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带划落的时候,她哭出声来。
顾凌泽目光一顿,眼中划过几分隐忍,他替她拢好衣服。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自己的领带,目光淡漠。
别好领带夹后他对她,声音很冷:“回去吧,今晚我还有应酬。”
时听红着眼眶问:“你不和我解释一下你和你的女秘书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工作上的一切事务。”
时听怔了怔。
她忽然明白了,是她自讨没趣。
什么时候人最无助?就是现在。她不能闹不能哭,好像理所应当。
那天她没有逗留,匆匆从办公室出来后就逃离此地。
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另一番解读了。
君源内部消息群流传的版本如下——
酒会一开始,叶丽莎恬不知耻蹬鼻子上脸利用职务之便做起了小三勾当,因此顾太太赌气躲在总裁办公室里,直到酒会结束,顾太太才从总裁办公室里慢吞吞走出来,露肩小礼服摇曳,一条浅色的披帛缠绕肩颈。
有人眼尖地瞥见那条披帛下,顾太太白皙的颈向上,绮丽的痕迹竟然蔓延至锁骨。
她身后是不近女色禁欲到一度令人怀疑性取向的君源资本CEO顾凌泽。
当然,这个怀疑今夜被打破,顾凌泽不是不近女色,只是看不上一般的,叶丽莎和顾太太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山茶,两种感觉两种体验,顾总爱不释手周旋不休两个都爱,情人和老婆,男人都想要。
顾太太进了电梯后,顾凌泽提着太太的女士包跟上,他神色寡漠淡然,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写着寡淡这两个字。
所有员工都十分八卦地想,莫非刚才二位在办公室里吵架了?
恐怕不是吵架?里边噼里啪啦玻璃碎的声响传出好几次。
再反观顾太太,一张脸粉若桃花,一定是被冷漠顾总欺负哭的。
第二天总裁专梯内的摄像头就坏了。
冒失的维修员还不小心把一段影像给泄露了出去。
专梯内,CEO顾凌泽掐着太太时听的腰肢,抵她在角落里。
角度不好,但瞎子也看得出来顾总掐着太太的下巴和她在接吻。
时间长达两分钟,后来顾太太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杏子一样的眼睛里能掐得出水来。
随后,顾凌泽也看了眼摄像头,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扯松领带。
然后镜头一黑。
至于为什么镜头黑了,当天监控室值班的员工表示——
他们收到顾总指示:关掉监控。
员工:他们的顾总,哪儿来的不近女色。
那天酒会发生的事情确实八九不离十。
时听刚从顾凌泽的办公室里出来,顾凌泽就追了出来,他拎着她的高级手袋,脸色还是冷。可进了电梯后,他让人把监控关了。
后来她出电梯,是被他抱出去的,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他说外边冷。
她一怔,他还是在意她的吗?
“你不是还有应酬吗?干嘛陪我?去和你的叶秘书玩儿吧。”
顾凌泽抱紧她,在她耳边咬牙念道:“今晚就陪你玩儿。”
“……”
这一晚他很疯狂。
时听受不住了哭着哑声求他,但没用,他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一般。
一边温柔轻哄,一边放纵索取。
时听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轻晃着贴在脸和肩胛,充斥朦胧水汽的眼睛看着他。
破碎不堪像破布娃娃。
顾凌泽慢下来,勾下脑袋吻她。
“知不知道?在办公室我就想这么对你。”
她声音越来越碎。
顾凌泽渐渐失控。
先是大床,后来是沙发,浴室,夜色缱绻温柔,却有些失控,再后来是流理台,书房的桌子。
第二天醒来,顾凌泽不在。
时听翻身下床,她走到衣帽间,扯了一件他的衬衫裹上,她拉开窗,窗外春意正浓,草长莺飞,空气里都是花草香气,雨雾朦胧,她感觉有些冷。
之后的日子稀疏平常,顾凌泽依旧每夜子时过后归家,再后来,他几天都不回,三月桃花开得最艳的时候,顾凌泽飞澳洲出差,钟纪明说会去很久,三个月或者半年?
他和她的婚礼只能延后。
跟他去的是叶丽莎,钟纪明留在国内替他处理君源资本的一切事务。
一天清晨,她自噩梦中惊醒,叶丽莎打来电话,让她打开顾凌泽的保险箱取出一份文件加急寄往澳洲。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顾凌泽的保险箱密码,但叶丽莎知道。
她照做,随后在顾凌泽的保险箱里找到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大抵是很重要的文件吧?
