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慢条斯理:“他们是将你当傻子玩。”
“难道不是把你当傻子吗?”宗文成不满意地回敬。
高度紧张局面下,他们两人仍能谈笑风声。
好像对结果、对利益,并不在意。
但归根究底,他们还是没说,要物归原主,更不会完璧归赵。
指上的烟转了一圈又一圈,吞吐的烟雾如梦似幻,宗文成挨过去,走到逢萧玉面前,搭在她的肩头,神色调笑又亲昵。
他说:“逢小姐,你当宋徽音怎么样?”
“……”逢萧玉心跳戛然而止。
可宗文成虽然笑着,态度却十分的认真:“你看眼前那个女人哪一点长得像宋徽音了,我帮你顶替她的身份,至此之后,你就不用再怕任何人了。”
空旷的风声里,他的声音就如一根细小的麻绳。
钻进了逢萧玉的心头。
还没等逢萧玉答应,他的大掌用力一推,她一个趔趄。
踉跄间,走到双方势力的中间。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
沈嘉实的目光也在她的身上。
随即,宗文成淡淡开口道:“沈老板,逢小姐我们先还你,但这位宋小姐的身份——”是不是也该见见?
沈嘉实笑了:“当然可以。”
看着逢萧玉眼底里翻涌的情绪,他没什么情绪,目光偏向了旁边的宋浅。
宋浅咿咿呀呀的:“沈爷,这么多人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放心吧,他们不敢看你。”
伴随着他这一声,所有海上月的人都低下了头,目不斜视。
长袍袖口攥紧佛珠,沈嘉实撩眼:“尉提督你们呢?”
尉和玉疏冷地说:“他们也不敢看。”
在场能抬头的,只剩下沈嘉实、尉和玉和宗文成,以及逢萧玉。
细长眉眼轻轻挑开,宋浅伸出手,解开第一颗扣子,短暂停一秒,她挑唇朝着逢萧玉笑了笑,开始解第二个。
柔软绸缎被解开,她扶着绸缎,只露出左侧胸口上方的小半截。
一个偌大的疤痕横亘其中,狰狞至极。
宋浅说:“看清楚了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宋徽音。
在男人确切无误的眼光投到她身上时,施施然地,将纽扣给盘上,退回沈嘉实的身边。
狎昵厮磨着悄悄话:“沈爷,我妹妹——”
沈嘉实目光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笑着面上宗文成他们:“这个诚意够了吧?”
宗文成没说话,只是让人把上甲板的货箱重新搬了下来。
尉和玉的神色更为阴恻恻的。
一行人等重新回到海上月。
……
幽暗灯光下,是一式三份的合约书。
最先签下的是宋浅,再然后,是宗文成和尉和玉,拟定的是用宋徽音的海上航线的合同。
做完这些,沈嘉实让人端来上好茶水。
为了照顾宗文成的口味,还上了几坛桃花酒酿。
先前嫌隙都仿佛未曾有一般。
他笑道:ᴶˢᴳ“日后就靠着都督们发财了。”
“沈老板,好算计啊。”尉和玉定神吹了口茶,再说。
沈嘉实解释说:“这人在江湖走,总得多些防备,是不是?”
话音一落,跟着在外传来的,就是幽幽呜呜的哭声。
哀怨无比。
……
一楼。
棍棍到肉,血肉模糊,小丫头脸色苍白地不行。
下刻就要晕了过去。
逢萧玉知道,这是故意做给她看呢。
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旁边宋浅看了,倒没什么反应,牵起她冰凉的手,捂了捂。
“萧玉妹妹,你这心可是太软了些。”她意有所指道:“卖主求荣的人,能卖你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可不要因为这种人得不偿失。”
逢萧玉:“……”
她沉默看着她,记起初见她眼底闪过的恨意。
不解地问:“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我?”
帮她引开芝芝。
宋浅笑道:“我心善,就顺手帮了。过会等他们谈完下来,我再帮帮你,送你去公馆,如何?”
第71章 双生并蒂
宋浅当年在方城成为叱咤风云的顶尖人物时,靠的可不是心善。
相反的,她野心勃勃,狡黠冷淡。
只有对她有用处的人,才能得到一个好脸色,当初的尉和玉也是因为被她瞄上了背后的势力。
她从沈嘉实那里听说过逢萧玉拿怀表威胁尉和玉的事,没想到尉和玉还忘不了她,只能被逢萧玉掣肘,做出那些荒唐事。
面对逢萧玉的沉默,宋浅唇边笑意更深了一些:“你不是想逃出这吗?”
