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里伸出手。
她揪住了斯佩多的冬菇叶子。
斯佩多:?
“听好了。”天镜里凑近了, 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是个擅长分辨真话假话的人。所以你要是想要让我理解你的意思,最好就直接说出来。”
“不让要是让我产生奇怪的误解。”她另一只拳头握紧,“我就直接把你打晕。”
斯佩多一愣。
天镜里说完,转身走到窗边准备离开。
她一只脚都搭在窗台上了,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总之……”
“之后的话,和我一起去日本吧?”
藏在黑暗里的生物也会有趋向于光明的那天吗?
斯佩多也不知道。
但他突然想起来,曾经他也有伙伴, 也有知心的爱人和交心的伙伴。
看着双眸明亮的天镜里,斯佩多突然觉得喉咙堵得慌。
他发现她和Giotto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人。
他们像是拂过田野的风, 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却能一眼就吹散心底的阴霾。
那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心足够坦荡也足够包容。
斯佩多曾经想要追随的是Giotto。
而后再是彭格列。
“好。”他说。
天镜里笑起来:“那就说定啦, 不要到处乱跑哦。”
“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 她不再犹豫, 转身跳下了窗台。
斯佩多追上去看时,就看见那白色的影子消失不见了。
而他也不想再去窥视。
中天月色、温柔风声,彭格列之外, 还有许多和友人曾亲历的回忆值得去珍惜。
*
天镜里落在已经烧得焦黑的月桂树旁边。
彭格列的成员们正在清理这里的残骸。不知道为什么九代目也在这里。经历了一晚上的战斗, 这位老人的神色依旧如常, 看起来并没有十分疲惫。
九代目看到镜里:“……您来了。”
天镜里笑眯眯地跑过去:“叫我的名字就好啦。”
九代目有些惶恐地看着她。
“这……”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天镜里朝他摆摆手,“咱们各论各的啦。我是家光的奶奶又不是彭格列的。”
“可是……”
天镜里认真地重复:“不!用!在!意!”
九代目这才答应下来。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这次的袭击,竟然是初代雾之守护者的手笔。”他说,“本以为他早就已经过世了,没想到竟然还留在这个世界上……还对这个家族有这么深的执念。”
“如果没有执念的话,一个人也很难活这么久吧?”天镜里笑起来。
“……”
九代目的笑容有些悲伤。
他抬头望着天空:“虽然现在的我还远远没有到有心无力的时候,但再过五年十年……谁也说不准那时候的事情了。”
天镜里转头看着他。
人类的时间就是这么短暂。五年十年已经是个足以划分阶段的数字了。
“让您见笑了。”九代目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有的时候我也很羡慕初代他们,能够在那个时候急流勇退,完全地放下彭格列的事务。”
他眯起眼睛:“黑手党里可以善终的并不多。”
天镜里坐在他旁边,手撑着脸:“嗯……善终确实很不错呢。”
九代说:“我已经从家光那里听说了您的事情。您是一位神明……是这样吧?”
天镜里不明所以:“嗯?是啊。”
“那就好办了。”九代笑起来,“我们想要在彭格列供奉您。”
天镜里:???
她瞪圆了眼睛,一时间竟有点听不懂九代在说些什么。
“欸欸欸?那种事情不用啦!我现在是靠摆摊来维持信仰……这样就很够用啦!”
九代笑着说:“但是我听说霓虹那边比较大的神明都会拥有自己的神社。还会有信徒经常去参拜,您是初代的妻子,彭格列这边没有让您在街头去——”
“我说不用啦!”天镜里砰地一声跳起来,脸红了一大片,“我我我……参拜、供奉……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啦。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才比较适合我……”
“总、总之……”
天镜里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猛地停住了。
她的脑袋有点发懵,好半晌才说:“你是在试探我吗?”
“您怎么会这么以为呢?”九代目举例,“这不过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
“可是我不想变成黑手党之神啊!”天镜里的脸涨红了,“因为和黑手党的首领结过婚,就要变成黑手党信仰的神明——”
“我好不容易才金盆洗手——”
“这种事情不要啊!!!”
