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还是她最排斥的宋袁。
这一刻,她有点分不清自己难过的原因。
有可笑,有感动,有悲哀。
给她温暖的人,不是她的母亲,竟然是宋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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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安没多少个人物品,她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学习用品,一个书包便装下了。
回到出租屋,明昼正坐在茶几前埋头写着什么,看样子还挺专注的,连她进门都没注意。
林岁安轻着步子来到他身边,凑近问道:“在写什么呢?”
明昼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扭头看过去,四目相对,林岁安靠得极近,长睫就在眼前,神情乖顺,他怔了一瞬,喉结滚动道:“给你整理笔记呢。”
林岁安闻言眼尾微扬,弧度漂亮又鲜活:“我看看。”
明昼盯着她,将笔记递过去,还未从恍惚中彻底清醒:“岁安。”
他试探性地叫了声。
岁安这个亲昵的称呼他只叫过一次,可那次他趁着犯浑叫得无所顾忌,可现在不一样,他们两个的情绪都很稳定,不能再胡作非为。
“嗯?”女生认真翻阅着厚实的笔记,少年的字迹飞扬又深刻,和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不是循规蹈矩的主。
她自然地应了声,一点都不为这个称呼感到诧异和冒犯。
明昼垂下眼,盯着她的唇瓣,呼吸变慢。
心口的位置突然像是被填入了什么极为温暖的东西。
明昼抬手托着下巴,侧身瞧着她,眸色漆黑如墨,神情认真又贪恋。
天色湛蓝,云舒云卷,在这个被世界丢弃的小角落里,他竟然体会到了什么叫温馨。
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前所未有的感受。
“怎么了?”林岁安放下数学笔记,抬眸好笑地看向他。
“你脸上有东西。”明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林岁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眨了眨眼:“哪里?”
“别动。”明昼捉住她的手,顺势伸出食指,戳了戳女生的颊肉。
“……”微凉的触感令林岁安眼睫颤了颤,她摸向被碰过的地方,犹疑地看向他。
明昼收回视线,神色收敛,坐正了身子,哑声说:“没了。”
“这本笔记都是你写的?”林岁安翻着写得满满当当的本子,每一个知识点都解释的很透彻,旁边还有例题,生动又形象,完全不会枯燥乏累。
“不然呢。”明昼斜了她一眼,“你当学霸只会做题么。”
学霸不止会做题,还会整理归类,整合所有知识点言简意赅地讲解透彻。
林岁安哑然,她无意识地笑了下,有点佩服对方的臭屁。
“提前说一句,我脑子转的没你快,要是不耐烦了我可不管。”她提前打预防针。
她的文科还行,一遇到需要计算的理科脑子就转不过来,每次失分也是在理科科目上。
“对谁不耐烦我都不会对你不耐烦,放心吧。”少年收好笔袋,闻言混不吝地笑了下。
林岁安一顿,侧头认真打量他。
总觉得昨晚彼此“敞开心扉”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更熟稔,更放肆,更……心安理得。
天呐,林岁安暗自咋舌。
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人冷心也硬的林岁安,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个人的好。
甚至觉得,不还也没事。
林岁安无奈扯了下唇,真是一物降一物。
谁说只有他栽了的。
“中午还想吃番茄炒蛋?”明昼摆弄女生垂在身侧的长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快到饭点了。
林岁安正全身心投入在他出的试题当中,也没注意他手上的小动作,闻言点点头:“嗯。”
“那我要去趟超市了。”明昼打开冰箱瞧了眼。
里面只有几罐冰可乐,能吃的一样没有。
“你还想吃什么,我一起买回来。”
林岁安停下笔想了想,抬头看他,语气真诚:“没有,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
明昼垂头瞧她,眼底晦暗不明,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这丫头真是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对他的威力。
什么话都敢说。
“行。”他轻轻甩上冰箱门,套上衬衫外套,穿鞋开门:“等我回来。”
门关上,明昼沉默了一会,感受心口震动,随后靠墙长长叹了口气,他掏出根烟叼在嘴边,却没点燃,顿了良久,他松开嘴,烟掉落手心,他走到楼下垃圾桶前,毫无留恋地扔了进去。
林岁安身体不好,闻不了二手烟。
他得戒烟了。
第41章 [VIP] 不是
离家最近的超市也要两公里, 明昼站在路边等了一好一会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他刚坐进后排,司机便惯性问道:“上哪?”
