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着眼,脑海里全是逢萧玉愕然又无措的神情,送给一个老男人,确实是可惜了。
走到楼梯口,面前一个男人赫然把他吓得一哆嗦。
男人眼眸好似鹰隼,紧紧盯着他,问:“人呢?”
经理只当是海上月管事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刚进去,估计还得过一会。”
“……”尉和玉合了眼,没说话。
只是氛围渐渐冷了下去。
经理察觉不妙,刚想走——
紧跟着,尉和玉森寒地喊了一句:“张成。”黑暗里,一个青涩坚毅的青年走出,低低硝烟蹭出了枪口。
明灭的火光在长廊里闪过一线。
人倒地的闷声种重重回荡在走廊里。
他不耐,心头烦躁了,点了一根烟。
吸了一口,平复心中烦闷之情。
而后,对着旁边的张成说:“去吧,让那些个宋家的旧人上来。”
……
昏暗长廊底下,是一线的暗光。
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吱呀声摇摇欲坠。
几个宋家旧人面面相觑。
看见领头里森寒的目光,他们一个悚然,更为用力的敲门。
紧跟着,房内传来一声极为暴躁地声音:“想干什么?”
无人回答。
只有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敲门声。
里面的人蹙着眉头走出来,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说:“什么事?”
他半边衬衫都是解开的,平日里的眼镜也取了下来。
口红印、细长的挠痕,和女人的牙齿印,都显示着在办什么事。
口吻沉冷:“说话。”
为首的一个大着胆子跪了下去:“江先生,我们想请你给我们家小小姐做主啊!”
江恒似笑非笑:“做什么主?”
“……我、我们,想状告海上月的沈嘉实,指鹿为马,将我们家三小姐包装成海上月歌姬。”他声音磕绊,哆哆嗦嗦,天知道他有多心虚,“并且还让一个女人顶替了我们三小姐的身份,还请江先生做主!”
尖刻皮鞋往前踏一步。
江恒信以为真:“真的?”
为首老人战战兢兢,老泪纵横:“自然是真的呀!我家三小姐小的时候,就陪着她长大,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们家三小姐是谁呢!”
门终于打开了。
薄纱帷幕里,是一个女人安然睡下的身影。
如果忽略她手上、脚踝上绑的绸缎的话……
只一眼,他们这些个人就不敢看了,往前走,到了书房面前。
江恒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好好说说吧,说不上来,你们就陪宋家人去地底团圆,怎么样?”
额头抵在毛毯上,出得汗更多了。
几个宋家旧人抿着唇,将沈嘉实如何让西医动刀子造出一个‘宋徽音’的事和盘托出。
或许是之前背过,说出来,还算流畅。
一时半刻,江恒倒没能找出来漏洞。
他看着进来的人,嘱咐:“去,帮我把海上月的沈老板请过来,就说,有要事问。”
江恒和宋家有旧。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即使是他这些年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江恒曾经收养过一个宋家的女儿。
江恒抿了一口茶,想着,假如这几个宋家旧人所说,他今个还真动不得逢萧玉了,倒不是和宗文成他们揣摩的一致,忌惮宋家的势力。
纯粹的因为她是宋徽音。
约莫等了二十多分钟。
沈嘉实来了。
江恒指着那些人,又让他们把话重复了一遍,问:“沈老板,他们说得是不是真的?”
沈嘉实若无其事地卷了袖子,“自然是不能作数的。”
“宋徽音已经回了海上月,”他目光顿了顿,瞥向身后合上的卧室门,指腹摩挲,“而至于逢萧玉,只是我早些年领养的孤儿罢了。”
男人站在桌前,马甲衬衣衬得他多了几份洒脱疏狂,“真的?”
说完,他让宋家旧人退下。
侧过手来,拿起桌上的枪,他说:“沈老板,你知道的,我最恨有人隐瞒我事实。”
“江先生,何出此言?”
“…旧人说,逢萧玉才是宋徽音,你身边那个是冒牌货。”江恒淡淡笑开:“我听说沈老板你身边那位开过刀,只是,假如是植皮嘛,手感总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沈嘉实脸色稍变。
“沈老板,我现在可是在给你面子。”他说。
如果他不说出事实来,接下来的事,可没这么好解决。
第82章 对宋家女势在必得
房间内久久的停顿声。
他没说出事实,可江恒已经从他的眼眸里,察觉到什么。
江恒嗤笑声:“看样子,沈老板还挺紧张宋家女的。”
偏过头,他没有再维持前头的温和洒脱模样,传进两个人,他对着那边的人说,请沈嘉实好好休息。
沈嘉实没怎么反抗,就退下了。
不如说,沈嘉实知道江恒清楚这个,不会再动逢萧玉,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脚步声远去。
门被带上。
虚虚遮掩的卧室门被女人推开,她脚踝的绸缎松松垮垮落在地面。
声音沙哑:“为什么沈嘉实一进来,就把门关上了?”
