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天镜里绕了一朵玫瑰花棉花糖,每一片花瓣都层次分明,姿态各异,而且疏密有致,和真正的玫瑰花相比也就是大了一点。
棉花糖机的原理太宰已经搞明白了。他的手法也掌握得很好,可以绕出一个相对标准的球。
但玫瑰花?为什么?
天镜里注意到了小徒弟惊讶的目光,她有点得意地咳了一声,紧接着又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太飘。
“这个啊,就是更进一步的技巧了。也就是微操。”
太宰:?
“你别不相信啊。”天镜里把这朵玫瑰花插在旁边,又抽出一根竹签,认真地解释道,“其实呢,你师父我在摆摊有了一定成效之后,也吸引了一些同行过来竞争。但是他们都在帝丹门口待不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小治!”
太宰被天镜里注视着,想了想,答:“因为师父的产品很有竞争力。”
天镜里:其实是因为他们会被保安赶走。
“咳,对,就是这样!”天镜里说,“棉花糖……谁都会做。那么一名优秀的摆摊人该如何保证我们的市场不被挤占呢!”
“我的回答是,必须提高产品的核心竞争力。”
天镜里说完,往机子里倒了一把糖。
“有的时候,普通摊贩和大师直接,差得就是这么一点……小治,你看好我的操作。”
她话音一落,太宰就看到了她的手在转动签子的同时,轻轻地抖动起来。
这是连他也要仔细观察才能察觉到的操作。
天镜里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是了,这就是我的独门技法之一——Z字抖动!”
太宰沉默了一下:“师父,这好像是别人的招数。”
天镜里:“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来,你再看一遍。虽然我抖动的幅度很小,但却在悄悄改变棉花糖丝的运动轨迹。这是很多小摊老板都学不到的技巧。”
太宰:也不用学这个。
天镜里眯起眼睛,严肃地说:“有的时候,胜负就在方寸之间。来——试一试吧,小治。”
太宰接过竹签,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虽然他觉得学这个也没什么必要,但它胜在足够无聊。
于是他也全神贯注,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根竹签上。
Z字抖动……
太宰在心中暗暗地念出招式名称。
就像他每次发动人间失格都要在心里暗暗喊一遍一样。
第一次,失败了。
第二次,也没有成功。
第三次,眼看着就要成了,楼下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太宰的手稍稍移动了些许。但这却导致他刚刚引导的轨迹再次被乱——
他有些不满地皱起眉。
“别急。”天镜里在旁边淡淡地说,“专心。”
“吸气。”
“呼气。”
……
Z字抖动。
太宰目光锁住这根竹签,他感觉自己盯到精神力都快提升了——如果他有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终于——!
“你成功了!”天镜里激动地蹦了起来!
太宰下意识地就想笑。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好像又被对面带着跑了。节奏不在他手里,这很难受。
天镜里毫无察觉,还搁那高兴:“快快快,拿去欸大家看!小治小治,你拿还是我拿,冲冲冲!”
太宰把棉花糖拿过去了。
“可以啊,”这是他的唯一指定好友织田作,“不错。”
太宰有点开心。
景光和玲子也都夸了两句,不过后面这位姐姐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是有点微妙在。
太宰难得没想太多。他想找个地方把糖插起来。
第69章
新家位于米花町某处闲置的房屋, 那是妃英理早年置办下来的产业,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有得以启用。
这座房子好就好在它紧邻街道,一楼完全可以作为商用的店铺来使用。
一家五口人背着包来到这里时, 多多少少脑袋里还是产生了些许疑问的情绪。
“这真的是我们花那么点钱就能住上的房子吗?”织田作喃喃地问。
太宰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连景光的嘴角也微微抽搐:“之前……好像说不是那位妃女士自己家闲置的房子吗?”
他想了想平时毛利小五郎生活扣扣索索、还有毛利兰每次数着家用苦恼的样子。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轻描淡写说的“不需要很多租金”的房子会是这么好的住所。
光照良好设备完善,而且也足够宽阔,甚至后面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小庭院!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天镜里笑了一下。
“这件事情, 之后再解释吧!我们先进去嘛!”
