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蒋崇州跟着宋菁榆上了楼,站在门前踌躇许久也没有敲门,最终还是返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蒋崇州就很少见到宋菁榆了。
婚礼被逃婚后,她就一头栽进了工作里,各种各样的应酬,生意的确扰人,但终归是能让她忙起来的,最有效的方法。
那件事情过去有了一段时间,她与盛洲,又见面了。
那是今年刚入夏的一个雨夜,宋菁榆回家的时候雨下得很大,开车都看不清路,雨刷器一边左摇右摆的划,她一边艰难地走,把速度放得慢了些。
好不容易才回了家。
宋菁榆下车,从后座拿了把雨伞打开,一脚踩进了厚厚的积水当中。
家门口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朦胧的雨景之中,她辨认出像是人,一个蹲着躲雨的人。可能又是附近的流浪汉。
宋菁榆向前走了几步,打算拍拍他叫他让一下路,“您好,请问可不可以……”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了身。
那张本就惊心动魄的脸在夜色微光的照射下,更为惊骇,宋菁榆一开始是被他吓了一跳。
“盛洲?”
他狼狈不堪,像一只落汤鸡似的,面色如土,目光惨淡,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宋菁榆,没说一句话。
这让宋菁榆本要质问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走上台阶打开门,让开身子回头:“先进来吧!”
盛洲哼都不哼一声,起身跟着她进了屋子。宋菁榆为他接了热水,让他洗了个热水澡,避免感冒。
她不想问盛洲到底去了哪里。
结婚那天他为什么要逃跑。
这些她都不想知道了。宋菁榆心里明镜儿似的,如果盛洲说了实话,她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宋菁榆坐在卧室外面的椅子上,将目光定格在盛洲脱下来的那一堆衣服中,一件老式的T恤和蓝色牛仔裤,应该是他六年前的衣服。
盛洲估计也回过了家。
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六年前的盛洲时常对她讲他们家里的事情。
他是单亲家庭,从小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小学毕业后他就没有见过母亲。虽然盛洲知道他们已经离了婚,可当时的他对于离婚并没有什么概念,ᴶˢᴳ只以为是二人分开住了。
后来父亲在工地做事出了意外,家里的积蓄被一掏而空,为了给父亲治病,盛洲过早的承担起家庭的重任。
“阿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你是吃喝不愁富足的千金小姐,而我跟你不一样的,我连中午吃一碗拉面都要考虑兜里的钱够不够。”
盛洲强撑着笑意道。
是十八岁的盛洲。
恍惚间她看到了眉眼清澈温涟的少年,脸上无论何时都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
那时候宋菁榆耳根子软,只要盛洲说什么,她就会毫无条件的依从,而她提出的什么条件,无论多过分,盛洲都会尽量满足。
可时间回到当下,盛洲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少年,她也再不是那个耳根子会软脸会红的姑娘。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第146章 :寡妇
盛洲围着浴巾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今晚我睡哪儿?”他说。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盛洲今晚打算在这里睡下。
宋菁榆一望窗外的倾盆大雨,心软了下。
便伸手指了指客房。
盛洲把放在外面的衣服抱在怀里,一条腿撑着,一条腿活动,如此往复,叫人看得难受。宋菁榆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
二人相触的一瞬,盛洲的眸沉了沉,待宋菁榆将他扶到客房的床上,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盛洲缓慢地把头埋进宋菁榆的怀里,“谢谢你阿榆,我没想到,你会不嫌我……现在我这副模样,无论去哪里都是遭人嫌的。”
遭人嫌。
宋菁榆从未想过。
她的手指摸着盛洲的脸颊,那一道难看的疤痕将伴随着他的一生,他确是毁了容,毁得很彻底,现在在她面前的相当于一个陌生人。
换句话来说,甚至都不如周赴生熟悉。
可无论如何,宋菁榆割舍不下曾经与盛洲的那段日子,以及后来盛洲因为她而出车祸……如果不是她,盛洲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宋菁榆哑着嗓子说:“盛洲,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太久了……”
有多久,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我知道。”盛洲慢慢牵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放在手心捻揉她的手指,像当初那样,“阿榆,我都知道,可我……真的不能和你结婚。”