“!”
听到这个声音,低头系安全带的少年猛地一顿, 他倏地抬头看向前方的后视镜,双眼睁大。
后视镜里印照出司机的下半张脸。
明昼太熟悉了,哪怕只是一张嘴,他都能认出来。
那个曾经带给他无边痛苦和折磨的男人,就算化成灰他都忘不掉。
良久没等到回复,明阆掐灭烟头, 不耐烦地回头望去:“上哪, 说话……”
话音还未落地,后排的客人速度极快地下了车,车门被用力甩上,力道之大, 车子都晃了两下。
“操!你他妈要死啊!”
明阆探出头, 对着少年低头疾驰的背影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明阆砸了下方向盘, 气得嘴里还在低声咒骂, 他重新点上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他脑海里划过方才少年的身影, 总觉得眼熟。
明阆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眼角处蜿蜒至额角的深色疤痕让原本还算俊逸的五官染上骇人的戾气。
妈的……
明阆攥紧拳头, 神色阴狠,要不是陈舒玉那对母子, 他也不至于活成个笑话,现在从里面出来, 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出租司机还是顶的之前兄弟的班, 过两天又要没收入了。
陈舒玉,最好别他妈让我找到你们,不然都别好过!
男人眼中满是怨毒和狠厉,看着便让人心寒。
闷头走了许久,明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那个男人虐待的场景,他像巴甫洛夫的那只狗,明阆用拳脚和皮鞭将他驯化,一点微不足道的动静都能让他瑟瑟发抖,低贱的犹如一条没有尊严的玩物,匍匐在他脚边,祈求食物,求他放过自己。
八年,在那样黑暗的时光里,他撑了八年。
不短不长的日子,却足以给生命烙下不可泯灭的印记。
不断在夜深人静时蹦出来折磨他,鞭打他。
明阆手里的皮鞭消失了,可留在他心里的皮鞭,一辈子都抹不掉。
直到走到海边,双脚被海浪浸没,他泄了力一般向后瘫倒,任由不停往复的海浪向他袭来,冲刷他清醒的痛苦。
他睁开眼,刺目的太阳当空遥挂,将海水都照得温热异常,可他就是觉得好冷。
从心底往外冒的寒意。
陈舒玉给他到了预防针,可真的碰到面,他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惧怕。
习惯性的,对这个人感到惧怕。
哪怕对方现在根本伤害不到他。
但惧怕依旧像是胶片上的残影,经久不衰,被刺激就会条件反射般苏醒。
明昼闭眼自嘲一笑,仿佛一条死鱼般躺了许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顶着全身的湿漉,脚步沉重地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恐怕不能给岁安做饭了。
林岁安磕磕绊绊地做完最后一道题,她心虚地扫了眼前面因为不会而空着的题目,想着等明昼讲给她听。
她伸了个懒腰,舒展酸涩的四肢,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刚站起身,防盗门便被敲响。
林岁安一顿,没有动,直到第二下响起,她才迟疑地对上猫眼。
是明昼。
林岁安心头一喜,微笑着给他开门:“好慢啊……”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将她未完的话语打断,少年一声不吭的用力抱住她,他全身还湿着,可身上滚烫的温度却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
后脑被少年扣着,林岁安侧脸紧贴他的胸口,双手不自觉抬起环住他的腰背,明昼的下巴抵着发顶,指腹不停亲昵地揉弄磨蹭她的后颈和耳垂。
拥抱有时候比亲吻更心动。
心与心贴近,互相借力,彼此摇晃扶持,安全感十足。
再没有比这更亲密依恋的状态了。
林岁安莫名鼻子一酸,心跳加速,她紧了紧手臂,闷声说:“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
明昼眼睫颤了颤,喉结滚动,涩声道:“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一个阴冷的水池里,我挣扎了好久,就要被淹死的时候,想到你还在家里等我,哪怕还剩半条命我都要回来。”
林岁安听到这明显是瞎话的借口,没忍住笑出声,她推开他,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挺正常,没发烧,但手却一直在抖。
她皱了皱眉,反手握住他的手。
冰凉触到温暖,明昼颤声叹慰了一声,另一只空闲的手扣住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仰头对视。
澄澈清明的凤眼不笑也含情,乖巧地回望着他,他注视这双眼,心底那股即将把他吞噬的惶恐逐渐消散,良久,少年用额头抵上她的,彼此视线暧昧纠缠,气声低迷:“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林岁安不太明白这个“救”字包含了什么意思。
他陷入了什么险境么,她又能救他什么?
