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孟昭觉得,现在她嫁给谁都一样。
那么她呢?何去何从?
游客忽然都尖叫着往回跑,时听亦收好东西,戴上遮阳帽。
一路小跑,后方吵吵嚷嚷,她忍不住回头,大惊,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大海,此刻巨浪滔天,骇人又惊艳。
孟昭在前方叫她,她应一声,再不管身后巨浪。
第74章 该放下
时听与孟昭返回晥城才知, 这里的夏天早已结束得轰轰烈烈。
气温跳水二十度,时听每日裹一件厚厚的棉袄出门遛猫。
路上遇见对门住户,是一位主妇,时听会心一笑, 迎面走过去。
这位主妇李太太全职, 很会做菜, 丈夫每月拨给她五千花销, 她和时听发牢骚好几回,说不够,吐槽自己老公抠门,明明每月工资进账三万五, 却只肯拨五千给她。
时听有一回无意中说:“许是你先生还有房贷要还,所以节俭。”
李太太这才满意地笑, 对她解释:“也是, 我们去年在嘉安区又买一套大平层。”
时听只笑笑回应,她知道李太太或许是全职在家一个人嫌烦,或许只是想让外人知道她的丈夫有不俗的赚钱能力, 总之,目的达到后, 李太太才不再唠叨,转而问她:“这只猫是什么品种?”
时听说:“不知道,我捡来的。”
“哦,应该是串串, 不过还挺漂亮, 我家大宝也喜欢猫, 我不让养, 怕传染狂犬病, 你家猫平时挠人吗?”
“不挠人,很乖的。”
李太太问:“怎么养这么乖?”
她答:“我跟它约法三章,假如它敢挠我,我就煮了它。”
“……”
李太太说要送二宝去幼儿园,飞快走了。
遛完猫,时听去附近一家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又去附近菜市场买了一周左右的食材。
她没当过家,从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自己住,才知道一个人也能花钱如流水。
婚前是她爸妈替她兜底,如今她完全独立,每日开支记账,才知道何谓钱包大出血,唔,上月总共花掉五千,只是买了些衣服和零食就花掉这么多,可想而知,假如她更精致些,每月要过万。
中秋结束,时听被崔敏军磨得烦,终于答应与人相亲,唔,总归只是和人吃顿饭,有什么难的。
出门之前她和崔敏军说:“你可能不了解你女儿现在的含金量,为什么逼我去相亲呢?”
崔敏军眼皮都不抬,道:“我知道你前夫给你一笔资产让你发了横财,但独居总归不好,你现在自由得很,老了怎么办?你不想别人分你钱,婚前去做财产公证,或者,去父留子也行。”
“妈,我很不赞成你的观点,这对我的孩子不公平。”
“那你就学会经营一段婚姻,避免走到去父那一步。”
时听叹气,“我前夫可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变得很挑剔。”
崔敏军:“是是是,我前女婿那般人物,所以我也变得很挑剔,能过我这关的才介绍给你。”
时听不再问,搭出租去了约好的餐厅。
餐厅开在环球中心,位置就在孟昭那间西餐厅对门,中餐厅,顾客群体不重叠,所以也还开得下去。
她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生上来一杯白开水。
她低头刷新闻等了十分钟,听见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她抬起头,出于礼貌,放下手机道:“你好,我是时听,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听说男人喜欢的女生类型统一标准是年轻漂亮,我要奔三了,而且结过一次婚,你介意吗?”
很赶客的自我介绍,但她不在乎。
对面的男士很年轻,她觉得年龄应该比她小,果然,男人坐下后对她说:“我今年二十七,对女方的要求是与我年龄匹配就行,三十岁也不算老,我不介意,而且你很漂亮,我怎么会介意。”
时听只是微笑,口渴,她端起杯子。
“我在一家外企工作,你呢?”
“独立设计师。”
“这么厉害?”