但她显然找错了,叶丽莎要的那一份还安静地躺在保险柜里,而她手上这份,要重得多。
厚厚的一沓,全是照片,主角是她和许言笙,在医院,在咖啡馆,在电影院,在花店。
时听抖着手一张张地看。
这些地方她是和许笙出现过,但没有一次是约好的,只是偶遇,他们没有一起看电影,也没有一起喝咖啡,可是照片上的每一张都在控诉她的罪行,照片上她和许言笙在电影院接吻,在咖啡馆拥抱,在花店外牵着手。
文件袋没有封口,很显然,顾凌泽在她之前已经看过这些照片。
一场无妄之灾。
顾凌泽提早从澳洲回国,但比他先到的,是他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第72章 又春深
时间过得好快, 又一年春深。
清晨,阳台上一抹翠绿还浸在雾气里,晨光熹微里阳光乍泄,时听用洒水壶浇水, 目视前方一片朦胧, 忽然记起今天是周末, 她不用上班的, 竟然早起,现在才六点多,她好困。
她穿好衣下楼,步行到春澜湾一号外一间超市买了一罐热牛奶加一袋面包, 不是很新鲜,但可以饱腹, 她没心思自己做早餐。
扔垃圾的时候,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不停振动,她洗了手接通后才发现是时长城打来。
最近她养成一个习惯,不敢听手机铃声, 总觉得是客户收她的催命符。
电话里时长城唠叨长唠叨短,最喜欢催她去相亲, 她看了眼时间,唔,她还得去一趟图书馆,怕时长城继续唠叨, 她说要去见客户, 顺利挂掉电话。
艾晴晴过年的时候和老公去峨嵋山烧香拜佛祈福, 回来时除了送她祈福香囊外, 额外送她一枚开过光的玉坠, 弥勒佛,玻璃种翡翠,像玻璃一样透,肉眼直观带有莹光,行家说这叫“起莹”。
她上次戴回家,崔敏军说最少值五位数,她吃惊,随即退还给艾晴晴,艾晴晴却说什么都不肯收回去,她只好留着,但不怎么戴,玉养人人养玉,她不太称职,总嫌麻烦,玉留在家里吃灰。
艾晴晴说她性格真好,工作室半年不开张也不慌,资产丰厚的人就是有更多选择权,比如玩儿票一样上班,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那种。
她笑。
艾晴晴说得不无道理,她就属于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人。
今年春节后到现在,她已有五个月没上班。两年前她与艾晴晴还有泰恒装饰另外一名资深设计师A合作开了一间工作室,成为一名独立设计师。
她刚离婚那一年,孟昭推掉手头所有的工作带她满世界的飞,说好听点是旅游散心,难听些就是不务正业,那次不务正业整整持续了半年,她和孟昭去过很多地方,但她每到一处都不爱住酒店,而是钟情民宿,所以后来开了工作室,她专做名宿设计,之后她对民宿上瘾,去年自己开了一间。
但她没有相关经营经验,由于体量过大,每个月房租水电加上人员开支透支,这些导致她的民宿最终没有撑下来,她只能回归老本行,依旧只做民宿设计,只因在控制预算的情况下,她可以完全不考虑甲方按照自己心意来设计。
但好景不长,工作室的小伙伴都和她一样头一次单干,经过一年的磨合,合伙人之间各种设计理念上的不合导致冲突频发,最终设计师A和艾晴晴双双退股,工作室只剩她自己支撑,她因此过上了这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老年悠闲生活,被生活毒打后,她不再只做名宿设计,什么单都接,只要在业务范围内她能做。
虽工作室经营如此惨淡,但时长城和崔敏军以及各路亲戚都没有为此痛骂她啃老,只因她和顾凌泽离婚的时候几乎分得他半数资产。
律师说,由于她和顾凌泽领证之前顾凌泽没有做财产公证,也没有签署任何婚前财产协议,因此离婚后她可以顺理成章分走顾凌泽一半资产。
她当时很可笑地想分文不取,她还抱有期待,但顾凌泽不给她机会了,他很大方,对于她可以分走他一半资产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太多不满,其实现在细想下来,顾凌泽对她还是太顾惜,假如他不愿意分家,以他的行事作风和城府,她分不走一毛钱。
但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
但又能怎么样呢,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低头,她知道事不过三,无论她怎么解释,顾凌泽都不会再回头,他对她的耐心早已耗干净,难怪他去澳洲之前对她那么冷淡,其实那时候他对她的容忍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吧,只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时候她在想,为什么那些照片他看过后要锁在保险柜里,他明明可以直接找她对峙,却一直等到她亲自发现端倪才与她离婚。
也许他其实想给她机会吧,但事与愿违,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可能在她得知此事后还能遮遮掩掩和她继续过下去。
事到如今她依旧对叶丽莎耿耿于怀,为什么叶丽莎可以知道他保险柜的密码呢?
她有时候很阴谋论地想,那些照片是不是叶丽莎找人弄的,可叶丽莎没有理由对付她啊,即使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叶丽莎喜欢顾凌泽,但顾凌泽难道看不出来叶丽莎的企图吗?但他甚至让叶丽莎知道他保险柜的密码。
孟昭得知她与顾凌泽离婚后,毫不客气泼凉水,说,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就不会珍惜,花花世界灯红酒绿,有几个男人会愿意为了一棵树去放弃整片森林?
