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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青的背脊更低了，仿佛要贴到地上去。
窄窄的车厢里静寂无声。
很快，竹青声音压着羞愧：“对不起了，沈爷，今天是我越矩了。”
沈嘉实没有应答，但他的目光转向了逢萧玉，淡漠询问：“你想去沈家看看吗？”
逢萧玉道：“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
这话好像取悦了沈嘉实，他唇边微微弯起，道：“还是见见吧，之前一直没联系，是担心他们破坏你对沈家的印象。”
长睫悬着不解，逢萧玉主动凑过去，挨上男人手背，“你是担心破坏我对你的印象吧？”
沈嘉实没有反驳，“我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一并带上偏见也很正常。”
没过一会。
车停在别馆门口。
沈嘉实没有第一时间下车，斟酌许久，敲定行程：“下周吧，下周二正好有空。”
逢萧玉除开买回宋家的事，没什么安排，便由着沈嘉实去了。
至于妇产科那边——
逢萧玉想了想，还是在小丫鬟出院那天，去拜访一回。
梁医生看见她，没有追问她和赵淮的关系，只是让她坐下，之后便开始询问起来：“最近怎么样？”
逢萧玉：“还是没来。”
蹙紧眉头，梁医生屈指敲了两下桌面，示意让她伸出手来。
逢萧玉轻轻抿住了唇，心下难免紧张。
梁医生：“可能是月份太浅了，还不明显，也可能是没有怀，得等过一个月再看看。”
指尖攥紧包绳，逢萧玉低声：“要是怀了，能不能用药打掉？”
第214章 静心
梁医生猛然一悚，想起那回赵淮的话来，“要是她愿意的话”这句话的背后是不是就代表他早就清楚逢萧玉不愿意，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仔细想来，那时候的赵淮神色也很奇怪。
就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一般。
他们两人的关系绝没有赵淮所说的那么简单。
后背惊出一身凉意，梁医生缓了缓心神，看向面前美艳的女人，轻柔地问道：“可以，但是开具药物总是需要理由的，你方便告诉我什么理由吗？”
医院的规章制度她是了解的。
要是医生愿意帮忙，也能够帮忙拿到药，不过人家不愿意，这也是本分。
而且，眼前的梁医生，逢萧玉能够看出来，对方或许就是恪守规章制度的那一列。
逢萧玉并没有回答，也没继续勉强，起身笑了笑：“我只是问问，梁医生明天就麻烦你和食堂说一声，不用再煮我的药了，我先走了。”
斜阳渡化的白色会诊室，熏染着温暖的颜色。
会诊室的门框和地面摩擦出声响，无端在梁医生的神经上弹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和赵淮的关系，指不定我可以帮你拿到手。”
当然，这仅仅是出于梁医生的私心。
之前看见的赵淮的模样，明显是隐隐有些走火入魔了，作为曾经的同窗好友，他是不想看见赵淮走到这个地步的。
停了停，他目光十分坦荡，交代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不想看见他误入歧途。”
逢萧玉倏然回头，眼底的惊愕怎么样也遮掩不住，触及男人目光后，她明白了对方想拉一把的心思，目光微微柔和起来，唇边笑意也无奈勾勒出来。
从之前的荣德，到现在的梁医生。
都是正人君子。
或许这才是物以群分，只是在逢萧玉看来，赵淮倒配不上正人君子这几个字，至于梁医生所求的真相。
红唇吐出来的烟云含着笑：“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梁医生，你要是想知道，还是去问赵淮吧。”
梁医生看着逢萧玉脸上明晃晃的笑意略微失神，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女人已经转身出去，消失在乌泱泱的求诊人群当中。
……
逢萧玉抵达病房的时候，竹青和小丫鬟已经等候许久了，人手上还提着两三包东西。
轻轻扫过去，她微微失笑：“怎么这么多东西？”
竹青屈指搔搔下巴，不好意思道：“当初一天天买过来的，不知不觉买这么多了。”
小丫鬟气呼呼看他一眼，戳穿真相：“还不是隔壁病床有什么，他就买什么，结果我都没用上，堆了一大堆。”
“……”竹青回过头看向小丫鬟，张了张口，呐呐：“这不是怕你一个病人麻烦吗。”
小丫鬟：“我是伤到头，又没瘸了。”
往后再扯，就又到了逢萧玉和沈嘉实身上，都在攀比着谁对谁更好。
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个上下。
逢萧玉越看越有这两人在斗嘴的嫌隙。
不过是半大点的小孩，能斗起来，也不算奇怪，就是看着关系更好了。
弯弯唇，逢萧玉道：“行了，别吵架，该回去了。”
两人中间的星火这才被扑灭。
跟在逢萧玉的身后，一前一后的出去。
