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气鼓鼓道:“你说呢?”
他靠过来和她并肩坐着,抬手帮她擦脸上的水珠。
想到分开那日的情景,他的指尖不由微微一颤,轻声问道:“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
阿霁瞪他一眼,斩钉截铁道:“没有!”
明知道她在说气话,但他胸口还是没来由得一阵绞痛。
“可我想你了。”他轻轻吸了口气喃喃道。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做出无赖的样子,嬉皮笑脸道:“那你现在想我吧,就一下,不然我多吃亏。”
阿霁心里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胀痛,可接着又溢出一股甜蜜和感动,甚至还有些自得,她悄悄转过脸道:“好,就想一下……嘶!”
“不要用嘴巴敷衍,这里也得好好想一想。”他将手按在她心口,语气认真而执拗道。
阿霁双颊泛红,心跳加快,垂眸望了一眼,神色慌乱又窘迫,不过碰一下而已,怎么就……
崔迟自也感觉到掌心的异样,像是烫到了般撤回手道:“我……我什么也没……”
阿霁心底涌起不甘和失落,贝齿轻咬,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反手一一解开了背后那排珍珠扣。
崔迟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你自己……可以呀?那你……你以前怎么……骗……骗我……”
何止木头,简直千年铁木,阿霁实在无话可说,团起那块绢布便要去堵他的嘴。
她这一抬臂,崔迟立时笑了,捉住她的手戏谑道:“我有没有长大不知道,但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阿霁也不遮掩,抽回手掬了捧水,从锁骨上浇了下去,大大方方地将玲珑曲.线展示给他看,然后不怀好意地欣赏着他的神情变化。
崔迟看出了她的意图,索性把眼一闭,正色道:“我这段时间在清修,颇有成效,你休想引我破戒。”
阿霁兴奋地直搓手,钻入他怀中使出浑身解数抱颈索欢,起先他还很镇定,任凭她怎么作弄都无动于衷。
可阿霁向来惫懒,如今又有些精力不济,哪耐心将所有花样都试一遍?缠磨了不到一刻钟,便把心一横决意使出撒手锏……
崔迟差点惊跳起来,粗.喘着将她拉了起来,再顾不得许多,当即举手投降。
她在他掌中像一杆纤细的芦苇,似乎随时都能折断,但却有种神秘而柔韧的力量,吸引着他不知不觉中靠近、沦陷。
他深情款款地凝注着她,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抚触着她的每一根骨头,神情专注而痴狂,甚至有些迷惘和哀伤。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故意捉弄或中途叫停。
他第一次感觉到她迫切地需要他,全副身心得渴.望着他。
但他却没有急于满足她,而是耐下性子做足了前.戏,直至桃花吐露牡丹流蜜,还要掌着小圆臀凑近了看。
她又惊又羞,泪眼朦胧,气喘吁吁,在他吻上去时拱着喓差点哭出声来。
他一定是属狗的,她想要骂人,可还未开口便泣不成声。
她满脑子都是大犬咻咻喝水的情景,不幸的是她正是那一池春水。
他握着莹白圆柔的膝盖,百忙之中抽空提醒道:“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肿了,陛下还以为你受欺负了。”
她颤颤巍巍道:“你……你不就在……哈……”后面的话被抽气声压了回去。
浑然像着火了一般,连背后的玉璧都变得滚热起来。
她有些受不住了,握住他手腕哆嗦着求饶。
他见好就收,一点点吻了上来,啃着她汗湿的小巧下巴,瓮声道:“别做孤家寡人,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
她颤栗了一下,抚着他额上突突跳动的筋络,心底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他真的爱她,哪怕没有所谓的羁绊,也没有身份的纠葛,他仍然爱着她这个人,就像姑丈爱着姑母一样。
想到尸骨未寒的姑丈时,她忽如五雷轰顶,可是太晚了,他已经破开重重关卡,不容置喙温柔地闯了进去。
她良心上负疚,可身体却很诚实,一切似乎要比七夕那夜还要激烈,而她已经不像那时候,只知道咬着手背茫然承受……
绵延不绝的欢愉攫取了她的心神,她有些恍惚地想,姑丈不会怪他们的,他从来就不是古板迂腐之人。
越是禁忌的东西,越是有种蛊惑人的魅力。新鲜刺激,让人人欲罢不能,忘乎所以。如果生命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不用为明天做准备,也不用去想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
什么时候结束的,什么时候回到寝阁的,阿霁全无印象。
醒来时晨光已经照进了帐中,她感到宿醉般的疲倦和空虚,还有种难以言表的惆怅和懊恼。
怀中沉甸甸的,手臂有些僵麻,她舒了舒腰缓缓睁开了眼睛,正想质问崔迟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让她搂着,可等眼皮掀开,面前情景越来越清晰时,她的声音却堵在了喉咙。
和新婚次日一样,她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自己,眉眼含情,面泛桃花,正讶异而惊喜地望着她。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大家都出乎意料地冷静,谁也没有尖叫或发狂。
“怎么……这种时候换了?”阿霁带着哭腔哑声道。
崔迟爬起身茫然四顾,呢喃道:“这是真的?”
