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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却没有再往前去，而是在这片芭蕉林里绕了起来。
他拨开一片垂倒下来的深绿芭蕉叶，往着芭蕉林腹地深入，最后停在了一处芭蕉环绕成圈的地方。
他手指对着那处一点，将环绕于四周的一个结界打开，然后朝里走了去。
那里有一座孤坟，坟上长满了杂草，他在坟前跪下，将腰上的一壶酒取下来，拨开塞子，往坟前的无字碑上撒了去。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八百年了，你可安好？”
这座坟，是他八百年前为他而立，因为设置了结界，才不至于被外人所打扰。
阴风幽幽吹扬，旁边的芭蕉叶被吹得沙沙叫响，可是却无人回答他。
他沉浸于悲恸之中，回忆起很多年前的往事，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他唯一的救赎，可惜，他死了，他被那□□人害死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眼底发寒，双拳狠狠握紧，牙齿磨得隐隐响。
“师父，我以为我下来陪你了，可是，我又活过来了……”
“天不亡我，就是让我回来报仇的。”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壶，垂着脑袋，青丝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惨白的鼻梁来，“我刚去看了赵青骨，他……过得很好。”
他修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低哑道：“师父，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
他的头靠在那块墓碑上，眼底满是阴郁的水，师父没了，他的世界也早就没了光。
“等我拿回魔心，我定会去报当年剜心之仇！”
这时，芭蕉叶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登时一警觉，手摸上腰间的冷剑，静静地听外面的声音。
“也不知这魔使大人最近是怎么了？咋变口味了呢？怎么突然迷上雪国的姑娘了？”
戚叶泫眸眼半眯，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听闻那雪国的姑娘个个冰肌玉骨，魔使大人喜欢也实属正常。”
“不过，他让我们帮她找的这个，怎么还是青楼里的呢？”
“青楼怎么了？魔使大人还不能换换口味？平日里魔界的那些魔女们，魔使大人早就看腻了。”
“说的也是。不过魔使大人特地强调了那位雪国姑娘眉心有一朵五色花胎记，据说可美了。”
戚叶泫的眸光一划，立即站了起来，朝着那两个人追了去。
五色花胎记？
真是胎记，还是别的什么印记？
戾修既然派人去寻那女子，说明那绝不会只是简单的胎记。传闻中触摸过女娲石之后，身上就会短暂地长出五色花印记，难不成那个女子接触过女娲石？
八百年前，他为了这颗石头，上天入地，最终也被它害得失去魔心，死于天神手中。
现如今它就在身边，他又怎么会放过夺取它的机会呢？
不过，奇怪的是，它怎么会在人间呢？
它不是应该在天上吗？
最奇怪的是，守护女娲石的神女九歌，为何也会在人间呢？还变成了一个普通凡人？
当他从芭蕉叶林转出去后，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大步冲出去，追去了官道上，随后又入了集市中，人烟越来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暗，可他却寻不到他们的影子。
他抬头凝望这天幕，时间不早了，他该去接雪芊了。
他愤怒地骂了一声，随后朝着天清山的方向跑去。
雪芊彼时正在青莲峰上屏息打坐，时不时就睁开眼瞅一眼外面的天色，夕阳西沉，夜幕拉上，可是还不见戚叶泫来接她。
难不成她还要在这里用过晚饭后他才来？
山上吃得清淡，中午时她就没吃饱，她可不想晚上还留在这里吃饭。
她望着窗外的云烟峰峦，几乎要望眼欲穿，一旁陪她打坐的赵青骨提醒道:“打坐要静心。”
“是。青骨师兄。”
她立即闭上眼睛。
这时，外面的梨树上落下一个轻灵的黑影，惹得枝头轻颤，虽然很轻，但是雪芊还是听到了，她立刻拨开眼皮，喊道:“戚叶泫！”
戚叶泫本想待在树上看会儿他们是怎么练功的，结果却被她给发现了，他回了一声:“走了。”
雪芊转身朝着赵青骨一拜:“青骨师兄，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见。”
赵青骨温柔浅笑:“去吧，明日见。”
树上的戚叶泫朝着屋里一扬手，一壶酒便飞进了窗户中：“今日晚了，改天再一起喝酒。”
赵青骨从空中接过那壶酒，青色的道袍缓缓坠下，朝戚叶泫回之一笑:“等你。”
说话间，雪芊已经跑了出去，跑到了那棵梨花树下，戚叶泫从树上跳下，抖落了几片新叶，其中一片就刚好落在她头顶。
他抬臂为她拂去，简单的动作却做得那么自然，就好像那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走吧。”
雪芊跟着他下了青莲峰，他像早晨一样背着她下山，他背着走得快，雪芊也就任由他了。
这种感觉就好似曾经上学读书时，晚上下晚自习后，和同学约着一起回家，一起走在晕黄的月光下，一起享受恬淡的夜风。
“今日学了什么？”他问。