江恒淡淡:“沈嘉实是个老狐狸,看见床上的你,指不定露馅。”
让宋家旧人看见,是为了让他们背后的人笃定他还没动逢萧玉。
而至于不让沈嘉实看见——
是为了让沈嘉实以为他动了她。
桌面上的茶满了半盏,他说:“你知道宋家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逢萧玉低下头,想说不知道。
可男人哪能不懂她眉眼的惊慌,摆了摆手,心中的怀疑连成一线。
他说:“是宗文成、尉和玉那两个臭小子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跟你有纠葛的,也就这两个。”
“……”逢萧玉没说话。
江恒也不在意,“你继续回卧室吧,过会这还要唱戏呢,你出现,不方便。”
听他说完,逢萧玉只能退进了卧室,重新把门带上。
没过一会。
沉着有力的脚步声走到客厅前,开口即是:“江哥,你这么晚,找我们来,做什么?”
“你觉得呢?”江恒反问。
逢萧玉看不见外头的动静,只能依稀听见什么。
随即,另一个脚步声踏足进了房间。
他比宗文成慢一步,“阿恒,有什么事吗?”
“你们人来了,也正好。”江恒转过身,慢悠悠地抱臂,倚在桌上看着眼前两个人,微笑:“宋家旧人是你们安排进荣煌酒店的吧?”
尉和玉:“……”
宗文成和他对视一眼,“……”
一时半刻,竟不知事情败露在了哪一步。
江恒摆弄着枪,也没说话。
一时内,房间内寂静无比。
隔着一扇门的逢萧玉,都难得替他们紧张。
江恒说:“我都调查清楚了,逢萧玉确实不是宋家女,你们这是想给人带高帽子,想做什么,把人捧上高位?”
“……阿恒,其中事情或许有差。”尉和玉淡ᴶˢᴳ淡说:“这里是沈嘉实的地盘,查的不一定准。”
靠在桌上的江恒不在意那么多,只说:“我说她是谁,她就得是谁,你们懂了吗?”
“……”
逢萧玉发现,江恒这一招胡搅蛮缠倒还挺有效果的。
顿了顿,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她刚刚进房间的场景。
彼时,逢萧玉正看着酒店经理一步步往外退。
那时候,她是真的认为自己走投无路了。
可门一被关上,江恒就松开了她。
他微微一笑:“逢小姐,久闻大名了。”
逢萧玉假笑:“我也是,听说江先生位高权重,也是久闻难得一见了。”
“…哈哈,逢小姐谬赞了。”他放下手中的鲁班锁,上前,走到逢萧玉面前。
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卷着袖子一捞。
好似在确认什么。
霎时间,神色复杂,又多了几份冷厉:“我是该称你为逢小姐好,还是宋小姐好?”
垂下眼,逢萧玉轻声说:“江先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江恒淡淡:“放心吧,我没目的,只是过来见一见故人之妹。”
“故人?”逢萧玉猝然抬首,看了过去。
江恒微笑:“故人,要是论之前的关系,你应该同阿浅一样,叫我一声养父。……或许有些不可思议,逢小姐别看我这样,年纪也差不多三十七八了。”
难以消化人口中的信息,逢萧玉有些震惊:“宋浅的养父?”