阿霁忙拉起薄衾裹住了她光裸的香肩,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心头狂跳不已。
真是禽兽不如,看着自己也能起意,她是不是中了什么淫.邪的妖术?
崔迟自行验证了一番,转向阿霁一本正经道:“我们可能又有孩子了。”
阿霁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昨天来的时候没喝药?”
崔迟摇头道:“没有。”
阿霁懊悔不已,扑倒在衾枕间愤愤锤床,都怪她意乱情迷失了分寸,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何况如今是什么时节,哪能安心养胎呢?
崔迟有些忐忑地望着她,轻声道:“我是故意的。”
阿霁困惑不已,转过脸道:“什么?”
故意没有喝药,还是故意在极乐巅峰将一腔热意送入她胞.宫?
“你忘了我们上次因何换回来的吗?”崔迟凝视着她小声道。
阿霁恍然大悟,可这也太荒谬了吧?
到底是老天在跟他们开玩笑,还是说他们俩的子嗣与众不同,只能由父亲来孕育?
她有些紧张地挪过来,指了指崔迟的小腹,骇然道:“该不会是个怪胎吧?”
说起来,他俩往上数六代也算同出一宗,虽说太武皇后的血脉应该也稀释的差不多了,可万一还有残留呢?这算不算是报应?
崔迟对这些一无所知,还以为她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嫌恶地挥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道:“那也不能抛弃。”
“我又没说要抛弃,”阿霁嘀咕道:“只是这种事一般都得一两个月才能确定,你又如何得知呢?”
崔迟叹息道:“我宁可这是真的,总好过毫无规律的换来换去吧?”
阿霁也深以为然,这半个月来头回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她率先跳下榻,将帐缦挂起,笑道:“我先去洗漱。”
崔迟眨巴着一双琉璃般清透的水眸,落寞道:“你不管我了?”
阿霁正弯腰穿鞋,抬起头问道:“你起不来吗?”
他无精打采道:“腰酸腿软,头晕目眩,你知道这种感觉的。”
阿霁反问道:“那你为何还要蓄意和我换?”
“你最近病恹恹的,一直不见好,我看着难受。”他望着他,情真意切道:“别的我帮不上,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崔迟:The things I do for love.(看看我为爱做了什么)
詹姆·兰尼斯特:老兄,版权费先不说,借用名言前先查一下背景啊!
第八十六章
阿霁一僵, 蓦地想起当日和姑丈说这件离奇经历时的情景。
他听的时候明明很羡慕,想必也极希望拥有一副没有残缺的健康躯体,可当她问他是否想和姑母交换时, 他却郑重摇头,说怕她适应不了会摔跤……
阿霁一点点直起身, 心底那个念头愈发坚定:他是真的爱她,她的感觉没有错。
她急喘了口气,转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自从姑丈去世后,她常感胸闷气短, 精神不济,甚至一度觉得生无可恋。
可如今浑身却充满了力量, 先前的低沉情绪一扫而空。人的心情会影响身体状况, 同样,身体状况也会影响心情,她明白这个道理, 但始终走不出阴霾。
可如今一切迎刃而解,如果真像崔迟猜测的那样,等到分娩才能换回来, 那么到时她一定已经脱胎换骨了。
“以后我们天下第一好,我会像爱自己一样爱你的。”她的心里满是绵绵情意,再无半分算计与权衡。
崔迟用力回抱着她, 压抑着心头的震颤和激动,颤声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公主,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冲锋陷阵守卫疆土也好, 生儿育女操持家业也罢, 我只想让你对我心无旁骛, 别把我当外人。”
阿霁眼眶一热,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崔迟仰头轻吻她的泪痕,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如今是崔迟,让别人看到哭鼻子的话,有损威望。”
阿霁破涕为笑,抽噎着道:“你怎么还叫人家公主?”
“大卫就你一个公主啊,不叫公主叫什么?别人都叫阿霁,我才不要和他们一样呢!”他用她的嗓音说话时,竟带着几分娇蛮,阿霁听得极为受用。
“好,就依你。”她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眯眯道:“现在你是我的公主了,等用完早膳,我们就去见姑母。”
崔迟有些受宠若惊,攀住她的手道:“我们都要好好做对方,以后我一定会让世人知道令仪公主有多爱驸马崔迟。”
阿霁不甘示弱,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道:“我要让大家知道,驸马更爱公主一些。”
“公主更爱驸马。”崔迟瞪着眼睛道。
“驸马更爱公主。”阿霁哭笑不得道。
蛮蛮听到响动推开了槅门,忍俊不禁道:“陛下晨起已经跑马回来了,二位还是先别斗嘴了,快些更衣洗漱吧!”
