头去看傅丞手指上小小的伤口,轻轻地给他吹了两下。
傅丞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若若和霍幼央真的很像。
门外传来敲门声,傅丞收敛了情绪,给若若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看着她喝完,这才沉声道:“进来。”
“王爷。”来的人是他身边的侍卫沈驿,“严大人那边最后一个人证也控制住了。”
又继续说:“泰顺镖局最近和严大人搭上了关系,动静很大,他们不知从哪寻了一个女子,但这女子却没有被送到严大人那里,而是半路被人救走。严大人觉得自己被耍了,正在找泰顺镖局的麻烦。”
“是谁坏了严青的好事?”
沈驿:“祁小公子祁天。”
他们的人一直在监视着严青的动向,所以这些事还算清楚。
傅丞想起了今天回来时在祁天的马车上看到的人。
“属下刚才回来的时候,听人说祁公子正在红鱼坊挑胭脂水粉和时兴的衣裙。”沈驿突然八卦了一下,扯出一个笑,“跟祁公子不太对付的雍王世子正巧陪夫人也在,说祁公子又要像小时候那般穿女装了,两人好生闹了一番。”
若若不明所以地跟着笑起来,傅丞递过去一个眼神,沈驿立马闭上了嘴。
祁天会去挑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他想用,而能让他去挑这些东西的人,思及今日祁天在马车差点相撞之后的种种神色,傅丞觉得多半就是他车上的那名女子。
祁天向来张扬,能让他如此看重的女子会是什么人。
“那位女子什么来历?”
沈驿摇头:“暂时还不知,要查一下吗?”
既然祁天插手了,傅丞思索片刻:“不必了。”
又问:“魏昭可安排妥了?”
沈驿:“魏昭昨日出城,已经往江南去了,阮宸安排了人护送。”
魏昭也是傅丞身边的侍卫,之前追捕刺客的时候受了重伤废了双腿,傅丞安排了他和家人去江南休养。
傅丞:“让那边的人接应好了,不要有什么闪失。”
沈驿点头:“属下明白。”
“还有,”傅丞神色严肃了些,让沈驿亲自跑一趟,“永陵启家,你去帮我查一种蛊毒,不要泄露行迹。”
沈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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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天把霍幼央在别院安置好,让她休息着,他先去见霍家人一面。
祁天觉得自己思虑周全,连他当时乍然听到霍幼央说她回来了都不敢相信,霍家兄弟作为她的至亲之人只怕会更加难以接受,还是得他先去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祁天与霍家二爷霍存炎更熟悉些,直奔霍府去找他他却不在,大爷霍存昊更不必说,等闲也是碰不上的。
又一打听,霍存炎出城了,祁天郁闷够呛,他还以为可以顺利地相认了,说不定午饭大家都能坐在霍府一起吃。
就在他想先回趟侯府的时候,突然碰到了骑着马刚从城外回来的霍存昊,眼睛一亮,高兴地喊他:“姐夫。”
霍存昊的妻子是他的堂姐。
霍存昊也看到了他,微微点头:“何事?”
跳下了马车,祁天凑到霍存昊马前:“我正要找你呢姐夫,有事情告诉你。”
祁天按捺住自己的兴奋,左右看了看,一指不远处的茶楼,朝霍存昊挤眉弄眼:“这儿不方便说话,我们去那边。”
霍存昊利落地回他:“没空。”
祁天:?
别吧。
“是大事,姐夫。”祁天稍严肃些,“你要去哪?”
在霍存昊这里祁天哪里会有正事,略夹了夹马肚恢复了正常的速度,霍存昊下颌线绷着,胸腔吐出几个字来:“后卫营。”
祁天亦步亦趋地跟着,试图说动霍存昊为他停下,霍存昊马快,祁天甚至得提着内力跟在他马旁,一路上他也不敢随意开口,这一跟就一路跟进了后卫营,祁天背上出了层薄汗。
“姐夫,”祁天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到了办事厅堂他好歹忍不住了,硬拉着霍存昊坐下,“你先听我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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