雪芊认真回道：“运气，打坐。青骨师兄真的好认真地在教我，能跟着他一起练功真是三生有幸。”
“青骨师兄？”这称呼还挺亲密。
“是啊，本来该叫师父的，但他不想乱了辈分。”
“确实不能够叫师父……”戚叶泫喃喃自语，若是叫师父，以后成亲恐怕会落人口实。
“你觉得他……如何？”他试探地问。
雪芊回想起赵青骨那副容颜与仪态来，笑着道：“我发现他身上真的有仙气儿，一动一静间，皆为谪仙。”
戚叶泫忽然也生了攀比的心理，问道：“那你说说，我与他，孰更美？”
第11章 卖掉
“这……”雪芊摸着下巴思索，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邪魅俊逸，如何比？
她最后道:“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哈……”他轻笑了起来，“那你更喜欢哪种长相？”
雪芊扭头偏不回答，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喜欢他要更多一些呢。
“你呢？你今天去做了什么？”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香，他既去买了酒，那必定是入集市了吧。
“我？”
他陷入了沉默中，林中候鸟归巢，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他的步态有些沉重，踩在铺着轻薄月纱的青石台阶上。
雪芊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却听见他幽幽开了口:“去看了我师父。”
“你师父？”魔尊大人也有师父吗？那岂不是魔头中的魔头？
“他死了……很久了。”他缓缓道。
雪芊愕然，原本欢快的情绪变得低落下来，难怪他去买了酒，是去祭奠他的师父了啊。
察觉到他的悲伤情绪，她垂落在他脖子下的手，轻轻地去揉他那空了的左心房。
“做什么？”他问。
“给夫君揉揉，揉揉就暖了。”
揉一揉，心就会变暖吗？
可是他没有心诶。
虽然这具身体里有心，可是他的灵魂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许是心脏被挖了太久，即使住在有心脏的躯壳里，也依旧感受不到心跳。
那不是属于他的心。
他无声地叹笑：“别揉了，很奇怪。”
“哪里怪了？”她不明白。
“你自己揉揉就知道了。”
雪芊真的照做了一下，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像刚才那样揉了揉，顿时霞飞满面，手也就那样顿在了左胸前。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产生？
背着她的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听在雪芊耳里，总觉得怪怪的。
一时间羞赧不已，她咬着粉唇不说话，突然感觉趴在他背上浑身不自在，幸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格外亮堂的“咕哝”声，将难堪的她解救了出来。
“饿了？天清山那吃得清汤寡水的地方，吃不惯也是正常的。”他转言又道，“我带你去街市上吧？”
那两只魔肯定还在城中，他还没有放弃寻找他们的念头。
“好啊！”雪芊鼓掌叫好，她穿来这里后，还没有机会去皇宫外面的街市上逛逛呢。
从天清山下去后，走个一里路，便会看见一条热闹非凡的夜市，那是雪国内皇城的街道，戚叶泫脚程快，他们到达街市上拢共也没用一炷香时间。
“冷不冷？今天出来也没有带披风。”他在长街中搜寻那两只魔的同时问道。
街上商铺林立，人声鼎沸，雪芊被沿街的百戏杂耍吸引去了目光，她取出腰间的一绯色小荷包，上面绣着一只叼着绿草的小兔子，她从中取出一锭银宝，朝着那杂耍团的托盘里扔了去。
那放置于地上的圆托盘里全是些铜板与碎银子，难得见出手这么大方的，收钱的是个小男孩，忙高声道谢:“谢谢姑娘！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祝姑娘与郎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戚叶泫回过头来，红绿交叠的灯火映在他侧脸上，映出了几丝迷离，他浅色的嘴唇轻抿，道:“看来你不冷。”
他说话间，空中也喷出一圈白气，转瞬间就化为了冰霜，而他就像从梦幻中走来的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嘻嘻，我裙子里穿了棉裤。”她问道:“夫君你穿了吗？”
“我才不穿那玩意儿。”他嗤之以鼻。
“啊！夫君，我们去吃那个！”她兴奋地指着前面一个铺子，那里热气腾腾，香味向四处蔓延，惹得过路的人直流口水。
没想到在这雪国也有火锅店，虽然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完全一样，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冬天吃这个最是暖身了。
“……你能行吗？”戚叶泫面露怀疑，总觉得她这样柔弱不堪的人吃什么东西都该忌口。
“可以的。快点过去嘛！”雪芊扭动着身子撒娇。
戚叶泫终是提步迈了过去，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雪芊对着菜单一顿猛点，她以前可喜欢吃火锅了，“老板！要特辣！”