“没有很厉害,经营惨淡可能半年不开张那种。”
“……”
事实证明,一开始相亲的人都会有所隐瞒,时听如此,与她相亲的男人也是如此,他们试着从朋友做起,相识一个月之后,她才知道他是因为媒人介绍的时候说女方很有钱才答应出来见一面,因为她的长相优势,他才有了进一步的意愿。
很现实。
一开始,男人对她很用心,每次见面都会送她一束玫瑰,她说现在只是朋友,不必送她东西,后来见面次数多了,男人有些藏不住,旁敲侧击地问她楼下停车场那一辆白色保时捷是不是她的,她说是,但她技术不好,一般出行是地铁和出租车。
之后男人每次来会更殷勤,但她从他的眼睛里连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真诚都看不到了,他想让她投资他的项目,他心心念念她的保时捷,她的房子,她的钱。
她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追求不同,没有对错,爱钱绝非可耻之事,只是在她心中早已无人可与顾凌泽相提并论,所以对眼前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倾心以对。
顾凌泽给她很多,不止是钱,他不计较得失,情愿给她他一半资产,再有钱,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如此付出,当初,他大可以以她“婚内出轨”为由起诉离婚不分她分毫。
“抱歉,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不要再约会我,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她对男人说。
男人有些震惊,也许认为她二婚,又近三十,三十的女性在婚恋市场毫无优势,多只能找三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她简直不识好歹。
平心而论,男人相貌英俊,个子很高,身体健康,海外名校毕业,有份高薪工作,家境亦不错,配她绰绰有余。
男人家教很好,没有发怒,只是问她:“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她淡着眉眼直视他,说:“你尚不懂得付出,却时刻惦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男人感到一丝羞愧,垂下头颅。
时听从手袋里拿出保时捷车钥匙,解锁,上车后扬长而去,她车技不好,又是雨天,已经几月没摸车,手生了不少,开到市中心,车子几乎横冲直撞,最后她踩急刹车,车子还是撞上路边一辆兰博基尼。
车主自餐厅出来,淡定地立在车头打电话,呼叫保险公司,随即才把目光对准她这个肇事车主。
她下车正要道歉,抬眼才发现是段嘉康。三年没见了,她有点儿认不出他。
段嘉康没提车子的理赔事宜,而是邀请她一同进餐,她婉拒了,段嘉康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不懂他的意思,以为是客套,答:“挺好的。”
“你平时看新闻吗?顾凌泽不好。”
她愕然,双眼空洞地望向段嘉康。
段嘉康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蹙起眉,一边检查兰博基尼的底盘说:“当初你俩离婚,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那天下午段嘉康和她说了许多,她一言不发,后来段嘉康递给她一袋纸巾,她才知道自己失态地哭了,很狼狈。
“你真以为几张p过的照片顾凌泽看不出来吗?就算以假乱真,他也不是凭几张照片就给你定罪的人,他有能力查,但他跟我说,不需要查,他相信你,那些照片骗不了他。你很奇怪他为什么还是要跟你离婚是吗?”
她喉头酸涩,段嘉康坐在对面,端起杯子喝掉半杯水,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笑对她说:“将计就计呗,他说如果不做得渣一点,你怎么会同意跟他签字离婚?还记得你被绑架一事吗?温家做得再隐蔽,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当然要对付温家用不着和你离婚。”
段嘉康和盘托出。
他说,顾家内部派系斗争从没停止过,南建这么大一块蛋糕,谁都不舍得拱手让人,逮着一点儿错处就能把人往死里弄,顾凌泽的二伯一直不满自己被弟弟顾庭礼夺权,时刻想着拿回来,一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可趁之机。
时听被绑架一事没有公开,但这点儿事情有心人要打听瞒不住,何况顾凌泽锋芒毕露,谁都盯着他,一点错处就能无限放大。
当初顾凌泽答应替齐闻声周旋,他没有食言,齐闻声后来拿到宜江市那块地,但被人举报到上边说齐闻声的公司不够资格,如果不是暗箱操作,齐闻声不应该拿到那块地去做开发,为了这事儿,宜江市副市长被停职查办,理由是收受贿赂,当然后来查清楚,证明没有暗箱操作,顾凌泽这位舅舅也没有收受任何贿赂,齐闻声的公司资质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
顾凌泽的确替齐闻声周旋过,但具体事宜他没插手过。
顾凌泽的二伯不是省油的灯,抓住此事不放,随即告状告到顾家老爷子那里,老爷子见不得乌烟瘴气之事,顾凌泽承认替齐闻声周旋过,加上那段时间温家股价暴跌的确是顾凌泽在操纵,连南建的储备资金都用上了,为了把温家搞垮居然这么疯,不止是顾老爷子,顾庭礼也极为震怒。
这件事也被顾凌泽的二伯捅到南建的董事会那里,顾庭礼虽然是董事长,但他不能包庇,为了稳住人心,他召开董事会,经过投票表决,顾凌泽的CEO之位被撤职,当然,顾庭礼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被人就这么挤出去,这一招是破釜沉舟,随后他立刻把顾凌泽调到了刚刚成立的澳洲海外开发部,如果不能完成集团给出的任务指标,顾凌泽永远别想再回总部。
段嘉康说到这儿,十分玩世不恭地把玩儿着打火机,笑说:“顾叔叔可不是开玩笑,顾凌泽这么搞,不废了他的太子位不行,总不能看他为了你把集团拉下水吧,不过当时也不怪他这么整亚信,温家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吃了豹子胆,大概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也就不装了,亚信私底下一直在暗中收购南建旗下各个领域的子公司,据我所知,当时亚信已经收购了南建旗下一家乳制品企业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连招呼都不和南建董事会打一声,很明显这是恶意收购,之后亚信一跃成为那家企业的第一大股东,等南建这边察觉的时候,这家企业已经被温家收入囊中,轰轰烈烈的在美国上市了你敢信?所以顾凌泽才反击,只是他当时有点疯,过了些。”
时听想到三年前的春节,顾庭礼和顾凌泽在书房谈话之后就一切都变了,原来那个时候战争就已经开始,只是她什么都不懂,一直被蒙在鼓里,以至于后来她和顾凌泽离婚才会元气大伤,原来顾凌泽早已规划好了一切。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要和她离婚?不离婚不行吗?他为什么要自己扛?她难道不可以和他一起承担吗?