天镜里觉得彭格列九代目真是个恐怖的男人。她已经忘记了一开始想要过来说的事情,惊恐地离开了。
她脑子乱糟糟的,也不想回去睡觉,就满彭格列的乱逛。
九代目那边应该已经招呼过了,没有什么人拦她,只在她快要进入到一些禁地的时候提醒过。
天镜里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请等一下。”
她回头,看见一个用黑布蒙着眼睛,发型却很时髦的老人。
“终于见到你了啊。”这个人说。
天镜里有些奇怪:“你是?”
“我是彭格列专属的炼金师,从一世起就开始为彭格列效力了。”老人说,“你就是天镜里小姐吧。”
“看到你精神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天镜里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啊,这样说你也会觉得奇怪吧。”塔尔波说,“如果这样介绍——我曾经为你和一世锻造过戒指,你是否能明白呢?”
“……”天镜里歪了歪头,“你是人类吗?”
塔尔波笑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说:“看到你精神的样子,一世恐怕也会很高兴吧。”
Giotto?
天镜里想要再问更多。但是塔尔波却摇了摇头,拄着拐杖离开了。
奇怪的人。
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
所以意义是?
天镜里想不明白,她抬头望了眼钟塔,钟塔上只有渐渐泛白的天幕,月与星的颜色都浅淡无比。
她突然觉得有点累。因此她四下观察了一下,找了一棵位置比较不错的树,走到树下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空气中还有炸.药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天镜里真要想睡这个是拦不住她的。
她有点想自家的神器们了,还有她的好朋友川平和夜斗。大家都去干什么了呢?
好心的房东毛利一家、园子小姐还有新认识的夏目和安室透。
还有最重要的可爱的小纲和奈奈。
天镜里的眼前恍惚飘过许多人的影子。
其实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想起有关过去的事情了。大家的陪伴才是她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现在她有点想大家。
好想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他们……
天镜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梦里她和大家再次相聚在庭院里,她看不清大家的脸,只是觉得非常热闹非常开心。
还有暖融融的感觉。
这让她忍不住朝着热源又蹭了蹭。然后热源又远了一些。她在梦中皱起眉,想要去把暖炉抓住,却怎么都差一点。
Giotto有些无奈地看着往自己怀里拱的天镜里。
G说:“这家伙这么多年了,睡觉的姿势一点也没有变过啊。”
雨月垂眸,眼带笑意:“突然出现真是吓了我一跳。”
蓝宝靠在旁边的树上,漫不经心地说:“一如既往地随便啊。”
纳克尔说:“还是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阿诺德静静地站在远处,他目光望向建筑上的一抹靛蓝色。
“天要亮了,一世。”
Giotto俯身,手停在天镜里发间。
他轻轻地叹息:“好梦,镜里。”
然而火焰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他不敢落到实处,怕她醒来。
梦里的天镜里感觉那温度近在咫尺,胡乱地伸手去抓。
然后太阳一点一点地升出地平线。光影被树叶裁得零碎,温柔地撒在天镜里身上。
火焰弥散。
第48章
天镜里醒来的时候, 已经快要到下午了。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发了好久的愣。就到早就察觉到她醒过来的斯佩多奇怪地看过来。
“你……怎么了?”他问。
天镜里转过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嗯,没怎么啊。”
她犹豫着, 其实心里也有点困惑。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斯佩多衣袖下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谁?”
天镜里睁大了眼睛,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没事……”她一骨碌爬起来, 走到窗户旁边看外面的动静。
远处的建筑已经开始重建了,每个彭格列的成员都行色匆匆, 活跃在自己的岗位上。
天镜里忍不住盯着斯佩多,盯得他头皮发麻。
“你……”斯佩多问, “又有什么事情。”
天镜里朝他努了努嘴:“你不干活吗?”
斯佩多的表情不甚在意:“我已经辞职了,就在你睡着的时候。”
天镜里:???
她愣了一下:“彭格列的员工这么能挣钱,你为什么要辞职?”
