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并不震惊, 她这段时间已经领教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明昼脑子聪明, 不用啃书刷题也能考得好。
有的题目她思考半天, 明昼瞧一眼便能知道解题思路。
高考于他, 只是愿不愿意去思考的一个选项罢了。
不像他们,高考是走出这里的唯一的路。
她看向自己的成绩单, 比高一期末考降了二十分左右。
这个分数连二本都够不到。
林岁安将成绩单装进书包,盯着试题出神, 神色黯淡,一下午屁股都没离开过凳子, 直到放学铃响她才起身,默默走出教室。
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她木然地往前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奔跑脚步声,随后一道带风的人影出现在她身侧,扯住她的胳膊,迫使林岁安不得不转身面对他。
林岁安低着头,不去看他,掩饰自己微红的眼尾。
她的生活,学习,一切都好糟糕……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会她只想逃避,一个人静一静。
“饿不饿,请你吃东西。”明昼一整天都在暗自观察她,他能感受到女生低落的情绪。
“不饿。”林岁安甩了甩胳膊,甩不掉,她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有气无力地重复道,“我真的不饿,你去找别人吧。”
明昼闻言并没有气恼,他的手顺着胳膊下滑,直接牵住了林岁安的手,扯唇哼笑:“我只想请你,不饿就陪我吃点,走吧。”
林岁安下意识瞧向二人交缠的手,少年的手宽厚温暖,指骨修长,手背动作时有青筋浮动,衬得她的手极小,轻而易举就被他紧紧包裹。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的掌心渡过来,慢慢将她的冰凉驱散。
她有点沉溺于这种温暖,像冬日的太阳,令她想要依恋。
本来烦躁低落的情绪被这个牵手抚慰,林岁安鬼神神差地点点头,被他牵着走出学校。
路过保安亭还被眼神重点“关注”了一波,林岁安下意识摆脱,明昼却加重了力道,直接蛮横地分开她的指缝,手指强势插进去,从紧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她不自然地撑着手指,不敢收紧,细嫩的掌心被他略带薄茧的手掌紧贴着,细细磨出了薄汗,气氛黏腻又暧昧。
“怕什么,他还敢上来问我们什么关系么。”明昼侧眸,唇角上扬的弧度嚣张又恶劣。
林岁安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开口:“他要是真问呢。”
“那就实话实说啊,你觉得什么关系能十指紧扣呢。”他故意停下脚步,垂头凑近她,嗓音含笑,粗粝的指腹重重蹭了蹭林岁安的手背,她不由自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能是兄妹么。”林岁安不看他,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偏不如他的意。
明昼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眼神变了变,哑声说:“那你叫声哥哥给我听听。”
“……”
林岁安倏地抬眼瞪他,对上少年低垂的黑眸,里面盛满了恶趣味的笑意,她感到耳后逐渐发热,掌心越发冒出紧张的汗渍。
“想得美。”撂下这三个字,林岁安用力抽回手,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明昼捻了捻指尖,眸色深暗,他跟上去,语气理所当然:“我确实比你大啊。”
林岁安93的,他92的,不管怎么样都比她大一岁。
“你生日什么时候?”
听到生日两个字,林岁安眸光暗了暗,低声说:“11月21号。”
“什么星座?”他又问。
林岁安好脾气地回答:“天蝎。”
“天蝎,我是巨蟹,这俩配不配啊,你知道么?”