在回住处的路上，她侧头望过去，正好看见了停在卖报亭前面买梨汤的单车，微微一顿，她喊停车辆，抬脚下车。
竹青跟在她身后，“逢小姐？”
逢萧玉指了指摊子，“我想买回去给沈爷尝尝，他最近深夜不是老咳嗽吗，正好带回去。”
竹青清楚自己误会了什么，眼底动容，“好，要不然这样，逢小姐还是我过去吧？”
逢萧玉笑了，“那不是借花献佛了，像什么样子？”
“那——”竹青拧着眉头，他并不想逢萧玉挤进人堆当中。
逢萧玉安抚他：“也就一条街，你站在这里等我就好，而且我想他知道，这是我亲手买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假人于手。
左右不过一条街的距离，竹青很快做下决断，点了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万城的冷风比广市更深，即使是初春，现在一吹，还是冷。
裹紧身上的风衣，逢萧玉步入人群当中。
摊贩面前的人并不多，也就两三个左右，还有一个带着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在等着。
他们看见逢萧玉来，难免瑟缩了一下。
毕竟在租界，穿得好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更多的是，凶残和恶毒的代表，他们也怕逢萧玉这么看上他们，然后讹上一笔，或者是戏弄他们。
逢萧玉却亲和的对他们笑了笑，“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半大点的男孩躲在妈妈的后面，怯生生地，不敢说出自己的姓名。
接下来不过是逗小孩的情节。
竹青一料一个准，侧过头，他没在看逢萧玉那头，故而也错过了女人和逢萧玉的谈话。
滚烫的ᴶˢᴳ冰糖雪梨放在手心严丝合缝的捂着。
竹青坐在车上，眼里艳羡实打实的。
小丫鬟看见了，回怼过去：“那是给沈先生买的，你看什么看，哦，我懂了，羡慕啊。”
竹青面红耳赤：“我、我没有……”
说过了会话，隐隐又有重燃战火的姿态。
逢萧玉：“……”
眉眼露出几分无奈，还是好说歹说，才将这场战火平息下去。
别馆的门口也在此刻跳进视线里。
逢萧玉转过视线，等车停下，随即走进别馆内，这刻她发现哪儿不对劲，所有人的面容都严肃以待，好像出了什么事。
心下疑惑，她抬手招来黄猴，正想问一二。
随即，就听见江恒很大的火气声：“你怎么能贸然买下郊外东边的那块地？”
逢萧玉一愣。
这是她头一回听见江恒咬牙切齿的愤怒声。
沈嘉实的声音更有辨识度，或许是因为太冷静了，逢萧玉便能一耳听出来，他说：“这个地没关系，是有人泄露了内部报价，才导致我们花了翻倍的价格买下来。”
紧跟着，哐当一声。
房门关上。
逢萧玉在楼底等了一会，看见江恒下来，她才上去。
轻轻叩响门，得到里面一声“请进”，她端着冰糖雪梨，缓缓推门进去。
沈嘉实眉眼疏冷阴鸷，握着毛笔，一笔一划练着字，仿佛是在静心。
第215章 玫瑰
逢萧玉走进书房，随手关上门。
男人被她的动作惊动，抬眼看向她，逢萧玉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将冰糖雪梨汤放下，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去，低头一看。
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虽然逢萧玉练的字并不算杰出，但依稀能看出来，沈嘉实现在写的几个字皆带着‘燥郁’的意味。
想必是江恒所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影响。
于逢萧玉的记忆中，沈嘉实在商场上失败是很少的事，没人敢这么触他的霉头。
敛着眉头，她收敛笑意，手背安抚地覆盖上男人的指节，男人顺着她的动作徐徐扣紧，温度顺着皮肤抵到心头，勉强安慰了一回沈嘉实，他缓缓喘口气，神色莫测的盯着逢萧玉。
这点异样压根没逃脱逢萧玉的眼底。
长长睫毛眨开，逢萧玉问：“嘉实，是出什么事了吗？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沈嘉实淡声：“不用，这点事我能解决，只是多少心里有点不痛快。”
‘有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很多的意思了。
毕竟先前，沈嘉实真正动怒很少，要他做到练字静心的这个地步，可以说，自从沈嘉实吞掉宋家之后，就没有再发生过。
而逢萧玉的事，他也知道对方早晚都会回来的，所以生气都是浅薄的。
连真正的动怒都算不上。
逢萧玉面露郁色，抬掌轻轻按上沈嘉实的肩头，低声：“我刚刚都听见了，江恒也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走了，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要是需要的话，我就将航线的联系方式给你。”