听到这句话,宋菁榆没有失望,只是感觉内心有一口未喘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漾起唇角,释怀似的笑了笑:“你能说出来就好,不结婚……也行,也好。”
宋菁榆说这话的时候过于专注,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眼眶流出的泪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盛洲就这样望着她,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五味杂陈混杂在一起,独独没有心疼。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盛洲了,他想。
但宋菁榆还是那个宋菁榆。
是他一出现就能让她打破所有原则的宋菁榆。
然而这世界被情所折磨的又不止他们两个人,蒋崇州和唐澄的婚姻也在这一年彻底凋零。
唐澄乞求无用。
在蒋崇州的坚持下,二人还是离了婚。
平时作天作地,因为一点小事都能闹得不可开交的唐澄,在这件事上突然平和起来,她拿着离婚分给她的一笔钱,即将带着父亲去另一座城市生活。
这笔钱本不应该给。
蒋母是极力反对的。
是唐澄背叛蒋崇州,拿别人的孩子骗蒋崇州在先,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净身出户。可蒋崇州不然,他保留住了二人短暂婚姻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情分。
唐澄离开的那天,天是雾蒙蒙的。
她提着自己来时的箱子,装着这短暂时间的所有,灰溜溜地离开了。
蒋崇州提出要送她,唐澄坚持不让。
她说:“都离婚了,还送什么送,让我自己走吧,让我们彼此都体面一点。”
蒋崇州理解并点头,一直把唐澄送到了家门口。
“回去吧!”唐澄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是苦涩的。
蒋崇州只说:“注意安全!”
家里无缘无故少了人,蒋崇州也是不痛快的,尽管那个人让他头疼,尽管那个人让他担惊。
晚上的时候他去医院找周赴生。
现在他已经和周赴生成为了最知心的朋友,一遇到不痛快的事儿,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喝一顿酒,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懂。
蒋崇州拿起酒瓶给他倒酒,听说他最近刚高升科室主任,于是与赴生开玩笑说:“赴生你现在可是医院的一把手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找你准好使吧?”
“可以,得加钱,你蒋老板是公众人物我当然更要给你治得稳稳当当了。”
蒋崇州哈哈大笑。
他这次回来并没有在南城待多久,和唐澄办理离婚手续过后就去了乔征那里。
满儿被续何带走后,乔征整个人都颓然了下。
望见蒋崇州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坐在台前算账,拨弄着桌上那个老旧的算盘,眼神木木的。
蒋崇州进来都无动于衷。
只等着店里的伙计凑过来说话,她才缓过了神,“老板娘!有客人!”
乔征冷不丁被惊醒,眼望着蒋崇州,准确来说,是神采奕奕的蒋崇州。
他的状态很好。
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刚经历过什么的人。
乔征的脸上总算浮出一抹笑模样,“崇州啊!快进来,进来坐!”
蒋崇州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来便把行李箱放进了满儿隔壁的房间,脱掉外套帮着店里的伙计做这做那,就连隔壁古玩店的秦老板都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勤快人。
乔征每当这时候就会把目光瞟向蒋崇州。
暗自在心底琢磨一个问题,蒋崇州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图她这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未免不现实。
于是一天晚上蒋崇州陪着她守柜台的时候,乔征突然问:“小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蒋崇州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想什么时候回去了就回去了,要是一直不想回去,就一直在这儿住着,乔姐,我会付你房钱的。”
“你误会了,小蒋。这不是房钱不房钱的问题,你要是这样一直住着,我不要你的房钱又能如何,一间房而已,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那就谢谢乔姐了!”蒋崇州即刻漾出笑来。眼睛弯弯的,笑得傻里傻气。
就像个没成熟的孩子。
也难怪满儿会那么喜欢蒋崇州。
乔征又想起一些事情,是卡在她心里的一道刺,吞吐几句最后还是问:“那你老婆……”
“离了!”
蒋崇州回答得干脆利落。
就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说着,面色不为之动容半分,“这年头,离婚没什么可稀奇的,乔姐,咱们是一样的!”
乔征的后半句话哽在了喉咙口,她望着蒋崇州,语气有些无奈:“小蒋,我们怎么能一样嘛!”
