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你放不下面子。
逢萧玉在心里答道。
面上却镇静,双手按在男人的肩头,屈膝抵上老爷椅的中间,以女上男下的姿势,把他圈进怀抱里,像是要把尉和玉‘就地正法’。
紧跟着,她说:“当然是尉提督怕上了我这只狐狸精的当。”
尉和玉笑了:“你这个比喻很恰当。”
男人的大掌搭在女人纤细腰身,他语气很淡,和问明天吃什么一样简单,问她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又怎么让自己上当。
多多少少的,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好似在影射逢萧玉不行。
这一刻,逢萧玉终于懂了,为什么男人会讨厌女人说他不行。
轻轻低下头,她蜻蜓点水般覆唇一亲,“这样够了吗?”
一般来说,这种小情趣足够撩拨一个男人。
偏偏对尉和玉来说,这点小办法没用。
所以,他说:“你就这点本事吗?还是说,海上月教人的方法不行?”
“……”逢萧玉当即就气红了眼。
正当她按上男人腹肌上方,打算做些什么时。
门蓦然被推开了。
只是他们在壁火前,身后的沙发刚好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等他走过来,逢萧玉已经回了另侧的椅子上。
副官一愣,急促步伐不由停了下来。
讪讪地说:“逢小姐,你也在这啊。”
“难道我不能在这?”逢萧玉轻轻扬眉,双手抱臂,故作刁难的姿态。
副官急急摆手:“不是,就是……”
“是什么?”
一个半大的小子被逢萧玉逗得面红耳赤。
尉和玉抿下最后一口茶,压火。
而后,他警告看了逢萧玉,出声解围:“行了,张副官,说吧,有什么事?”
乱飘的眼神立刻收回,张副官走到尉和玉身边,低下头。
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逢萧玉瞧了两眼,便觉得没意思,捻着小圆桌前的点心吃起来。
不知是不是逢萧玉的错觉。
两人在谈话的时候,眼神好几次瞟到逢萧玉的脸上,在她察觉后,又顷刻收了回去。
循环几次,逢萧玉耐不住了,问:“我脸上有花吗?”
尉和玉意味深长地说:“没花,但有蜜蜂顺着味来了。”
随即,他侧过头,对着旁边的张副官说:“你下去安排吧,过会就把人带进来,那位爷可受不住冻。”
听上去好像是有客人要来。
并且,那个客人身体还不太好。
逢萧玉右眼皮跳了跳,心下徒生几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想上楼。
“我劝你最好陪我一起见见他。”尉和玉一句话将逢萧玉定在了原地。
缓了几秒,她缓过身去,看向神定气闲坐在老爷椅上的男人。
低声辩解着:“尉提督,我只是上去换身衣服,这身衣服不好见客。”
……
一个小时后,客厅壁火前。
逢萧玉刚到楼下,就被两道不约而同地视线锁定。
她弯了弯唇角,问:“怎么都看着我?”
顷刻间,尉和玉的目光率先从她的身上消失。
还没等逢萧玉喘口气。
一旁的沈嘉实笑着问道:“听说你感冒了,怎么样了?”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朝后像是在寻找着谁,问:“芝芝呢?”
“芝芝在楼上。”逢萧玉又说:“她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就我来了。”
沈嘉实点了头:“这样——”
他未完的话语像是一条毒蛇,紧紧盯上逢萧玉。
握了握冰凉的指尖,她看见沈嘉实转头看向尉和玉,眼神温润和善,言辞却万分的犀利。
“尉提督,人带走了这么久,总该还回来了。”
第60章 死契
像是担忧如上回一般,又是不了了之。
沈嘉实拨弄着佛珠,指尖一颗又一颗的滚过,噼里啪啦的柴火烧着,糅合之下,竟形成压在人心魄的声音。
逢萧玉发鬓都湿了。
他方才不慢不急地开口:“尉提督,西北的粮总要走海上航线的,而我前阵子刚好又得了一个合作伙伴,他手上正好有这条线,所以我有个想法,跟西北合作一下,尉提督你觉得呢?”
尉和玉不似上回,针尖对麦芒,步步紧逼。
目光斜斜睨了一眼逢萧玉,他轻轻挑眉:“沈老板为人大气,要是这样,我也不能拖后腿,是不是?”
沈嘉实言简意赅:“我的诚意已经奉上了。”
尉和玉:“沈老板,人就在这里,只要她同意。”
稍纵即逝的惊诧划过眼底,沈嘉实微笑:“那就太好不过了。”
表面客套结束后,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沈嘉实仿若感受不到这般寂静,侧过头,瞧向站在尉和玉身后的逢萧玉。
手指捻着三颗檀木柱,他眯着眼,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慢条斯理地说:“萧玉,这些天玩够了吗?”