“……”
这次换林岁安停下脚步了,她盯着他看,怀疑他是不是在明知故问,故意装傻骗她说出我们很配这种话。
毕竟这段时间被他逗弄的多了,林岁安对这人的厚脸皮程度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可明昼对着她眨眨眼,一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林岁安别过脸,还是面无表情,可躲闪的目光暴露了她的心思:“不配。”
话音落地,她听到明昼极轻的哼笑。
“……”心头一顿,林岁安微恼地回头,和他得逞的笑眼撞上。
明昼挑眉,气质浑得不行:“林岁安,我们明明很配,撒什么慌呢。”他抬手轻佻的将她耳侧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指腹故意蹭过女生红透的耳尖。
林岁安心底一颤,往后退了一步,眸中泛起动人的水色。
明昼动作一顿,伸手想拉她,可被林岁安躲过,他连忙启唇:“抱歉。”
“逗我你很开心吗?”她抬睫注视他,“看到我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是不是让你很开心。”
“是。”明昼不想骗她,“看到你因为我而慌乱脸红,我就很开心。”
他对她的心思从不遮掩。
林岁安呼吸一滞,手指兀地蜷缩。
明昼靠近她,补足了她退开的那一步,继续往前,直到站定在女生面前,二人的距离陡然拉进,林岁安被笼罩在少年的身影里,呼吸的节奏再次被他打乱,她忍不住轻微瑟缩肩头,刚要后退,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他攥紧,她悄悄挣了挣,他便握得更紧。
“别推开我。”她听到他带着丝丝祈求的低喃,嗓音又哑又沉,“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林岁安长睫轻颤,她不敢抬头,怕自己深陷那双炙热深邃的眼睛里,万劫不复,失去自我。
明昼说的好地方,就是沿海的那条小吃街。
也是上次他和傅超起冲突的地方。
那家烧烤摊还在,老板似乎还认识他,举起刷油的毛刷朝他扬了扬。
明昼笑着打了声招呼。
林岁安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你们认识?”
明昼撇唇笑了下:“革命友谊。”
“……”
“章鱼小丸子,吃过没?”明昼停在一家红色招牌的餐车前。
林岁安看过去,摇摇头。
她没吃过,但她看过蜡笔小新。
这家是新开的,老板是一对夫妻,滨宁本地人,在外面打了几年工,攒了点钱回来摆了这个摊,说这种小吃在大城市的年轻人中间特别火。
果不其然,开业第一天餐车前就围满了学生。
明昼让她在后面先占位子,他去排队。
林岁安走前瞧了眼老板的操作,只见他面前摆着两架铁锅,那锅是一排排半圆形的凹槽组成的,
两架锅这会被填得满满当当,老板给料很实在,每一个里面都有货真价实的章鱼脚。
林岁安收回视线,找了张空桌坐下,她想起少年的习惯,下意识从包里掏出纸巾擦起桌面。
“……”
等她反应过来,明昼端着一份还冒热气的章鱼小丸子走了过来,瞧见她的动作,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看,看什么!
林岁安猛地将纸巾揉进掌心,表情未变,但极快撇开的仓皇视线却暴露了她的窘迫。
明昼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坐到她“精心”擦过的那一边,将小丸子搁在她面前:“尝尝。”
小丸子上铺满了舞动的木鱼花,照烧酱和沙拉酱给得也很足,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岁安不由得吞咽了一口。
“里面很烫,嚼的时候注意一点。”他轻声说。
林岁安接过叉子不太熟练地叉起一个,在明昼期待的注视下吹了两下,随后慢慢塞进嘴里。
放进嘴里的刹那,木鱼独特的香气充斥口腔,酱料裹挟着面糊,吃起来很湿润,她第一口就咬到了里面的章鱼脚,脆韧和湿润的口感奇异的贴合。
确实很烫,嚼第二下开始林岁安就被烫的红了眼尾,她不停用手朝嘴里扇风,仓促地嚼完咽了下去。
明昼看着她被烫得泛红的脸色,鲜活又潋滟,如花丛中最娇的一朵花,让他满心满眼都舍不得放下。
“好吃嘛?”
