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把我丢下了……”
妈妈,我理解你的难处,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包容你。
可你为什么走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卓宁,你是我见过最可恶的妈妈。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把我扔掉了呢……
“啊——”
人心的容纳是有限的,灌满了痛苦人会生病的,它必须找个契机释放出来。
林岁安终于无法再承受,她释放的嘶吼在病房响彻,随后又转变成疲惫无力的抽泣。
林艳心疼地抱住她,眼泪跟着落下:“乖,安安,跟姑姑走,姑姑带你去白安,我们重新开始。”
林岁安靠着林艳的肩膀,痛苦地闭上了眼。
天气已经放晴,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始终下雨的十七岁。
她往后人生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终将被困在这场大雨里,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
林岁安独自去太平间看了躺在那的宋袁。
男人浑身赤·裸,被白布盖着,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伤痕。
林岁安忍了一路的情绪,在警察揭开白布,目光触到宋袁那张脸的刹那,轰然崩塌。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张惨白到毫无人气的脸,心疼得仿佛绞在了一块。
她用力捶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
叔叔这两个字林岁安这会忽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内心,宋袁早已超越了这个称呼。
林岁安跪倒在地,她死死握住宋袁冰凉僵硬的手,额头紧贴男人的手背,欺骗自己男人还活着,正温柔轻抚她的额头。
“爸爸……”林岁安嘶哑着叫出了那声宋袁期待了很久的“爸爸”。
她明明知道宋袁很想听,可她却因为难为情,在他生前一次都没有叫过。
如今阴阳两隔,不管她叫得多大声,宋袁都听不到了。
“爸爸,对不起……”
他连死前,都在念着:安安,活下去。
为什么这样善良的人,不得善终呢。
为什么像她和卓宁这样的祸害,反而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入室抢劫的四个人事发当天便被抓住了,警方将四个人的照片带到医院让林岁安指认。
林岁安一眼便瞧见了眼尾有疤的明阆,她满眼恨意,红着眼指向他的照片:“就是他,这道疤我死也不会忘记。”
有了当事人的指控,明阆作为主犯将会遭到法律的严惩。
他刚出来不到半年,二次进去估计会判的更重。
警局派了女警前来开导她,林岁安疲惫地道了谢,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希望宋袁在天之灵能安息。
更希望自己可以不辜负宋袁用一条命换来的余生。
哪怕是苟延残喘,她也要活下去。
-
明昼消失了。
在林岁安的世界。
她的手机丢了,只能用姑姑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无人接听。
发短信。
没有回音。
从医院偷跑出来,去出租房找他,房门紧闭,她翻出备用钥匙开门,明昼不在。
但他的东西都在。
她在出租屋从白天等到晚上,就像上次他突然消失那样。
林岁安固执的以为,只要她等下去,明昼就会回来。
可过去了一周,两周,半个月。
他都没有出现。
-
宋思衍和孙玉梅操持了宋袁的葬礼。
林岁安站在门口,眼眶红肿,远远看着灵堂上宋袁的黑白照,不敢进去。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脸进去。
宋思衍看到她,眸光微动,他走到她身边,想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只能靠她自己渡。
宋思衍沉默地捏了捏她的胳膊,给予她微不足道的力量。
林岁安出院后回了趟家,屋里被翻得到处都是。
卓宁的身份证,存折,衣服,行李箱,都消失不见了。
林岁安木然地望着满地狼藉,心口空洞无比。
明天,林艳就要回白安了,她在催促林岁安做选择。
是一个人留下来,还是和她走。
她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卓宁和明昼都帮她做了选择。
家里发生这种事,滨宁她是待不下去了。
卓宁毫不犹豫地撇下她这个拖油瓶,选择去过自己的人生。
而明昼,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滨宁之于他,是一场随时可以抛弃的游戏场地。
她之于他,是这个游戏场地里比较有趣的NPC。
也好。
她的人生已经够糟糕的了,再去纠缠他只会消磨彼此曾经的美好。
那些承诺和誓言,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都忘了吧。
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亲生母亲都能丢掉她。
一个萍水相逢的男生,又怎么能做到呢。
什么狗屁做彼此的血库,
她的血就像她的人生,说是稀有,其实只是不幸吧。
不幸成为稀有,不幸被世界针对。
不幸,不能任性。
林岁安走进自己的小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她蹲下去摸床底私藏的小猪存钱罐,里面有将近三千块,是她这么多年靠省和赚积攒的钱。
摸到存钱罐的瞬间,林岁安动作一顿。
她迟疑地掏出重量明显不对的罐子,呼吸停滞。
罐子底部的盖子消失不见了,里面的钱也是。
“……呵。”
林岁安突然好疲惫,她随手扔掉罐子,抹了把脸,自嘲轻笑。
卓宁啊卓宁,原来你早知道了。
所以连这点她辛苦攒下的钱也要扣走嘛。
林岁安长长叹了口气,眼泪滑落,她抬手擦掉,可越擦越多,她索性不再管,一边掉泪一边收拾衣物。
收拾完东西,林岁安最后看了眼房子,拿走宋袁藏在化妆台里,没被明阆他们抢走的最后一块手表,毫无眷恋地离开了这里。
滨宁驶向白安的大巴上,林岁安摩挲着明昼给她的十字耳扣,面无表情,半晌,她打开车窗就要把耳扣扔掉。
可手刚伸出去,她便鼻头一酸。
她舍不得。
舍不得那段时光,舍不得……那个人。
合上窗,林岁安死死攥紧耳扣,眼眶悄然变红,她盯着窗外不断后退错过的风景,咽下喉头的涩意,无声哽咽。
明昼,你说错了,我的人生根本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的人生就像这辆车,一直都在行进。
所以错过你这道绚烂难忘的景色,也是必然。
因为你注定不是我的终点。
第50章 [VIP] 和我
2018年1月3日
海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抽完血, 林岁安晕倒在医院走廊,她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她做了很多纷杂混乱的梦。
梦到曾经,梦到卓宁、宋袁、宋思衍……以及明昼。
八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数字。
八年时间里,林岁安不敢触碰那段短暂却难忘的回忆。
因为将它塞得满满的人,是一个叫明昼的少年。
在十七岁时给她点燃了一场盛大烟火的人。
明天的明,昼夜的昼。
她刻意回避了八年的名字。
经这一场悠长又清晰的梦,再一次深刻。
林岁安清醒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是梁校近在咫尺的脸。
女生的素颜略显憔悴, 她眉头紧皱,瞧见她终于睁眼,后怕嗔怒:“林岁安!你快我把我吓死了!”