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明昼低头埋进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很显然地撒娇道:“吓着了,没法做饭了,换你照顾我。”
“……”林岁安失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明昼不吭声。
两人僵持着,沉默片刻,见他不想说林岁安也不再勉强,她扶着他走进卧室,拿来干净的衣物,嘱咐他把湿衣服换下来。
林岁安转身出去的刹那,少年拽住衣摆一把脱下来,脑袋略微迷糊发懵,他探了探额温,也不烫,但就是晕,可能是回来的路上被风吹的。
好困,好想睡一觉。
林岁安捧着热水走进来,瞧见的便是明昼蜷缩进被子里的样子,他双眼紧闭,眉头轻蹙,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声沉重。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生病的前兆,她啧了声,翻出药箱,取了感冒药剂冲好端到床前。
“明昼,把药吃完我们再睡好不好?”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明昼长睫微动,半睁开眼,扭头看过去。
林岁安趁机把杯子搁在他唇边。
生病的少年乖得不像话,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哄他喝下药,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
喝完药,明昼被苦地抿了抿唇,他皱眉看她,眼尾低垂,眸光明亮,配合上蓬乱的短发,像只马尔济斯犬。
“我好冷,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林岁安捏被角的动作猛然一顿,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
“我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没有人抱我,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熬到天亮。”明昼凌厉冷感的眉眼此刻被落寞充斥,他哑声诉说自己的无助。
林岁安呼吸一滞。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打雷生病的时候,也希望卓宁能抱抱自己,可结果都是她一个人熬过去。
她盯着他的低垂的黑眸,明知道他是在撒娇卖惨,可心头还是软了。
“知道了。”林岁安叹了口气,无奈轻哂,“往旁边点儿。”
明昼被黑睫掩盖的眼里划过得逞的碎光,他板着脸往旁边挪了一点,掀开被子。
林岁安这才发现他没穿上衣,上半身光着,在午后朦胧似薄纱的日光下犹如一具白玉色的精美雕塑。
耳根不自然地泛红,她扯过衣服丢给他,语气微恼:“把衣服穿上。”
少年慢吞吞地套上短袖,脱力般向后倒,脖颈后仰,他故意重喘了两声,彰显自己的难受,喉间凸骨缓慢滚动,弧度性感又撩人。
林岁安偏偏很吃他这幅不经意间展露的欲色,一时眼神暗了暗,伸手给他盖好被子,自己慢慢爬上床,背对着他,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下一刻,一具滚烫有力的年轻身体贴上后背,弧度熨帖合配,长臂伸揽腰肢,她被轻易地覆盖包裹,温热的气息落在后颈,她敏感地缩了缩肩颈,抬手捂住耳后,低声反抗:“不准吹气。”
“很痒吗?”他哑声故意问道,语气似最缠绵的呢喃。
林岁安心口泛起涟漪,酸麻蹿至四肢百骸,她半阖着眼,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口:“嗯。”
“那我注意点。”
明昼头埋得更低了,额头抵住她的后颈,手臂搂得很紧,她动弹不得,少年的碎发轻搔着她裸露的皮肤,又痒又麻。
他身上过烫的体温不一会就感染了她,好热,林岁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贴着一具热炉,让她向来冰冷的手脚都温暖起来。
这个所谓的拥抱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
别扭的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林岁安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试探性地轻声叫了一句:“明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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