阿霁很是惭愧,姑母经此大变,而且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保留着年轻时的习惯,一大早起来不是练剑就是骑马,可自己竟只想赖床……
崔迟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她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去帮他拿更换的衣物。
**
女皇居碧落堂,宽阔轩敞,高广严丽,与花晨月夕阁风格迥然。
两人赶到时,侍膳女官已经带人摆好了饭食,园中都是女皇心腹,所以大家看到崔迟也没觉得意外,见礼后便各司其职了。
女皇很快在姮娘的陪同下出来了,她看上去精神焕发,气色也不错。
两人敛衣行礼,她径直走过来伸手扶起,笑吟吟道:“这算是和好了吧?”
阿霁偷瞟了眼崔迟,见他脸颊泛红,正局促地捏着腰间宫绦,只得回道:“是。”
女皇多瞧了她两眼,她慌忙低下头去。
“小迟,坐吧!”女皇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说什么。
阿霁前些时日都是食欲不振,今早却胃口极佳,崔迟也不遑多让。
主座的女皇心下极为纳罕,左看看又看看,不觉失笑,转头望了眼陪侍在一边的姮娘。
姮娘轻笑,示意她也多吃点。
用过膳后,女皇便带他们进了里间密阁,亲自关门闭户,问崔迟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还从原路返回吗?”
阿霁忍俊不禁,将崔迟推了过去,低笑道:“问你呢!”
女皇见状,猛地明白过来,大惊失色道:“你们又换了?什么时候?”
阿霁羞赧道:“晨起。”
女皇没再说什么,而是焦躁地来回踱着,身上散发出慑人之气。
两人面面相觑,唯恐碍着她的眼,悄悄退到了板壁前。
“这下我的计划全乱了。”她尽量不动声色,可语气中仍有懊丧和余怒。
“姑母……”阿霁惴惴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重新谋划吧?”
“与其等待,不如先发制人,因为我们的胜算并不大。”崔迟情绪激昂,陡然开口道:“姑母当局者迷,又受困于道德和情义中,很难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你说说,何谓正确决定?”女皇不以为忤,反而面带欣喜,真诚发问。
“再拖下去,洛阳不乱,地方上要先乱了。”崔迟义正辞严道:“家父前几日派人送信,说郡王参政的消息令各地群情振奋,很多官员纷纷上表庆贺。若他此时搞出什么祥瑞,或者得了什么善于操控舆论的奇才,您很快就会被民意裹挟,不得不立他为嗣。”
“上一个被浩瀚民意推上高位的是王莽,”女皇沉吟道:“民意的确难违,可我实在不愿将雍王逼到对立面,所以迟迟不愿出手。”
阿霁心头一慌,有些怅然若失,父亲只有一个儿子,可也只有一个妹妹,一个妻子,如果他选择站在妹妹那边,势必会失去妻儿……
“或者,您可以和我阿耶好好谈谈,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阿霁小心翼翼道。
女皇苦笑道:“他那般闲散的性子,你真以为他回长安是在忙政事?”
阿霁失声道:“他是故意避开的?”
女皇点头,崔迟先前还胸有成竹,这下子却沉默了,好像突然理解了女皇的难处。
身为旁观者,他觉得这件事再简单不过。
但身为阿霁的丈夫,他却有些无措,整件事中最难的其实是她,他得站在她的角度。
阿霁逐渐冷静了下来,望了望女皇,又望了望崔迟,神色从容道:“阿耶并非普通人,他经历过多次政权更迭,也明白其中的艰险。我们先不要缚手缚脚,还是等事成后再考虑这些吧!”
她能这样说,女皇和崔迟都颇感意外。
崔迟很快附和道:“正该如此。”
女皇沉思片刻,望向他们道:“你们对彼此有多信任?”
崔迟率先道:“我对公主毫无保留。”
阿霁迫不及待道:“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后面俩字有些虚,她都不好意思看崔迟。
女皇转向她,很快又将目光移开,像是还无法适应对着崔迟说贴心话。
阿霁忍着笑,娇声道:“姑母,我真的是阿霁。”
女皇皱眉,扶额,摆手示意她别这样,那扭捏样实在太奇怪。
阿霁只得肃立拱手,正色道:“陛下请讲。”
女皇努力维持着端肃平静,眼神只落在她身侧,“论杀伐果断,你远不如李霖。论成熟缜密,你更不如李霈。但你沉静聪慧谦和温煦,又善藏锋守拙,这一点远胜好大喜功的李霖和自命清高的李霈。阿霁,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切记,匡翼不是你阿耶,你也不是我,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绝无折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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