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时听可以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谁都好,江昉,甚至许言笙,总之她能够安稳地度过这一生,但她却遇见了他,他从没替她考虑过她是否可以承受他的家族对她的打压和刁难,也没有考虑过她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不适应他带给她的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人际网,和温芯的纠葛他以为轻易就能摆平,却恰恰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时听不是他。
他可以无拘无束拥有顾家的庇荫,但她背后没有这样的庇护,温家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碎她。
再待不下去,面对岳父岳母的焦虑,他现在快不能冷静,他得离开,现在他是唯一必须保持理智和冷静的那个人。
他起身,拎起外套对时长城和崔敏军道:“爸妈,我去找时听,这么晚了你们别出去找,交给我,有时听的消息我会联系你们。”
时长城疲惫不堪,却只好点了点头,而崔敏军一向刚强,但时听是她的命,她怎么能好受?只能忍着眼泪坐那儿不出声,看似冷静,实则早已崩溃。
电梯刚到一楼,手机便在兜里震动,顾凌泽都没看是谁便把手机放到耳边听。
“喂。”
“是我,怎么回事儿啊,你老婆真的失踪了?”
顾凌泽本来想立马挂断,但他现在要用到齐家的关系,所以没挂齐闻声的电话。
“你有事就说,我现在没空。”
“得得得,我不浪费你时间,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刚我那交管局的叔儿让人给你查了那辆出租,他临时有事就找我给你捎话,那是辆套.牌.车,从庄庭开出来就往环球中心走,不过没到环球就在半道上转弯掉了头,根据监控显示,那车掉头后就走高速了,下了高速开到B市一个镇,一鸟不拉屎的地儿,挺多路段监控缺失,那边的人说是监控坏了还没修好,监控线索就断了,不过这镇子山水好,前几年划做旅游小镇的时候关闭了大量重污染的工厂,这些废旧工厂偏僻,聚集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有不少溜冰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成分不好说,总之我猜那套.牌.车往那儿开是想玩儿黑的那套。”
“谢了。”
“唉你先别挂,人多力量大嘛,商量一下吧顾总,我替你出份力找你老婆,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就行,我一定鞍前马后为您效劳,怎么样?成不成?”
顾凌泽吸了吸气,沉嗓道:“条件你说。”
“宜江市东半山那块地儿,我想买下来搞个跑马厂,钱不是问题,主要是那块地儿难拿,竞争太激烈,顾总要是肯替我周旋一二,我今晚觉都不睡也替你上刀山下油锅救人怎么样?B市那小镇邪门儿得很,地头蛇压强龙,没点儿门道还真不好办,总不能为了找一个女人就出动大炮直升机和特警同志吧?那多离谱。”
顾凌泽目光锐利地落向前方黑雾,敛了目光沉嗓回道:“齐闻声,你行。”
“那到底行不行啊?你放句话。”
“成交。”
挂断电话,顾凌泽走向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的一瞬间,他终于松懈一口气,至少现在,时听有消息了。
他依旧想给时听打电话,下一秒,手机依旧提示他对方关机,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位上,靠着椅背闭了闭眼,疲惫不堪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今晚他是睡不着了,但现在必须分秒必争,不能轻易松懈,因此他驱车回庄庭公馆洗了个热水澡,随后给时长城打了通电话,但他没照实说,只告诉时长城已经有时听的消息,让时长城别担心。
其实他自己都没底,但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许多,他不用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躺在床上,他根本睡不着,眼睛胀得厉害,闭上眼睛就会划过时听那张脸。
B市是温家的发源地,以温家那段堪称野蛮发家史而言,温家人不会手软,时听被绑架到B市,恐怕凶多吉少,她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鞭打?侮辱?被逼着吸食毒..品?还是别的什么?
最坏的一种情况,或许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再度闭上眼睛,起身,披衣下床,随意换了套衣服便抓起钥匙出门,边走边拨齐闻声的电话。
齐闻声也就是说说今晚不睡觉,真要出力做事也得睡一觉明早再做,哪知道顾凌泽他来真的,因此当顾凌泽在电话里说已经开车前往B市的时候他真的整个人大为震撼,他不遗余力地吐槽,不就一个女人而已?真没了或是废了坏了换一个不就行了,值得如此大动干戈觉都不睡吗?