逢萧玉目光防备,“你想要什么?”
码头揭露的一切,摧毁了她的坚持。
她不是宋徽音。
那就是一个能被随手摆布的孤儿,逢萧玉想走,可她的命运在这几次也已经看得明白,她能不能走、怎么走,都是几个男人决定的,再不济还有这个宋家小姐,跟她自身意愿没有一点关系。
“…当然就是帮帮你,我的好妹妹。”宋浅说。
这已经不是逢萧玉第一回 听见这个称呼了。
她反问:“妹妹?”
“海上月的人不应当都自称姐妹吗?况且,你我长得又很像,更该这么喊了。”宋浅面色自如,低低地笑开:“何况我帮过你一次,不是吗?”
相貌所差无几的女人只能靠衣服辨认。
一个是宝蓝色收腰旗袍,一个是月白色金纹旗袍。
姝色和素净交错间,远远看去,竟像是双生并蒂,落在有心人眼里,是大笑道:“沈老板,好福气啊,有了这两朵姐妹花。”
眺望目光敛进,沈嘉实客气:“哪是姐妹,都没什么血缘关系,倒是您好福气,明天的宴会来不来?”
“自然是得来的。”长袍老人抚着长长胡子。
之前海上月发生‘火灾’的时候,他没跑,反倒是上了宾客房住了下来。
正巧下来走走,碰见了这一幕。
他斜斜睨了一眼跟在沈嘉实身后的尉和玉、宗文成,意味深长地说:“几个女人而已,用不着犯冲突。”
只是老人言听不听得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究其根本,压根不是女人的事。
是他们的物资、军需品,和一些能决定前方至关重要的东西。
宗文成唇边不着痕迹挑开一点笑:“我们也不想啊,奈何沈老板一个佳人都不愿意放。”
老人大笑:“要是我,我也不愿意——”
他又说:“长得这么漂亮,抓在手上,或许等这姐妹两人好了,还能玩一场三人行。”
“关老,言重了。”沈嘉实冷不丁地说:“关老,你也是多年的粮食大牛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都不该说吧?”
关老努努嘴:“还护上了。但沈小子,明天宴会你带谁去啊,我可是听说有人指明逢萧玉。”
宗文成、尉和玉的职位已经算是顶天了。
比他们职位还要高的,很少。
寥寥算去,只有十多位。
而对这方面感情去的……很快,大家都想到了是谁。
尉和玉侧目扫过去,终于出了声:“他要来?”
“要来的,”关老什么都没有,就是人际消息关系稍稍通了点,他笑着说:“明早的火车,待一晚就走。所以,沈老板,打算带谁去?”
又打算牺牲谁?
沉默片刻。
沈嘉实遥遥朝着那头的人影望去,他们站得久,对面也跟着看过来。
他说:“那位口味叼,自然是选最好的了。”
说着,抬脚一层层下了楼梯,往那头走去。
那头,宋浅眼里情绪纷杂,她顷刻敛了进去,“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萧玉。”
逢萧玉:“?”
宋浅:“我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嘉实的青睐,他的目光永远落在你身上,永远忽视着我,我不能接受,所以你走的远远地,好不好?”
“……”逢萧玉沉默,用眼神回以她。
这种事情不是逢萧玉能决定的。
她逃了好几次,也被抓回来好几次。
到后头,更是在沈嘉实的手段下,见到天下男人都是一般薄幸。
唇边扯了扯,逢萧玉说:“你很喜欢沈嘉实吗?”
宋浅眼神迷惘了一下,紧跟着,恢复了清明,“我爱他。”
侧头看过去,伴随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觑见宋浅眼底的狂热和热情,下意识地,逢萧玉后退一步拉远距离。
声音几乎不可闻:“那就愿你如愿以偿了。”
宋浅表现出极高的热情,和势在必得:“那是必定的。”
“……”说到这里,逢萧玉不知怎么接了。
但也不需要她接,宋浅已经走了上去,朝男人堆里靠了过去。
最后,不知道宋浅是怎么说服沈嘉实,他居然松口了。
目光静静停在她的身上,问:“想去壹号公馆吗?不过这些还得要宗都督他们同意。”
眉心直跳,逢萧玉想答应。
可碍于先前芝芝受的刑,又不敢多说什么。
唇瓣用力抿到发白,沈嘉实看着她紧张的小表情,发笑:“那就去吧,尉提督麻烦你们明天夜里把她送回来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宗文成长臂一伸,搭在逢萧玉的肩头。
男人比她高上一个肩头,这么一看,他把她圈在怀里。
影子在狭长月色里,也融合成了一团。
她是他瞄上的猎物。
宗文成摸着下巴,眉梢几分调笑:“那我们先回去了?等明天再来拜访——”
沈嘉实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他没说话,也没同之前一般起冲突,这回是他放逢萧玉离开,给她短暂的自由。
但这些举动,只是为了过明天那关。
……
出了门,逢萧玉遥遥往海上月门口的车辆看过去。
总觉得对数量不上。
宗文成勾着她肩头的大掌拍了一下,好似无意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逢萧玉摇摇头。
不约而同地,宗文成和尉和玉上了同一台车。
而逢萧玉被安排在了他们身后那台车。
踏上茫茫归途。
少许灯光伫立在路边的灯塔上,男人脸侧光影朦胧。
他说:“老三,货发出去了吗?”