逢萧玉试图将目光投向尉和玉,可尉和玉轻轻偏开头,好似没有看见她的求助。
手指微微蜷起,掐进掌心。
疼痛缓解了逢萧玉的紧张。
但尉和玉的态度,一瞬就让她认清事实。
她好似不死心,试图将球重新踢回尉和玉那边,“沈爷,现在是不是有些晚了,而且宗都督都没回来,我要是贸贸然走人,宗都督生气了怎么办?”
沈嘉实笑着说:“放心吧,萧玉,今夜你会见到宗都督的。”
——提到这个话题,他偏首,重新将目光投到尉和玉的身上,问:“说起来今天是海上月难得一次的拍卖会,尉提督待会不如和我们一起去。”
原本仅仅是客套的话,尉和玉却直接答应了下来。
他本来就打算过去。
和谁过去,都没什么差别。
也是这一举动,逢萧玉想再拒绝,也没了理由。
她哑了火。
黏腻的汗在背脊渗出来,紧紧挨着。
只想拖延时间,亦或者拖延现在的时间也好。
沈嘉实笑着看向她,随即,看似万分体贴地说:“就知道萧玉你会因为高兴说不出话,所以,我提前拜托了芝芝,让她帮你打包行李。”
随着这声话落,逢萧玉梗着脖子,向螺旋楼梯上看过去。
当初逢萧玉提了几个小行李箱进壹号公馆,她就带了几个小行李箱下来。
看着逢萧玉的面色,芝芝嗫嚅了下。
她刚想说什么,可逢萧玉的脸已经侧了过去,没有再看她。
到了这里,这场拜访已经临近尾声,也象征着木已成舟。
逢萧玉心冷到了极点。
下颚绷得紧紧的,她没说话,只是走的时候,连看芝芝一眼都没有。
……
逢萧玉再回海上月时,妆匣都上了一层层灰。
久无人居,便无人打扫。
她指尖微微擦过,就被芝芝挤开了。
芝芝想讨好逢萧玉,更想哄她开心,拿了毛巾蘸冷水,就开始收拾。
恍惚间,逢萧玉想起来自己当初问过芝芝的话:如果能脱离海上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那时候芝芝是怎么回答的?
芝芝没有回答。
不仅如此,她还垂下眼,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凄楚的讽刺涌上心头,逢萧玉明白了,原来冥冥之中,看不清的只有她自己。
眼尾溢出几滴泪,她唇边笑色却更大了。
芝芝转过身,低下头,歉疚地说:“萧玉姐,我不是故意背叛你的。”
逢萧玉:“真的?”
芝芝真诚点了点头,说:“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她又欲言又止补了两句:“沈爷人真的很好,他都答应我了,说回来一定不会动你。”
“那你上次的腿是怎么瘸的?”逢萧玉冷不丁地问。
小丫头的脸皮僵了一下,支支吾吾解释:“这是因为我犯错了。”
逢萧玉:“什么错?”
“我不该……”芝芝很清楚,一旦这些话说出口了,她和逢萧玉之间的关系就再无转圜的余地,所以她只能含糊说:“我不该触怒红姨。”
小丫头可能不清楚,自己撒谎的时候,有个捏衣角的习惯。
她不知道,但逢萧玉却知道,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逢萧玉声ᴶˢᴳ似鬼魅,低低地说:“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放走了吗?”
一下子,芝芝的肩头就僵了,悚然看着逢萧玉。
这个样子……
怪没劲的。
逢萧玉收了脸上表情,冷冷看了眼她,说:“你应该以为我不知道,也猜不出来吧,把我当什么了?傻子吧?”
“……没、没有,萧玉姐。”巴掌大的脸急的快哭了。
她拽住逢萧玉的袖子,直直往下跪,“真的没有,萧玉姐,我只是……我、我是迫不得已的,萧玉姐。”
用力抽回袖边,逢萧玉笑道:“你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说给我听听。”
可芝芝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都是沈嘉实和红姨给她洗的脑,又说,虽然海上月里的人嫉妒心强了点,但比壹号公馆要好,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里,逢萧玉都听腻了。
她直直打断道:“芝芝,你知道画屏是怎么死的吧?你敢说海上月不杀人吗?”
哽咽着解释的芝芝一下失了声,失魂落魄地看向逢萧玉,说:“萧玉姐,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而且,你知道的你是赎不了身的,如果真跑了,被抓回来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萧玉姐!”
