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林岁安后知后觉地懊恼,在楼道那里她怎么就说了好呢。
她应该趁他虚弱一把推开,也不至于后面被他逗得那么狼狈。
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疯子,流氓,坏种……
她在心里对明昼用尽了各种辱骂坏小子的标签。
骂了一会,林岁安忽然静默,往常苍白弱气的脸色被潮红替代,脖子往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冒热气。
脑海里都是方才的场景。
越回忆身上越热,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又病了。
林岁安探了探自己的额温,温度正常,没病,非常健康,她蜷缩双腿抱住自己,下巴搁在膝盖上,表情茫然地盯着前方发呆。
安静许久,她的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发完呆,她走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那人控制着力道,声音很轻。
林岁安的笔尖顿了顿,在纸上划出浅浅的一道印记。
“安安,晚饭好了,出来吃点。”
宋袁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打扰到她。
林岁安没有吭声。
自从宋袁正式搬来之后,每日的三餐都被他包了,他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家务却做得很好。
知道她肠胃弱,所以饭菜做的都是清淡口味,衣服也是他主动去洗,卓宁晚上出去工作,他就在客厅等着,有几次林岁安夜间上厕所,都能看到他歪在沙发里,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可他就是强撑着不睡。
有次她没忍住冷声问道:“这么困,为什么不进去睡?”
宋袁搓了把脸,笑笑:“你妈要是喝醉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不到她会难过的。”
那一刻,他在灯光下的笑让林岁安阵阵恍惚。
仿佛林培又回来了。
可仔细一看,又不是。
林岁安不禁怀疑。
难道宋袁是真的爱卓宁么。
可随后她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男人最会骗人了,开始的时候各种花言巧语,温柔贴心,可时间一长,本性就暴露了。
林岁安仿佛在跟自己和卓宁较劲。
她不信会有男人真的爱她。
也不信会有第二个林培。
许久等不到回应,门口站着的人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厨房拿碗筷,可盛完热粥出来,却看到林岁安站在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袁面上一喜,连忙将粥放下,抽开椅子招呼她:“快,安安,我煮了你喜欢的小米粥,还有豆沙包,过来吃点。”
林岁安瞧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眼睛被刺痛了一下。
这样富有烟火家庭味的一幕,记忆里少得可怜。
只有林培在的那几年出现过,可随着时间流逝,她慢慢长大,回想起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地,她依旧忘了和一家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卓宁听到动静也从床上过来,她刚醒不久,昨晚喝了太多混酒,回来吐得昏天黑地,要不是宋袁将她从厕所抱出来,她准要受凉生病。
思及此,她看向宋袁,眼神是不带半分虚假的温柔。
因为宋袁的出现,这个家总算有了点暖色的基调。
“哟,我以为你又不吃晚饭了。”卓宁接过宋袁递来的筷子,对林岁安挪揄道。
林岁安没理她,兀自喝完粥,吃了个包子,重新走进房间关上门。
卓宁和宋袁相视一笑。
卓宁:“这孩子脾气倔,不喜欢我谈恋爱,老宋你别放心上。”
宋袁给她夹包子,笑道:“安安很好,在我心里她就是我亲闺女。”
卓宁闻言一顿,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她其实心里对宋袁也是有所保留的。
被骗的多了,再傻的人都会有警觉。
可和宋袁相处的这几个月里,他对她……真的很好。
这话要是落在林岁安耳朵里,她肯定要耻笑她。
“卓宁,你真好骗。”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
她也希望这次能不一样。
因为……
卓宁抬眸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吸了吸鼻子。
因为她好像爱上他了。
“孙玉梅把离婚协议签了,周一我就和她去民政局办离婚证。”宋袁咽下口中的包子,语气随意道。
卓宁眼睫轻颤,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之前她和宋袁闹,是因为害怕孙玉梅,可现在,她真的成了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让一对夫妻离婚了。
不管这对夫妻是不是早有矛盾。
但宋袁是在认识她之后才彻底离的。
光凭这一点,就让卓宁的内心泛起酸楚。
父母和林培去世后,她都变成了什么样啊……
气氛一时陷入低迷,宋袁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情绪,思索片刻,沉声说:“钱和房子还有车都给她和思衍了。”
卓宁笑笑:“应该的。”
宋袁观察着她的表情:“公司还是我的,以后我多接单子,养你和安安,不管安安大学考去哪,我都供得起。”
“阿宁,把白鑫的工作辞了吧。”
卓宁想都没想:“不行。”
宋袁皱眉:“为什么?”
“那是我的工作,每个月给我发工资,是我的保障。”卓宁平时看着柔柔弱弱,可在某些事情上意外的强势,“老宋,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和你分手了,我没了工资,我和安安怎么办。”
宋袁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不会分手。”
他看着他,表情极为认真:“我们结婚吧,挑个好日子把证领了。”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
卓宁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鼻子猛然泛酸。
这几年,她和不少男人交往过。
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我们结婚吧”这五个字。
没有一个人。
他们喜欢这张脸,胜过她这个人。
玩玩罢了,结婚?开玩笑,卓宁是个什么女人,谁会,谁敢娶她。
卓宁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认真的么?”