戚叶泫出声打断:“别听她的，不要辣椒。”
“这……”店家看看左边的她，又看看右边的他，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雪芊贴在桌子边，像只猫咪一样向他摇尾乞怜:“夫君，你就满足一个病秧子卑微的乞求嘛。”
她的一双剪水瞳里泛着可怜巴巴的光，让人怎么忍心拒绝她？
戚叶泫唇线一抿：“听她的。”
“好勒！两位客官请稍等，菜马上就上。”店家笑脸洋洋地转身小跑出去了。
雪芊嘴角上扬，一个人乐呵了起来。
未几，一锅热腾腾的汤就端了上来，香气往外四溢，汤汁爽辣诱人，看得雪芊口馋得紧。
戚叶泫吃饭从来都吃得很少，草草几筷子后，就坐在座位上等她，在宫里如此，在宫外亦是如此。
就连修仙的赵青骨都比他吃得多。
雪芊见他双手交迭抱臂靠坐于对面，安静得像一座石像，她怕他等久了不高兴，便大口夹着菜往嘴里送。
“吃慢点。少于一炷香吃完，今日就不带你回家。”他冷冷发声。
这么辣的菜，待会儿可别呛死了。
雪芊嘴里包着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问:“不回家去哪儿啊？”
他狭长的眸子一扬，嘴角邪笑道:“把你给卖了。”
卖……？
敢情魔尊大人还是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啊。
恰逢此时，隔壁一桌吃客的议论声传了过来，“听说那花柳街最近又到了一批新鲜货，都是些漂亮的雏儿，有好些还是从凤都买来的，待会儿要不要去瞧瞧？”
雪芊的眼珠子瞪大，饶是她没入过江湖也听懂了那人话中的意思，再加上刚刚戚叶泫说要把她卖了，她止不住打了个抖。
对面的戚叶泫右手指尖在左臂上缓缓轻敲，“花柳街”三个字牢牢映入脑海，他见对面的雪芊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对她露出一个坏笑：“怕了？”
雪芊的头点得如捣蒜。
“怕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
雪芊微愣，她回答不上来，但是就是莫名觉得怕。
魔尊大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他眼里幽深，道:“你知不知道被卖去那里后，他们会怎样对你？他们会扒了你的皮，吸食你的血，啃咬你的肉，遇到些奇怪的，他们还会逼你哭。”
“啊？？”
雪芊愣了。
“尤其像你这样的，弱柳扶风，梨花带雨，估计没两天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戚叶泫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划开天青色杯盖，轻呷了一口，长睫微抬，见她吓得不轻，说：“你若是不乖的话，我就把你卖到那里去。”
雪芊低下头，忽然觉得口中的肉不香了，她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魔尊大人的怪癖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拐卖儿童。
他不仅恋足，还拐卖儿童，太恐怖了！
“夫君，我很听话的，真的。”她跟他保证道。
隔壁那桌的人继续肆无忌惮地畅聊着，雪芊在吃菜的同时，悄悄地抬头瞟戚叶泫，见他垂着眸，似是听得认真，她好奇地问了一嘴:“难不成……夫君也想去逛花街么？”
戚叶泫抬起视线，看向她，隐有愠怒，低斥道:“胡扯！”
那为啥听得那样认真？
隔壁桌那两人吃完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说待会儿要去哪家青楼逛。
“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回。”戚叶泫站了起来，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雪芊鼓起了脸，不就是说了他一句嘛，还不高兴了？
看来是真的被她戳中心事了。
她还当魔尊大人是个没有欲望的木头人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普通寻常人。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一张脸被辣得通红，尤其是那张小嘴儿，红得就像抹了很艳的口脂一样，她抿了抿，站起身来，“走吧。”
戚叶泫到她身边来，想继续背她，却被她拒绝了，“我想自己走。”
十分淡的语气。
戚叶泫此时心里想的是，快点将她送回去，他好出来探探那条花柳街。
可她非要自己走，她走得实在是太慢了，三步一停留，时不时就被一个小摊子挽留住了脚步。
“快点儿，再不回去明天甭想再出来。”他不耐地催促她。
雪芊看着他一张臭脸，瓮声瓮气地骂了两句，“哼，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随后，她就跟着他往皇宫的方向步了去。
第12章 毒誓
今夜是不同寝的日子，一回去后他就回了自己的宫殿，雪芊见他那副急切地想甩开她的模样，很是郁闷。
她回去先是沐浴洗漱了一番，随后就一个人倒在大床上睡了起来，可刚没睡一会儿，窗户边就响起了一声空灵的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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