沈嘉实眼也不眨，“出了点小事，今天市里拍卖东边郊外那块地，但不知有谁要跟我们抢，价格哄抬了好几倍，所以他就生气了吧。”
逢萧玉：“真的吗？”
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要说买地，那也是沈嘉实出得钱，和江恒没什么关系，江恒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逢萧玉心思百转，她全然想不到，这块地是江恒和沈嘉实一同出资，至于为什么？是因为宋浅要求一定要在万城有个家，江恒才瞄上了郊外的地，打算给她建一个，所以找上了沈嘉实。
两人本来商量的好好的，以原定的价格面进，之后就能开发成万城第二个经济区。
但中途有变——
沈嘉实以江恒心理预期高出几倍的价格买了，这不是让江恒最生气的，最生气的是，他和沈嘉实分明就在隔壁房间，沈嘉实却一点知会他的意思都没有。
独立专行。
所以在结束之后，江恒特意找上沈嘉实，质问他。
这些都是沈嘉实在刻意瞒着逢萧玉的事实。
他垂下眼，看着逢萧玉仰起头看着他，一双星子璀璨般的眼眸盯着他，喉头滚动半晌，他干燥手心又贴紧了两人手半分，逢萧玉又是刚刚端过冰糖雪梨汤的，手心也热，两人掌心相贴，微妙的汗渍从中生出，摩挲旖旎的热漫溢出来，蕴发着，四目相对，在空气里就更明显了。
逢萧玉的耳根更红了，红得像是淬了胭脂。
沈嘉实的口吻带着安抚意味：“真的，别担心。”
逢萧玉：“好。”
静默的温度徐徐上升着热。
视线胶着到，他们仿佛不愿意分开，紧跟着，女人的手指悄然划过他的掌心。
男人的视线跟着微妙的动了动，问出心头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和宋家的人联系上的？”
逢萧玉回忆一番，“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掐尖去尾，她大概将话囫囵告诉沈嘉实，是在广市认识的，但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因为她在东船码头的相貌太扎眼，对方就一路跟她到了陈家，问她。
当然了。
这些通通都是假话。
真正高明的骗子，是不会全部说假话的，半真半假才最可信，她看着沈嘉实的眼眸，知道对方已经将查的事情都一一对应上。
她状似无意开口：“你不是一向都不关心这些，怎么现在问了？”
沈嘉实：“我担心他们有二心。”
双臂环绕着脖颈，逢萧玉抵着眉头，挨上一吻，呼吸很轻：“没关系，我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他们总不能是看上你吧？”
沈嘉实笑了，“要是真是呢。”
感受着自己腰脊缓缓收紧的臂弯，逢萧玉轻轻哼了声，语气很冷：“那我就不要他们了。”
书墨的香味从房间里缓缓散发出来。
淡淡的，和沈嘉实指尖上的墨香混为一体，他的笔墨微凉，从逢萧玉漂亮的脊椎骨节滑下。
一条未干涸的墨迹绵延。
女人的身躯在颤栗，衣裳半解，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伏起的线条状，放在桌上的手臂抖动不止，皮肤却在阳光的折射下，白的发光。
“不是说画画吗，怎么这么慢？”
“慢工出细活。”男人五指压着几欲颤抖的蝴蝶骨，在她下一次弹回来的时候，又狠狠压下去，“还有一点，再忍忍。”
逢萧玉：“……”
滴大汗渍从额头划过，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不止过了多久。
逢萧玉再次问道：“好了吗？”
沈嘉实这才收笔：“好了。”
女人微微斜目瞧过去，数不清风情的眼尾是抱怨的娇嗔，她卷着半边衣服，扭头望着沈嘉实手中的镜子。
大片的墨色玫瑰从脊尾骨绽放蔓延，荆棘和藤蔓的交错，斜斜和阳光融在一起，再往上面看，是鲜艳欲滴的玫瑰，倘若不是颜色分辨了真假玫瑰的差异，逢萧玉真的会以为自己后背上长了一朵真玫瑰。
逢萧玉夸赞道：“沈爷，要是你以后真破产了，指不定还能当个画家，或者是书法家，一定饿不死。”
沈嘉实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深晦，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是从小要求的，只是面上过的去，也不算什么精湛。”
逢萧玉：“还不精湛，还有什么才叫精湛？我可没听过沈家有什么人和你一样，画的这么好。”
沈嘉实不可否置，只是微笑。
转过身，他的手臂扶上女人微凉的臂膀，替着重新穿上衣服。
像是提点般，开口：“要去沈家，穿得艳丽点，更好。”
第216章 枉死
去沈家的当天，逢萧玉特意换上了一件宝蓝为底色，滚金边、绣竹纹的旗袍，这件旗袍与旁的不同，多为蕾丝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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