是的。
他们不一样。
他们兴许这辈子都不在同一轨道上。
第147章 :疯子
蒋崇州留在了乔征的店里。
帮着招呼招呼客人,打扫卫生什么的,对于乔征也是一种陪伴,就这样过了十多天,乔征已然没有那么沉默了,她又开始穿她喜欢的裙子。
偶尔蒋崇州会看到乔征站在院子里,望着墙角的那个小屋子,被厚塑料布遮盖住屋顶的小屋子,那是满儿的秘密基地,他时常会在这里藏一些小罐子小木枪什么的。
有一天晚上乔征也许是太过思念满儿,深夜做了噩梦,敲开蒋崇州的门问知不知道满儿去哪儿了。
蒋崇州被这一下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乔征想念满儿,就连梦中的都是满儿。他边哄边推着乔征回了屋子,扶将她睡下。
等从乔征房间出来的时候,蒋崇州又睡不着了。
他站在门外抽了一支烟。
这是他很久没有沾染过的东西。
呛人的烟雾弥散在他的鼻端,蒋崇州重重咳嗽几声,闷热的天气莫名会让人烦躁。
宋菁榆和周赴生再见面,是一个月后的一天。
二人在医院里梦幻般地见了面。
那天宋菁榆陪盛洲去医院检查脸上的伤,她去挂号时,看到白大褂,直筒裤,熟悉的身影。
宋菁榆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可还没来得及,已经走到了人家的面前。
周赴生扬眉,显然已经看到了她。宋菁榆尴尬笑笑,与他打招呼,赴生只看她一眼,随即从鼻间发出“嗯”的一声。
宋菁榆这才真正意识到,她与他,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就连一句平常的话都说不出口。
但这段关系是她执意结束的,所以宋菁榆不能后悔。再抬头,周赴生已经兀自离开了。
她感到浑身不自在,走过去匆忙挂好号。
“诶,嫂子?”一声清脆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宋菁榆回头看去,沈之行又惊又喜的表情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真的是你!”
宋菁榆听着这声嫂子,别扭的称呼。
看来周赴生并没有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沈之行。
沈之行一无所知,依旧乐呵呵地与她ᴶˢᴳ说着:“又来探班啊?赴生去查房了,我帮你叫他?”
“之行……”宋菁榆慌忙叫住了他,垂着头说:“我和周赴生其实已经分手了。”
沈之行看着她,不敢置信,“不可能!你逗我呢吧嫂子,前几天不是还……”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周赴生筹备结婚的事宜。
那时候医院众人皆知。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事儿的风头被压了过去,或许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沈之行住了嘴,“不好意思啊嫂……啊不,菁榆!”
宋菁榆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啦之行,这没什么,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沈之行傻傻地笑笑:“是啊是啊!”
宋菁榆跟沈之行打了招呼回去,盛洲已经等待了她许久,他的脸色黑得厉害,在医院的走廊里显得分外瘆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宋菁榆走上前去搀了下盛洲的胳膊,亲昵的动作却是讨好的模样。
盛洲一声不吭,不知是什么招了他。
扔下宋菁榆独自一人朝电梯那头走。
“盛洲!你要去哪儿?盛洲!”宋菁榆忙跟上去,险些和走廊里推着治疗车的护士相撞。
这一切,全数被楼道口的周赴生尽收眼底。
直至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他才缓缓收回视线,紧攥着的拳头也松了气。
宋菁榆一直以为盛洲是对于周遭的环境不适应,自回来的脾气就阴晴不定,时而温和,时而暴躁,或许有时候还有冷漠。
如果不是盛洲,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耐性。
以往包的那些男人,她都持着甩脸色就滚的姿态,那会儿就因为这个,让江礼受了不少委屈。
风水轮流转。
现在也终于让她体会到了这样的滋味。
盛洲的腿上有伤,就算他再怎么走也是走不多快的,宋菁榆很快便追了上去。
“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宋菁榆向前快走几步,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盛洲站在了原地不挪动了。
眼睛直望着她,“那人是谁?”
“什么?”宋菁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谁,待嘴里的话问出去了才道:“哦,你说他啊,你看见了?”
“如果我看不到,你就打算瞒着我了?”盛洲的语气冷硬坚决。
宋菁榆连忙解释道:“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盛洲!在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我已经……”
“已经什么?”盛洲反唇相讥,“举办婚礼的时候?也就是说,你是在那时候才选择和他分手的?宋菁榆你真行啊你!”
“不!我……”宋菁榆有口难辩。
她心里知道自己和周赴生的关系拿不出手,更难以说出口。
盛洲冷笑一声:“怎么?没话说了?”
一句话把宋菁榆说得哑口无言。
她不想解释了,也无力解释了,现在自己所有的解释在盛洲看来不过是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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