宋袁拿过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摆在卓宁面前:“这张卡里还剩三万,钱不多,但是我身上最后的一笔钱了,你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房子布置布置,虽然是二婚,但看着也喜庆点。”
卓宁看着手边的银行卡,泪无声滚了出来。
“阿宁,别哭。”
“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对不起孙玉梅和思衍,往后我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赡养费,尽我应尽的责任,我会努力工作,不会再让你和安安过从前的日子。”
宋袁边吃饭边笑着说,眼角挤出笑纹,真的一副很喜悦的模样。
“你想继续工作就去吧,我是怕你在那受欺负,大不了我每晚去接你。”
“阿宁,跟你说句我藏了很久的话。”
卓宁泪眼婆娑,一开口就是呜咽:“你说。”
宋袁定定瞧着她,清润憨厚的脸上满是心疼。
“其实,你一点都不轻浮,在我心里,你很好。”
这句话狠狠砸在卓宁的心上。
你很好。
你一点也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因为这句话,卓宁第一次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房间里,林岁安站在门后,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神情冷淡,可微红的眼睑暴露了她的汹涌的情绪。
第30章 [VIP] 不是
周一一大早, 林岁安拎着书包从房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身着皮夹克的宋袁,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厨房里忙活。
他现在看起来很朴素, 一点也不像林岁安初次见他时的大老板模样。
金表没了,鳄鱼皮包变成了超市购物袋,皮鞋换成了运动鞋,连楼下停着的宝马都消失了。
才几个月而已,他就从一个大老板变成了家庭煮夫。
这种改变,林岁安挺诧异的。
她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对话, 眸中泛起波澜。
宋袁难道真的是认真的?
抛弃过往的一切, 忍受别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也要和卓宁在一起?
“安安起来啦,今早叔叔看到有卖鲜豆浆的,想着你不能喝牛奶, 就买了点回来, 快趁热喝点再去学校。”
宋袁转身看到林岁安, 压低嗓音招呼道, 卓宁还在里面睡觉。
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白色豆浆, 林岁安沉默片刻, 还是选择拉开椅子坐下。
这两天孩子都没有拒绝他的示好,宋袁心内欣喜, 主动给她夹了根油条:“吃完叔叔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林岁安没接油条:“不用了。”
宋袁还想争取,却被女生冷声打断:“我不想被宋思衍看见。”
宋袁动作一顿, 眼神随之黯淡,慢慢将油条放下。
他注定是无法两全的。
即便思衍再懂事听话, 他也不敢保证儿子心里对他没有一丝怨言。
要是在校门口看见自己的父亲殷勤地送继女上学,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我想的不周到。”他苦涩一笑。
林岁安抬眼瞧着他这幅痛苦的模样, 心内轻嗤。
“你不准和卓宁结婚。”她想了想还是准备说出来。
宋袁一顿,沉默片刻,难得没有顺着她:“安安,大人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你能为了卓宁和老婆离婚,有天可能也会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卓宁。”林岁安搁下筷子,冷冷看着他,“我不相信你。”
宋袁叹了口气:“我离婚不是因为你妈,我们早就准备离婚的……”
“可别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骂卓宁是小三。”林岁安打断他,“宋叔叔,我不希望未来某天你和卓宁吵架的时候,说出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这种话。”
宋袁斩钉截铁:“我不会。”
林岁安低眉轻嗤,不再吭声,明显不信。
吃饭早饭,林岁安走在路上,摸了摸暖烘烘的胃部,有些走神。
她很少吃到如此不忙碌又热腾舒服的早饭。
以往都是卓宁给她饭钱,她到早餐摊上买来吃,要么就自己早起煮个鸡蛋,对付过去就上学了。
她意识到,宋袁的来到,让她和卓宁的生活开始慢慢改变。
这种改变,不知是好是坏,让她无所适从。
刚到座位上坐好,于栗紧跟着踏进教室,上课铃随之响起。
林岁安下意识看向前排。
空空如也,明昼还是没来。
但她原本飘忽的心已经安定了。
因为她知道对方就在那间出租屋里,哪也没走。
早读时,没了李成东的捣乱,教室安安静静,大家要么在偷吃早餐,要么趁机打着瞌睡,林岁安低头整理英语笔记,神情专注,突然右前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将她的思绪打乱。
林岁安好奇抬头,却见于栗被几个女生围住,手一直在挡着下半张脸,让她们走开别管自己,眼神透着无措和慌乱。
“栗栗你脸上怎么有伤啊,被谁打的?”
“给我看看,天呐,嘴角都裂了,谁下手这么狠啊!”
“颧骨青成这样,多大的仇啊!”
……
原本的关心,渐渐变成了骚动。
于栗在女生圈里人缘不错,所以听到动静,全班大部分女生都围上去查看了。
林岁安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看着这一切,紧接着和于栗惶恐求助的目光短暂交汇。
她淡漠的表情未变,低头继续抄写笔记。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于栗一愣,急得眼冒泪花,推开大家跑了出去。
向来在学校呼风唤雨招五喝六的“大姐大”,私下竟然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毫无招架,这要是被大家知道了,比要了于栗的命都难受。
青春期里像于栗这样霸凌别人的,最怕的就是旁人的指点和可怜。
这会让她引以为傲的强势地位不再存在,再无底气去指使教训任何人。
于栗直到一上午都没回教室,也没和王斌请假,王斌下午给于震打了电话,不一会,一个面色浮肿,眼神发虚的发福中年男人赶了过来。
他张口就是:“死丫头是不是闯祸了!老师你往死里打!”
王斌摆摆手,将人带上办公室,骂骂咧咧渐行渐远。
教室里顿时响起细碎的讨论,直到陈燕踏着高跟鞋进来。
上完了三节英语课,于栗总算出现了。
她脸颊高高肿起,浮着深色的巴掌印,眼睛哭成了核桃,校服上满是泥泞和灰尘,裤腿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她气势汹汹地闯进教室,拽上书包又跑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林岁安巍然不动,抄完最后一个重点短语。
不一会班上就传起了流言。
说有人看到于栗被他爸按在地上打,几个老师上去拦都不管用,年级主任都来了,她爸一身酒气,跟疯了一样,半点脸都不给孩子留。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暴,就是纯粹的故意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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