他这话刚说完,对面正抽烟的顾凌泽把烟摁了当即就给了他一拳头,他被揍得嘴皮都破了,刚要回敬一拳过去,却被顾凌泽现在的表情吓住,顾凌泽双眼都刻着的冷意,阴鸷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他也是这一刻才明白被绑架的时听对顾凌泽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
好赖是救人,救得好顺利买下那块地就有八成着落,齐闻声只好勉为其难舍命奉陪,一通电话下去人手全部到齐,他这人交友从不拘束,黑的白的来者不拒,B市的朋友很快就摸清那边人的底细,加上顾凌泽一通电话打到B市公安局局长那里说明情况请求支援,于是事情一下子又顺利了不少,他们俩人车刚开到B市,局里的朋友就告诉他们那边镇上支队已经派人将绑匪的老窝水泄不通围了一圈,狙击手整装待发,保证苍蝇都难飞出去。
消息总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时听肯定还活着,坏消息,暂时还不清楚她遭遇过绑匪怎么样的对待,是被打了被逼着吸食违禁品了还是被强了轮了,这些暂时一概不知,他们得到的唯一准确的消息,只有她还活着。
第70章 好想你
睁眼的时候, 时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抬手一摸,才赫然发现刚才噩梦里的一切都不是现实。
她长舒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那段梦太吓人, 而幸好, 那不过一场梦。
梦里有人用刀划开她的脸, 用鞭子拷打她, 把她推上一辆破旧的巴士,锁上门窗,巴士行驶在夜色里,她回头望向身后, 一座起火的高楼摇摇欲坠,她惊恐万分, 想下车, 但巴士一头栽进河里,她一瞬间被窒息感包围,拼命往上游, 却怎么也游不出去,然后她惊醒, 恍然,原来不过是梦,但吓死她了。
她翻身下床,眼睛稍稍一抬,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在庄庭公馆, 她身上居然穿着病号服。
“……”
头忽然好疼。
她捂住脑袋蹲下去, 另一只手指紧紧地攥着床单, 缓了缓之后, 她起身走向洗手间,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于是洗了个澡,等她关上水龙头才想起自己没有拿衣服进来,于是只好穿上之前的病号服。
拖鞋湿答答的,她不喜欢,干脆赤着脚走出去。
屋子里没人,很安静,这里看着像是一间高级病房,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柔和又温暖,窗外雨过风止,空气里都是雨水浸透后的植物香气。
昨晚下过雨吗?
她有些记不清了,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她只觉得头好痛,拼命晃了晃脑袋,回到床上躺了会儿,可是肚子好饿,她想吃东西。
又过几分钟,她掀开被子下床,这时门外有人交谈的声音,像是顾凌泽,她走到门边正要听,门被人从外边拉开,她往后一退,正出神地盯着顾凌泽看,顾凌泽已疾步走向她,她正想和他说话呢,他忽地把她搂进怀里,狠狠地,感觉抱得有些紧,她有些喘不过气,于是拍拍他的背。
“顾凌泽你怎么了?”
顾凌泽不说话,收紧手臂,勒得她的腰有点酸疼,她只好抬起手慢慢抱住他,把脑袋靠在他怀里。
忽然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记不清是多久。
等他松开她的时候,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容,他很疲惫,头发也有一点点乱,身上的衣服好像刚换过,带着一丝沐浴乳的香味。
她拉拉他的手,没有说话,他却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亲亲她的额头,说:“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不要下来乱跑,听话。”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扯住他的衣袖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里?我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凌泽的眼眶有些红,布满红血丝,他很疲惫,虽然他还是很帅,但因为太疲惫了,所以看着有一点点老成,好像忽然间长了两三岁一样。
她忍不住抱住他,靠着他肩膀问:“我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啊?”
顾凌泽瞳孔一缩,“你想起来了?”
她摇摇脑袋,“一点点,但因为头很疼,只记起来一点点。”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乖,你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顾凌泽让她重新躺下,盖被子的时候发现她洗过澡,因为她的头发有些湿,他二话不说就找来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又找来一套衣服给她,手刚放在她衣服的扣子上要替她脱,她忽地往后一缩,猛地推开他的手。
他的手在半空定住,回神,他起身道:“湿衣服穿身上会感冒,听话,换上。”
“嗯,我自己换,你转过身去。”
顾凌泽转过身。他等了会儿,始终没听到动静,之后他叫了她一声,她没应,他担心地正要转身,背后一双手忽地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有些抖。
时听想起来了。
当时她出门,本来是要去环球购物中心买些东西再回南星花园看父母,但她搭的那一辆出租车却忽然半道转了弯,司机说路有些堵要换道,她当时虽然疑惑,但也没意见,直到车子开上高速的时候她才知道这辆车有问题,她想偷偷用手机报警,但是司机忽然急刹车,她来不及反应,司机已经朝她喷了什么,之后她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坐着后边瞪着眼睛什么也干不了。
后来,她被人五花大绑地绑在一个废旧的工厂里,眼前四五个男人,看着很吓人,纹着大花臂,说着方言,她听不懂,但她听出来他们是在说脏话,偶尔听出来一两句“肉...票”、“杀了”之类的词,这些人喝着酒吃着菜,忽然有个人指着她,嘴里说着类似要多少多少赎金之类的话,还说直接杀了没意思。