事实上妃英理所资助的是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房产,而天镜里思考过许久之后,还是把存在川平那里多年的财产都拿了出来, 全部换成了现在所用的钱币。
然后她买了这栋房子。
正如天镜里对川平所说的那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新的家人, 而所谓的宝物, 本来就是让家人们开心生活在一起才存在的。
太宰回头时,就看见天镜里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反射了阳光的玻璃窗。
“镜里小姐。”他最终选择了这个称呼,“不进去吗?”
他其实察觉到了一点异样。但作为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人,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说太多事情。
大家各自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屋子,走出来到客厅的时候还处于一种乔迁的茫然。
“……真是不习惯啊。”景光不禁说,“感觉屋子空荡荡的呢。”
天镜里从旁边窜出来, 她说:“我还剩一点钱, 大家想要置办家具什么的,也可以去买!”
她看起来兴致勃勃的:“这么多年难得花这么多钱!大家不要拘束啊!”
玲子挑了挑眉。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 却也同样锐利。
天镜里的笑容僵了僵,朝她嘿嘿了两声。
织田作走过来, 不经意挡在两人之间。
他问:“我看到门口的地方人流量还是很大的, 镜里是想之后在家开店吗?”
天镜里愣了一下, 然后笑着挠了挠头:“嗯……这个还没有想好哦?我自己是肯定要出门摆摊的,但是大家在家的话想要用它来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也不一定是卖吃的,大家想用来做什么就都好啊。”
织田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而后又轻轻地松开。
然后他拍了拍天镜里的脑袋。
“知道了,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嗯嗯!”天镜里又高兴起来了,“那我就拿上之前准备的东西,去拜访一下邻居啦!”
“小治!”她点了新徒弟的名,“和我一起呀!”
“欸——”太宰拖长了声音。
他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炫彩的屏幕。
天镜里凑过去看着他五指翻飞:“虽然看不懂……但感觉小治很厉害呢。”
太宰侧眸,没说话。
“啊啊啊啊要死了!快快快——”天镜里却比他更投入。
新徒弟懒懒散散的,天镜里也挖不动这么大一孩子——说是孩子,他其实已经成年了。
这样的话她只好带上自己准备的一些小零嘴去邻居家拜访。
这个家的嘴好像全长在天镜里一个人身上。她一离开,原本就很空旷的新家顿时显得更空旷了,而且很安静。
庭院里树木的影子随着日光移动,发出梭梭的声音。天气稍稍有些炎热,门开着,微热的风就从那里蹿进来。
“所以呢?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太宰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屏幕,但是他显然是在和屋里的另外三个人说话。
他背对着大家,坐姿看起来十分闲适,深不见底的眼中却渐渐浮起些许焦虑。
玲子皱起眉。
景光的脸全部淹没在阴影里。
就连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织田作,脸上也渐渐浮现忧虑之色。
“她……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这不仅仅是织田作一个人的疑惑。
景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玲子。
“我想,也许可以说了。”他说着,看向太宰,“我们可以相信你吗,太宰?”
太宰指尖微顿。
“谁知道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好像超脱于这种窒息的氛围之外,“也可以现在就把我赶出去。”
玲子不悦。
还是景光摇了摇头说:“冷静。太宰,你并不是普通人吧?”
很显然这位神器说这话并不需要对方的肯定,他紧接着说了下去:“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么多人,全部都是围绕着那位任性的神明存在的。”
“从过去到现在,还有未来——身为神器的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在神明身边。”
太宰挑了挑眉。
“不管有何种的困难和艰辛,我们永远都和她在一起,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但是……”
“她好像不想让你们跟着了。”太宰凉凉地说。
景光苦笑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看了眼玲子。
玲子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曾在天镜里身上看到奇怪的伤痕,以及她似乎有些秘密这些事。
她顿了顿,又提到天镜里的另外两位徒弟已经答应了帮他们调查这件事。
“所以。”太宰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你们的意思是……希望我也能帮忙套话咯?”