鼻腔哼出一声笑,男人细细摩挲她小臂上细微的凹凸不平面。
“是,养父。”江恒又说:“或许你那时候太小,还不记事,阿浅有两年失踪,是我在照顾她。”
逢萧玉:“……”一点印象都没有。
敛着眉头,她沉默不语。
男人侧过头,看着窗边口盈盈一点的银光,抬足,把窗帘合上。
整个房屋里的光线又暗了一个度。
他微微偏首,不明显的刀疤自下颚狰狞展现,神情无奈又宠溺:“你看,这个就是阿浅小时候用刀割的。”
顺着光线,仔细打量了一遍。
还真是。
逢萧玉蹙了眉头,忽而对自己那个毫无印象的‘大姐’有了些许兴趣,男人好似察觉出来她的兴趣,挑开一些趣事,展开讲了讲。
末了,他长长叹一口气:“当年你们宋家出事的时候,我们江家也举步维艰,所以没帮上忙。但我清楚,宋家的人是不会甘心这么覆灭的,我想是吗?宋小姐。”
心跳在狂跳,逢萧玉听不懂江恒的意思。
又或许是,她清楚了,不知怎么回答。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摩挲过江恒摩挲的那块皮肤。
除非是常年摸惯了人体肌肤,或是本人,很难察觉到这一丝的不贴合。
无声之中,她蓦然抬起眼,和站在火烛之中的江恒对上一眼。
江恒微微一笑,目光绕过她,往紧紧合着的门口看去。
他的话,逢萧玉信了大半。
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朝身后看过去。
急促有力的脚步声穿过走廊,停在这扇门前。
不消片刻,纷乱拍打声骤起。
听完全程的江恒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酒瓶,喝了一口,再勾着她的肩,低声说:“他们想唱的好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逢萧玉:“试什么?”
“当然是试他们的真心了。”江恒大笑:“看看他们是不是跟我一样,对宋家女势在必得。”
出于某种直觉,她对江恒口中的那位宋家女身份笃定无疑。
一定是宋浅。
可他和宋浅的关系,若是以现在的伦理纲常来看——
一个哆嗦,逢萧玉不敢想下去了。
第83章 有没有想我
所幸的是,房间里的谈话已经结束。
长长的推门声里,是走廊寂静无声的通道。
他们离开了。
没有过问她的情况,就离开了。
想到这点,逢萧玉不禁扣紧了手心,她倏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把人喊住。
可到目前为止,她又能喊什么呢?
说一些矫情话吗?
那绝非是逢萧玉的个性,她也问不出口。
等到走廊门口的脚步声愈发的远,她脸上的神色愈发沉寂。
江恒进来,看见的就是她这番神色,不由得笑了一下:“怎么了,心灰意冷了?”
逢萧玉莞尔:“那倒不是,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惊异一眼,男人跟着笑笑:“别着急,慢慢等吧。人啊,总会先权衡一段时间,才会做出决定。你只需要等他们做出决定就好了,到时候是人是鬼,你都能看得清。”
这一句,太过歧义。
逢萧玉多看了江恒两眼,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他也没多说。
把贴身下人唤进来,给逢萧玉单独开了一间房,随即,让她去那间房休息。
至于外头的流言蜚语,就不用管了。
逢萧玉早上还生着病,现下,是真累了。
她没过多折腾。
跟着下人进了隔壁的房间,就锁了门,为防止意外,还将窗户给关紧。
然后,才躺上的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逢萧玉想出门,去觅个食,结果被江恒身边的下人拦下来了。
他毕恭毕敬地说:“江先生说了,为了防止露馅,还希望逢小姐能在房间里待着,至于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吩咐我们就好了。”
喉头滚了一下,逢萧玉说:“我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
下人一怔。
点着头,退了下去,给逢萧玉端东西了。
她刚往前走两步,又被另一个人拦下来。
看样子,不是一个人守着她。
这会,逢萧玉是真歇了心思,退回房间里,等着下人把东西端上来。
好在她并没等多久。
房门轻微敲响两声,紧跟着,是木托落地的声音。
逢萧玉起身,去开门。
门前人影空荡荡的。
她低下头一看,丰盛的早餐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顿,逢萧玉低下身,把木托端回房间里。
这几日,江恒的人都不允许她外出,但也没有说,不允许她获取外界的讯息。
基本上,每天的报纸、新闻,只要她开口索要,在半个小时后,都会送到她的房间里来,让逢萧玉了解最近宗文成和尉和玉的动作。
黑白色报纸卷在手边,撂起了一堆。
逢萧玉看了两眼,又抿了一口茶。
据报纸来看,完全看不见宗文成和尉和玉的动静。
而且,连……赵淮,也在万城的报纸上销声匿迹了,她连赴约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扼杀了。
逢萧玉垂下眼,听见开门声响起。
进来的人是江恒,他侧过头,看向她,问:“睡得怎么样,逢小姐?”
“还不错。”她回道。
江恒笑笑:“那就行。”
随即,他一个眼神示意,来人端来了牛排、意面,以及上回在赵淮那儿喝到的咖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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