她当时吓得冷汗直冒,这些人居然是来要她命的,好猖狂,简直无法无天。
她很恐惧,但她忍着,不吵不闹,在他们喝得醉醺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套他们的话,还说她很有钱,她包里的卡有一百万,如果他们不杀她,她可以告诉他们密码,那些人一听,乐了,就告诉她,说有人花钱买她的命,最好是先糟蹋折磨后再弄死,一开始他们也是这么打算,但他们是亡命之徒,需要很多钱,他们贪婪,所以他们想要两份钱,雇主只付了一半定金,为了保险,于是他们把她留着,等第二天再录个视频问她家人多要一份赎金后再杀人抛尸。
她该庆幸遇到的这伙人过于贪婪,否则她早已没命。
那一天是她人生最难熬的时刻,她害怕,却无计可施,一颗心提心吊胆地捱到半夜,然后,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等来了顾凌泽。
后边的事情她全不记得,只因她疲惫不堪,绷紧的心神在见到顾凌泽那一刻得到放松,她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医院里。
现在回想那些可怕的遭遇,她的心脏骤然剧烈地收缩,又酸又胀,身子发软,抱着顾凌泽哭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地哭,看着好可怜,顾凌泽面色绷紧,他转过身,抽了纸巾替她擦干眼泪,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她还是忍不住哭,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形象,鼻涕眼泪一起滴下来,她现在需要发泄情绪。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那些人糟蹋了再杀掉抛..尸荒野,说不定还会被碎..尸,一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她更是止不住地哭,又害怕又庆幸,她庆幸顾凌泽可以这么快就找到她。
顾凌泽早已镇定下来,可看着时听在她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他又方寸大乱了,但现在她需要这样哭一场,否则心里的创伤和应激反应好不了,于是他耐心地替她擦眼泪,也不在乎她的眼泪鼻涕会不会把他的手和衣服弄脏,这些现在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看着她这么伤心地哭,他简直比自己被捅了还难受一百倍。
“没事了,相信我,再哭眼睛要肿了。”顾凌泽干脆把她抱起来放腿上,他搂着她的腰,一只手用纸巾继续替她擦眼泪,继续哄道,“再哭就就不漂亮了。”
时听抬起头来,一抽一抽地看着他,说:“哭一哭你就嫌我不漂亮了……”
他一怔,亲亲她的额头,“没有,你漂亮,哭起来也漂亮,但我见不得你哭,所以别哭了好不好?嗯?你不高兴的话,可以拿我出气。”
她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脑袋靠过去抱住他说:“我拿你出气干嘛啊……我想把那群人都打一顿再扔到河里喂鱼呜呜呜……”
“好好好,那群人还在派出所里审,还没定罪,你这么想出气的话我们去撤案,然后找人把他们五花大绑让你揍一顿再扔到晥江喂鱼行不行?”
“……”
时听这次真的忍不住又笑了,抱住他的脖子蹭了好几下,她喜欢他的味道,想起来那些臭男人的汗臭味把她熏得要吐,她更喜欢他了,忍不住把脑袋靠进他颈窝里,闷声道:“虽然听起来就很解气,可是还是算了吧,我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让他们坐穿牢底去吧。”
顾凌泽亲亲她的脸,问:“那几个里边有瘾君子,告诉我,他们有没有逼你吃什么东西?我安排你做个尿检或血检怎么样?”
“不要,抽血好可怕,他们没给我吃东西,我快要饿死了,下车就被绑在那里看他们吃吃喝喝划拳骂脏话,他们还把我的包都拿走了,银..行..卡也是,手机也抢了,总之我身上所有看着值钱的东西全被他们拿走了,还有戒指,呜……你送我的戒指也被他们拿走了……”
“戒指?”
顾凌泽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已经没了戒指。
他叹气,把手收紧了,抱着她说道:“戒指可以再买,你只有一个,什么都无所谓,你在就好。”
时听这时不哭了,她靠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小狗一样乖巧,当然看着也有一点点可怜,顾凌泽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再是额头,耳朵,脸蛋,眼睛,鼻子。
她觉得痒,躲来躲去,最后才肯抱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顾凌泽……如果我……我真的被他们……那个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她说着,眼眶一红,又要哭的可怜兮兮的模样,顾凌泽现在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当即掐了她的下巴吻上去。
他好温柔,温柔得不像话。
直到她的眼模糊不清,顾凌泽这才放过她,一只手箍紧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呼吸有些重,咬了咬她的耳垂说:“不会,你永远是你。”
“可是这是假设,万一我真的……”
顾凌泽亲了亲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在此之前,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你还活着,我不舍得放弃你。”
时听怔愣着忘记眨眼睛忘记呼吸,她盯着他好看的一张脸,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顾凌泽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情话,她好像还因祸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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