她不敢苟同,是的,这样的男人很少,少到稀有,甚至可能被男人当作异类,但她相信这世上有这种男人的,不是所有人都眷恋花红酒绿,一定有人笃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付诸行动。
孟昭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再婚,如果不愿意将就,大可以自己过,反正有钱怎么过都行,如果她还想找一个像顾凌泽那样的有钱人,那么孟大小姐可以替她遴选物色,反正她自分得顾凌泽半数财产之后,已经被晥城名流圈子自动归类为名媛,即便二婚,也足以匹配那些富二代。
顾凌泽到底分给她多少钱?
她没有仔细统计过,但光是庄庭公馆那栋别墅就值九位数,他连自己名下持有的各个公司的股份都情愿分她一半,好大手笔,难怪刚离婚第二天就有铺天盖地的新闻爆料,称晥城又多一位手段高明身价过亿的S姓名媛。
呵,好听一些说她是名媛,背地里都笑她是捞女,盖棺定论,指她心机深沉令人咋舌。
三年了,这三年她不快乐,即便那些钱够她花几十辈子,她一下子拥有这么多钱,也一并失去许多烦恼,包括可以为之追逐一生的目标,她的人生不过二十九年,怎么就忽然一潭死水了呢?
她想做独立设计师,真的实现了,可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梦想成真,反倒一身疲惫,她再找不到从前快乐,有时她在想,是不是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她要拥着这些巨额资产如同朽木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人生尽头。
一想到这些,她总会失眠,睡着了每每也会自噩梦中惊醒,醒来后等待她的只有漫漫长夜,冬天她怕冷,脚趾头到了后半夜都还是冷的,医生说她这是供血不足,可以睡前多泡脚。
她以前才没有这种问题,后来仔细一想,是因为顾凌泽在她身边,他会把她的脚丫子夹进.双..腿..间暖着,所以她才不觉得冷。
四月她去峨嵋山拜佛。
原以为能看到满山遍野的桃花,一览人间四月芳菲,但孟昭带她来的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院。
寺院修建于闹市之中,但却保持着独一份的宁静祥和。
早春的寒潮过后,阳光明媚,万物复苏,佛寺的琼楼玉宇令人梦回千年之前,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寺庙的僧人穿着朴素,一古一今,有种割裂感,时听跟随香客走入大殿拜佛,她不懂如何拜,于是只简单躬身对着佛拜了三拜。
她嫌闷,又一时和孟昭走散,索性自己走出大殿。
寺里种的海棠似锦,玉兰含苞待放,姹紫嫣红迷人眼,一晃眼,她看见人影幢幢里一个熟悉身影,那人显然也看见她,只是比她要平静很多。
她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叶丽莎,总觉得,叶丽莎和佛寺格格不入。
叶丽莎今天化很淡的妆,穿一领白色薄毛衣,下半身一条灰色休闲长裤,不修身,但依旧显得她身形高挑。
她走过来,问:“来烧香拜佛?”
时听已经恢复平静,应了一声,她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看见顾凌泽,尽管她极力掩饰,可依旧还是被自己出卖,她茫然四顾,努力搜寻他的身影。
茫茫人海,他不在其中。
垂下目光,她转身要走,叶丽莎叫住她。
“时小姐,我看你手上戴了戒指,恭喜你。”叶丽莎道。
时听茫然地抬手,无名指上一颗钻戒,还是原来那颗,警方审讯后从绑匪那里收集回来,联系到她,她去取回。
她用来挡桃花的,所以戴在无名指上。
“你还在他身边工作吗?”
她没解释自己还单身,单刀直入问了这些年她一直想问的事情。
叶丽莎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她拢了拢波浪卷发,用头绳绑一束马尾,望着桃花枝头上几只飞鸟说:“时小姐还关心顾总?”
时听咬牙,尽量保持平静,“抱歉,是我唐突了。”
她转身要走,叶丽莎却忽然开口:“我刚刚升任总经理一职,只不过调到君源资本控股的新能源企业。”
时听茫然回顾,语气很淡:“恭喜你。”
只是礼尚往来。
她不做停留,转身,雨过后脚下青石板堆砌的台阶有些滑,她险些滑倒,但冥冥中好像有神明庇佑,她安稳落地。
和煦暖风送来玉兰香气,像浸泡在花海,忽然间开始下雨,噼里啪啦,雨一下子好大,她的衣服淋湿,匆匆奔回大殿,方擦干雨水,一青衣僧人双手合十朝她鞠了一躬,她认得这是大殿的香灯师,忙合十回礼。
“法师,我可以在这里烧香吗?”
僧人回:“施主可到殿外大香炉烧香。”
时听道了谢,等雨停后转出殿,一口大香炉被香客围得水泄不通,细雨绵绵浇不透青烟几许,她买了香,却不知该烧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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