他说得太直接了。
但确实是这样子的。
“是。”玲子解释道,“我们身为神器,按理说窥伺神明的过去已经属于越界的行为,而且……这对我们自身也并不是好事。”
太宰感到有些好笑:“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吧。”
“但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织田作回答他。
太宰猛地睁圆了眼睛。他看着这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织田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些悻悻地闭上了嘴,露出了像是个少年一样吃瘪的神情。
他有点不高兴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太宰正经地坐起来,趴在沙发的靠背上,“疑点有很多,首先——”
“就是这间房子。”
“据我所知,你们在我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相当窘迫的生活吧?”
“先说一个推断,这间屋子绝不是那位妃律师所赠。就算是她善心大发,也不会这么……”
太宰选了一个词:“豪迈。”
“这根本就超脱了爱心资助的范围。而且,除了镜里,根本没有人在那之前见过这栋房子。”
“再结合她的态度,这间屋子是她买的吧。”
太宰环视一圈,果然没在这三个人脸上看到惊讶的情绪。
他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竖起手指:“那么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了:1.她到底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钱,2.她为什么要自己买一栋房子?”
景光的神情越发严肃:“镜里手里的钱,按理说阿玲是全部都能看到的。这应该也是为什么……她会用妃律师作为借口买房子。因为她没有办法解释钱财的来源,除非——”
“有一个人。”
玲子和景光对视一眼,说道:“川平。”
“天镜里好像有一笔积蓄存在她的好友川平那里。”
“这个川平……”太宰笑了一下,他那天倒是跟着天镜里听了不少消息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三个神器,“但那依然是镜里本人的积蓄。凭你们对她的了解,她是能存下来那么多钱的人吗?”
玲子抽了抽嘴角。
“所以。”太宰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和,“那是别人留给她的。而让这个家伙能心安理得继承的财产……只有来自家人的。”
“父母……还是丈夫?”太宰哂笑道,“你们要不要猜一猜?”
玲子握紧了拳。
她第一次感觉,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了解天镜里。虽然身为天镜里的道标,玲子是神器里跟随她时间最长也和她最亲密的一个——她甚至和她天天晚上一个被窝,但她从没有听说过什么丈夫的事情。
太宰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变幻莫测的情绪,缓缓道:“看来你们都没有异议了,那接下来第二个问题。”
他晃了晃手指。
“你们猜,这么多年被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丈夫留下来的财物,她突然拿出来买了房子,是为什么?”
“她也许是想要一个家。”
太宰抬起眼皮,笑着说:“但她是神明,按照这个保密效率,我看不停地搬家、迁居是必须的吧?”
“那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而且是花了她的丈夫留给她的遗产?我想那应该不仅仅只是财富这么简单吧?”
*
天镜里拜会完邻居,高高兴兴地提着空荡荡的篮子回到家。
她推开门,却对上八只眼睛。
他们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发毛。
“怎么啦大家?”天镜里一愣,笑起来,“是饿了吗?”
“没有,”景光轻咳一声,“为了庆祝搬家,之后把大家都叫过来庆祝吧,我来下厨。”
天镜里立刻就期待起来了:“好哦!”
晚上的时候,天镜里洗完澡从浴室里往外走,结果看见景光一个人站在二楼阳台上不知道在发呆。
“!”
天镜里四下望望,家里静悄悄的。
她连忙压低脚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哇呜——”她猛地冲过去,企图吓一吓景光。
但是景光恰好转过头来。他下意识地接住了天镜里。
“……”
“……”
天镜里悻悻地收回手,然后从景光旁边挤了过去。
月光落在两个人身上。
四下都静悄悄的,只有蝉鸣。
“镜里,”景光问,“你之后打算一直摆摊下去吗?”
“唔……”天镜里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虽然现在每天摆摊都很开心,但说不定就会有厌倦的那天……嘛,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啦,真到那时候再说吧。”
“你怎么啦,阿景?”
景光垂眸,看着自家神明。
他忽然问:“你说我和之前那个黑衣组织的人生前曾有交集……你认识生前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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