斯佩多偏过头去,像是被她问得烦了:“一件事情重复坐上十年二十年……百年, 总是会烦的。”
他这样说天镜里就理解了:“这样子啊, 那没事了。我也经常换工作嘛。”
她掰开手指算了算:“我想想, 一开始是山神,后来流浪了一段时间, 然后找到了祸津神的工作,干了好久呢, 停停又干干的,后来我又跑去当缘结神。”
“但是缘结神的工作太失败了, 还好我痛定思痛, 这才发掘出我在摆摊上面的天赋!”
天镜里张开手臂:“所以说,不要害怕呀D, 像我们这样活了很久的人, 都是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的, 就算是下岗再就业,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好话都被你讲完了。”斯佩多忍不住吐槽。
天镜里笑嘻嘻地跑到窗台边:“总要想些好事嘛。”
突然,她的目光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了。只见一架巨大的卡车拖着一棵月桂树缓缓驶入了彭格列,看方向就是往之前的地方去的。
斯佩多:“说是大家都习惯了那里有树,所以重新拖了一棵新的来。”
“我听说了,彭格列九代目打算在家族里供奉你……你们神明不是靠信仰生存的吗?为什么不同意?”
天镜里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将垂落在前面的发丝拨回去,眼珠子转了转:“……也许是不想和黑手党扯上关系吧。”
她的声音有点小。
斯佩多笑了声,站起来。
“好了,差不多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
“再待下去,就算九代目不觉得焦躁,你的好孙子大概也抵挡不住压力了。”斯佩多知道天镜里没有什么敏感度,补充道,“现在家族里渐渐出现了想要让门外顾问上位的声音……嘛,这个家族的人才还真是凋零到一定的境界了啊。”
“不过是除去了三个废物,竟然就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了。”
天镜里打量着斯佩多眉间的讥讽,微笑着说:“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家族呢。”
斯佩多立刻不说话了。他瞥了瞥天镜里,看表情大概是想要生气,但最终自己憋屈地咽下了。
回家的时间总是比来的时候要快。
和新朋友Reborn还有迪诺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天镜里又把家光拉到角落里让他去查西蒙家族的事情。
做完这些她就一手一个箱子,和斯佩多一起回家了。
斯佩多又换了一具身体。
他在彭格列用的那具是附身的。现在用的这具也一样。
“等到了霓虹,”天镜里看着他陌生的脸,“就把人家的身体还回去吧。”
她说:“我知道什么身体适合你用。”
斯佩多:?
虽然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妙,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该随和点,尽量用普通人的方式而不是……
川平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天镜里和她旁边的斯佩多。
他双手环胸:“我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这种本事。在我没在家的时候居然自己去了意大利旅游。”
他的眉毛拧起来:“你认识的那个叫夜斗的神,有跟你说可以出国吗?”
天镜里愣住了。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心虚地说:“有、当然有啦!”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天镜里:“呜呜呜川平,对不起啦。其实人家本来也想给你带伴手礼来着,但是遇到了好多好多事情,就、就……”
川平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所以呢,这次特地带着这家伙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天镜里说:“这是斯佩多,是Giotto的好朋友。”
“嗯。”
“你也看到了,这具身体不是他的。”天镜里说,“我都知道啦,你可以凭空创造出小推车。那可不可以请你为斯佩多创造一具身体呢?”
川平被她气笑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万能许愿机吧?”
“当然不是!”天镜里认真地说,“只是我的朋友里,就只有你和我认识得最久,也最厉害!”
“川平,你可是我最信赖的挚友,我相信这种事情你肯定……!”
烦死了。
川平默默地在心里想。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鬼迷心窍,竟然在来到霓虹的时候选择了就近观察那个彭格列一世的隐退生活。
他更不应该在那天早晨理会了天镜里的搭讪。
他不应该,最不应该的就是接受了看破他身份的彭格列一世的嘱托,答应了照顾这个麻烦精。
……然后被迫成为了她的挚友。
多少有点自食苦果的味道。
天镜里满脸期待地看着川平。
川平垂眸,说:“如果你指的是能让具现物品的幻术……这个家伙自己就能办到,没有必要来找我……”
他沉默了一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天镜里还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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