林岁安点点头,平静地傲娇:“还行。”
明昼轻哂,拿过她用过的叉子兀自叉起一个吃起来,林岁安瞧着叉子,嘴巴张了张。
犹豫片刻,想到他应该又是故意的,林岁安干脆不吭声了。
两个人分吃完一份,明昼问她还想吃什么,林岁安摇了摇头,她这会还沉浸在考试失利的挫败里,并没有太多的口欲。
二人干脆沿着街道散步,九月末的滨宁已经褪去了燥热,傍晚时分,海边微风四起,十分舒适。
林岁安迎着风,眯了眯眼,感受着风中的湿气,下一秒,听到明昼说:“明晚开始,我帮你补习。”
林岁安兀地睁开眼,扭头看他。
少年身上宽大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腰肢窄瘦有力,额发飞扬,露出野性深邃的眉眼,在橘蓝相交的海边晚霞下,恣意到了极点。
他那双深长微挑的眼睛正认真地凝望着她,长睫低垂着,双眼皮褶皱浅淡,黑眸在一片蓝色中沉的像无底的海:“别怕。有我在。”
“我不会让你迷茫的。”
“……”
心跳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而重重顿了顿。
我不会让你迷茫。
原来……你看出了我的迷茫啊。
林岁安低下眼,轻轻眨了眨,驱散浮现的水汽。
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她想说些什么,可刚开口嗓子眼就像被塞进一个气球般,堵得她喘不上来气。
表情霎时痛苦起来,她捂住脖子,只觉得那里好痒,怎么抓都不痛快。
她的不对劲落在了明昼的眼里,他立刻攥住林岁安的手腕,制止她扣挠的动作。
“怎么了?”
林岁安说不出话,脸胀得通红,她颤着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明昼偏头看过去,只见原本细嫩白皙的脖颈上不知何时长了许多红色的疹子,看着可怖异常。
“别挠。”他沉声警告。
林岁安还想去挠,明昼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双手圈进怀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跑到街边,正好那里停了几辆出租车,他连忙把林岁安抱进去,让师傅开去县医院。
第34章 [VIP] 不是
“章鱼过敏。”医生检查完给出结论, 他坐回桌前在电脑上操作,嘴里还不忘数落,“自己吃什么会过敏都不清楚么, 这要是再晚点过来后果就严重了。”
为了避免她忍不住去挠脖子,林岁安的手还被明昼攥着,她满眼通红,委屈巴巴地瞥了少年一眼:“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吃过章鱼。”
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过敏。
明昼沉着一张脸,皱眉盯着她,喉结滚了滚, 哑声问医生:“那……她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挂完水休息会就好了。”医生说,“我再开点过敏药,回去每天按时吃,以后章鱼就别碰了。”
“嗯, 谢谢医生。”
明昼接过单子, 带上林岁安去门诊打点滴。
一路上, 她的两只手被他一手圈着, 明昼走在前面, 一直不说话, 林岁安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低气压。
她抿紧唇,低下眼, 明昼应该是被她吓到了吧。
到了门诊,林岁安本想坐到椅子上打针, 明昼却径直牵着她去到病床前,让她躺下。
“不用……”林岁安下意识开口, 不成想一路上都没看她的少年兀地抬睫,黑眸沉沉, 林岁安被这个眼神怔到,咽下了拒绝的话。
明昼伸手按住林岁安的肩膀,略带强硬地将她安置上床,还不忘弯腰给她拖鞋。
等躺好盖上被子,护士姐姐推着小车过来给她输液,林岁安不喜欢医院,自然也讨厌打针,从小到大她打过数不清的针,还是不习惯那种冰凉液体被推进身体的感觉。
她将脑袋缩进被子里,不去看扎针现场。
周遭浓重的消毒水味让她头昏脑胀,外加脖颈上的刺痒,林岁安感觉整个人难受的要疯了。
下一瞬,一只温凉的手钻进了被子里,它准确地捕捉到林岁安的眼睛,随后轻轻覆上。
头顶的被子被明昼掀开,手腕处的清新柑橘味代替了消毒水味,林岁安深深吸了口气,长睫一颤,轻扫过少年的掌心,他的手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温暖又宽厚,不仅遮住了头顶白炽灯的刺眼光亮,也给了她难以言喻的抚慰和安全感,心头的焦躁逐渐散去。
林岁安不自觉抬手攀住他的小臂,她闭上眼,黑暗中,她的指腹轻轻拂过微浮的筋脉,绷紧的线条,凸起的腕骨,以及延绵不绝的脉搏鼓动,最后落在少年的手背上,从指缝滑过,摩挲缓慢,似最磨人的缠绵。
被她轻抚过的地方又痒又烫,明昼浑身一紧,呼吸加重,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别乱摸。”
林岁安指尖轻蜷,连忙握拳收手,老实搁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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