“…这个你也知道,沈嘉实告诉你的吧?”逢萧玉眉眼冷下,嘲讽地说。
之所以逢萧玉要攀着尉和玉离开海上月——
最主要的原因是,即便她赚的钱够她赎身了,她也没法赎身。
因为,当初逢萧玉签下来的是,海上月的死契。
她生是海上月的人,死是海上月的鬼,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海上月。
注目芝芝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忽然间,逢萧玉有些倦了。
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先休息会,夜晚还要登台呢。”
第61章 祝你一路顺风
本以为沈嘉实接自己回来,是为了几天后的晚宴。
再不济,也会让她上台。
就像是先前搪塞尉和玉的理由,说,让她回来,是为了给海上月撑场子的。
可直到晚上,也没有人通知她去后台做准备,宛若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教训似的,接连两天,把她晾到一边,让【小萧玉】上台。
不是唱歌的行家,自然分辨不出哪儿不对劲,只知道少了几份韵味——
但看着那张形似的脸,这点感觉又给补回来了,总不能说是换了个人上台。
也没人敢质疑海上月换人的事情。
这约莫就是沈嘉实在万城的威慑力。逢萧玉想明白了,也不纠结,短暂思虑过后,就摆弄起自己攒的小金库。
之前花费了些许,但也不多。
现在逢萧玉不打算再花了,更不会用在与她无关的旁人身上。
“逢小姐在里面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
芝芝谨慎回答:“沈爷说,逢小姐最近大病初愈,还不方便见客。”
“……”在里头听着的逢萧玉勾了唇。
看样子,芝芝是真的对沈嘉实忠诚的可靠,连她‘大病初愈’的事儿都汇上去了。
可即便这种说辞,也没能挡住来人。
吱呀一声响。
门扇被推开,许久未见的赵淮闯了进来。
赵淮眼睛蓦然亮起,他笑着说:“我就知道,台上那个人不是你。”
刚放好木匣子,逢萧玉缓缓转过身去,眉眼带着三分笑,“赵小公子都认出来了?”
“这是自然,”赵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腼腆摸了摸鼻尖,“国外的歌剧多,听了会,就发现味对不上了,看着眼神,她又不像认识我的样子,自然而然就猜出来了。”
逢萧玉挑了眉:“不像认识你的样子?”
这样来看,沈嘉实对这【小萧玉】也不算是认真嘛。
不然怎么会连自己身边人,都不介绍给她认识。
怕是担心逢萧玉不信他,赵淮眉头紧蹙,认真地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眼神是最能看出来东西的。”
“……小赵公子,国外的人都这么神神叨叨的吗?”逢萧玉笑着说。
小步婀娜走到圆桌前,她轻柔提起茶壶,双指抵在釉色茶杯,滚烫水线自壶口出来冒着蒸腾热气。
白瓷茶盏渐满,她一停,旋即放下茶壶,将盛满热茶的茶盏虚虚推了过去。
揉着指尖,状似不经意说道:“不过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是能从行为看出来的。”
就譬如,赵淮一点都不爱宋徽音的事。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是无法忍受‘替代品’的,因为当她时时刻刻在身边,就更能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爱人的不一样,更会厌恶对方靠近自己。
所以啊——
依她看,赵淮不过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关,想把她当做宋徽音补偿罢了。
只是这种事,她没必要和赵淮说。
或许尉和玉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坏女人。眉梢跃上盈盈笑意,她道:“赵小公子,想什么呢?”
赵淮看似堪堪回神:“我觉得逢小姐的话说的很对。”
“是吧,”逢萧玉托着下颚,懒洋洋看着他,顿了顿,声音充满蛊惑的意味:“像赵小公子这么痴情的人可不多了,总是挂念着一个人。”
从脖颈红到耳朵,男人直接说:“逢小姐,注意言辞。”
好似不好意思,还在低低否认。
逢萧玉露出理解的神色,笑着点点头:“是我唐突了,赵小公子,不过赵家没有囚禁你了吗?”
“…过几日,我就要南下,去济和医院任职。”赵淮说:“家父想着我都快走了,就放我出来透透气。”
“南下?”
“南下,是我忘记跟逢小姐说了,我先前是Y国的医学毕业生,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是我思虑不周了,那我祝愿赵小公子一路顺风。”顿了顿,她问道:“只是赵小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走?海上月这种规模的拍卖会可是几年难得一见的,要不然等几日再走吧。”
赵淮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难得回国,又难得见到万城如此繁华的景象,自然是要多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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