尉和玉屈指点了点窗边,“发出去了,踏上去南方的路上了。”
“啧,看样子沈嘉实这回只能吃个哑巴亏咯。”宗文成想起那张端方内敛的脸,摩挲着下巴,“他应该没想到,我们会在开始搬货的时候,就直接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到一处去了,留给他几个都是石头的箱子。”
第72章 成为她的裙下臣
回到壹号公馆,已是深夜九十点的时候。
在宗文成的安排下,逢萧玉洗完澡,反锁门后,就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了。
‘砰——’
一声尖锐的声响穿透耳膜。
逢萧玉坐起来,紧紧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推开窗,往楼下看过去,人影朦胧,看不清身影。
伫立于黑暗的男人仰起头,朝着她这里的窗口看了一眼。
虽然看不清面容,逢萧玉总觉得,他看见了她。
而他身前那个人——
好似被枪决,已经倒地了。
呼吸卡在喉咙,逢萧玉咬紧了牙槽,没说话。
步履慢慢的,在男人的视线中,往后退了一步,躲避着他如野兽般的目光。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阴翳如潮随行。
攀上女人的肩头,引诱她进入更深层次的血腥噩梦。
不知过了几分钟,敲门声响起。
是尉和玉的声音,“睡了吗?”
逢萧玉艰涩出声:“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
门把手扭动声格外明显。
逢萧玉回应:“……我已经睡下了。”
尉和玉皱了皱眉,语气带了不耐烦:“开门。”
脚踝、膝盖是发软的。
逢萧玉没动,也不想开。
骤然间,重重的踹门声振响房门。
男人耐心告罄,“开门。”
她再不开门,估计他会踹开。
逢萧玉缓慢起了身,去开门:“尉提督,这么晚了,不去睡吗?”
一刹那,浓厚的血腥味钻进鼻尖。
和当初在海滩上的一模一样的,一瞬,反胃感直冲脑门。
别过脸,她语气生硬:“提督,我要睡了。”
抬手拉扯间,她就想把门‘唰’的一下关上,但ᴶˢᴳ意料之中的声音没有来。
男人的手卡在房门口,僵持不下。
他的目光耐人寻味,盯着逢萧玉时,探究她内心的脆弱点。
他问:“你是不是看见了?”
准确来说,逢萧玉没看见。
她看见的,只有那一刻人倒地的身影。
“我没看见。”她说。
尉和玉:“你没看见,对我反应这么大?”
微暗的走廊灯光下,是男人微微绷紧的冷淡下颚,她微微仰头,卸下手上的力道,转身走进房内。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没看见。”
尉和玉缓步朝着她走近,把她的后背拥进怀中,冰凉指尖游走肌肤之上,不徐不疾地掐住了她的脖颈,“真的没看见?”
“我说看见了,你就会放过我吗?”她破罐子破摔。
在这一刻,她的恐惧好像不翼而飞了。
——仅仅剩下,一双试探的柔嫩双手。
她一根根掰开喉咙上的指节,反掌相握,十指相扣。再极轻地笑了一声后,转身踮脚,侧过去靠近沉峻胸膛里。
长而卷的睫毛颤抖着,妩媚秾丽的眼睛满腔情意,逢萧玉轻轻的、悄悄的,用足尖摩挲着男人的腿肚,掌心滑到硬邦邦的肌肉上方。
尉和玉通过那一双眼睛——
看见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她并非不害怕,而是藏起了害怕,来引诱他。
好似一头初生的湿漉漉的小鹿,用脸颊蹭他,竭尽全力讨他欢心。偏偏是这样,她比放荡的女人又要好一些、比良家女又坏一些,刚好界线于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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