满腹疑问,但忽然间她又好像都懂了。
段嘉康说:“顾叔叔一直不喜欢你,我想你也知道,所以顾凌泽的职撤掉以后,把他赶到了澳洲去,一是为了等顾凌泽打下那边的市场后再顺理成章把他召回国内,否则过不了董事会那一关,二来嘛,顾叔叔的确有意想要借此拆散你们,他有更好的儿媳人选,当然,不是温芯,顾家和温家已经不可能再握手言和,我想顾叔叔选的儿媳你也知道是谁了,叶丽莎,她父亲是博运集团的董事长,和顾家的确门当户对。”
“顾叔叔这个人做事狠辣,我想你也有所耳闻,他要做就会开门见山直接做,不会遮遮掩掩,当时顾凌泽为了你先是破了顾老爷子的底线,南建也差点动荡,所以你才令顾家人排斥,顾叔叔想要拆散你和顾凌泽,我想当时顾家没人会站出来替你说话的,所以顾叔叔提出要求,顾凌泽必须下放到澳洲开发部,他也必须跟你离婚。”
“顾叔叔不是莽夫,他知道顾凌泽不会和你离婚,所以顾叔叔拿你父母开刀,假如你们不离,你爸妈会遭殃,当然,顾叔叔把叶丽莎推到顾凌泽身边,不是想硬塞,他不相信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坚持到这种地步,所以他们父子约法三章,假如顾凌泽顺利完成任务回国,这些年他依旧没有变心仍旧爱你,顾叔叔这时候会接受你做他的儿媳。所以,顾凌泽答应了这个条件,他和你离婚,然后,他遵守规则,带着叶丽莎去澳洲。”
时听打翻茶,慌忙用纸巾擦拭,末了她抬起头,问:“他和叶丽莎……现在在一起吗?”
段嘉康这时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他先是蹙眉,似有难言之隐,随即微笑,说:“你知道顾凌泽当初和你离婚的另一个理由吗?”
时听一颗心忽然揪紧,垂眸,“因为那些照片吗?”她苦笑,“他始终是有疑心的,我知道。”
段嘉康却摇头,抿了抿唇,目光索然,看着她的眼睛说:“出国前他来找我喝酒,跟我坦白,他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对你完全不变心,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认为就能做到的,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所以他要通过跟你离婚分你一半财产,假如他真的变心了,他不会再回来找你,因此这些财产就是对你的补偿。”
时听一怔,满目疮痍。
她才不想要什么补偿!
她要他的真心,是他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身外物要这么多有什么意思?去他的补偿!她又不是守财奴!
过了会儿,她垂眸低笑,对面的段嘉康以为她受到刺激疯了,赶忙递她一沓纸巾,她接过来,擦擦嘴边的咖啡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该回家收衣服了,今天忘记收。”
段嘉康:“好,路上小心,别再撞别人车了,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嗯。那再见。
那辆白色保时捷经过一小时的雨水冲刷堆满了枯叶,绿色的褐色的,车顶盖了厚厚一层,风很大,但雨停了。
时听用手拂开车顶落叶,后来觉得多此一举,于是再不管这些落叶,她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把头颅靠在方向盘上。
从衣领掉出那枚弥勒佛玉坠,她捧在手心细看,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她贪心地许了一个愿望。
JT正被亚信恶意收购,她后来得知,君源资本已和南建分割,现在的君源是一家完全独立的公司,不再挂靠南建,而JT是君源资本的支柱企业之一,失去JT的君源将如失一臂。
时隔三年,亚信故技重施,三年前顾凌泽还是南建CEO,他可以动用南建的庞大资本进行反击,但现在他已离开南建的核心位子,手上只有君源的资源可以动用,他很被动,或许亚信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她向佛许愿,愿他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如同段嘉康所言,亚信正通过二级市场不断收购JT股票,和三年前一样,亚信如法炮制,且手段更阴险。
JT内部高层有所察觉时,亚信已悄无声息持有JT百分之十九的股权,并大张旗鼓通过集团官媒发布声明,称亚信即将成为JT第一大股东,一时引起业内无数讨论,只因JT和亚信同在美国上市,按照美国法律,一旦亚信持股高达百分之二十,JT与亚信需合并财务报表,此时做为JT第一大股东的亚信便可顺理成章成为JT的实际控制者,等于说一旦亚信持股达到百分之二十,JT会被亚信收入囊中。
JT就要被亚信拿走了吗?
她不知道,也无能为力,每日心情低落,总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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