梁校是海港本地人,声音很好听, 是和炽烈泼辣的性子完全相反的软妹嗓, 哪怕是被渣男劈腿骂街, 都能叫人不自觉陷进她那软声软调里。
她扶林岁安坐起来, 不忘竖起枕头给她靠背, 嘴里持续输出:“你下次做好事之前能不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体, 就你这弱鸡身板,别人没救成自己倒先把自己干趴了……”
林岁安因为那个梦, 思绪还混乱着,她捕捉到梁校话语里的“重点”, 眼睫一颤,仓皇抓住女生的手:“你说什么?人没救成?”刚开口, 她才注意到自己哑涩难听的嗓音。
梁校一顿,连忙倒水, 无奈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啊。”
“那个帮我挡刀的人呢?他没事了吧?”林岁安盯着她慢条斯理倒水的动作,心跳开始加速,语气焦急。
梁校将热水递给她,一屁股坐到床边,紧崩了一天一夜的神经总算松懈,她直视林岁安的眼,叹了口气:“他没事啦,做完手术就推回普通病房了。”
听到人没事,林岁安兀地卸了力气,她皱眉闭了闭眼,失血过多的疲惫重新占领心神。
不知是不是被明昼浑身浴血的场面所影响,林岁安下意识就认为他伤得极重,估计现在还昏迷不醒的那种。
她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揪着身下的床单,面色发白,心口愈发躁乱,目光飘忽不定,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梁校猴精一个,从出事那晚林岁安的失态,以及昏迷时无意识的呢喃,还有苏醒后第一时间关心的急躁。
都无不透露一个信息。
这俩认识。
而且关系匪浅。
梁校憋着坏,凑过去怼了怼她的肩头,杏眼狡黠微挑:“哎,你知道嘛,你昏睡的时候说了好多梦话。”
“!”林岁安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句话勾了回来,她心头一顿,对上梁校意味不明的眼神,抓着杯子的手悄然收紧。
她漆黑瞳孔晃了晃,很快低眉啜了口水,冷静应对:“我都说了什么?”
梁校哼哼了两声,抱臂佯装思考:“嗯——你喊了十五次妈妈,八次爸爸,两次外婆。”
“……”林岁安松了口气,满脸无语地看着她,“梁校女士,你大话西游看多了吧……”
“明昼,是你喊的次数最多的一个名字。”
梁校挑眉,歪头可爱一笑,“林岁安女士,这人是谁啊,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睡着了还挂在嘴边。”
“……”林岁安呼吸一滞,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她回避着梁校调笑打量的目光,眉眼低垂,陷入短暂的愣怔。
梁校瞧着她的反应,心内的猜测得到印证。
她刚想出声打破沉默,却看到林岁安坦然地点头承认:“确实挺难忘的。”
女生的嗓音没有因为温水的润泽而有半分改善,依旧哑得不像话。
梁校一愣,没想到林岁安这么坦诚,这下轮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林岁安长长呼出口气,抬头扯唇:“那个帮我挡刀的,就是我梦话里的男人。”她侧眸轻笑出声,笑容里有几不可查的苦涩,“你说巧不巧,和他八年没见了,再见竟然是因为这种事。”
梁校缓慢地眨了眨眼,试探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林岁安向后仰靠在枕头上,垂眼沉思片刻,随后低迷道:“不知道。”
“不知道?”梁校凑近,紧盯着她苍白的脸,不漏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八年前你才十七吧,什么关系说不清楚?”
“难道是初恋啊。”她没过脑子开玩笑。
林岁安抚摸着杯壁,在听到初恋二字时,指腹泛白。
初恋……
算是吧,毕竟她人生中,只那一次心动。
对方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真的是初恋啊。”梁校感叹,她低低哇了一声,虚掩住唇,难以置信,“天呐宝贝儿,咱俩认识快七年了,七年时间里,除了沈子宵我就没见过你给别的男人一个眼神,我他妈一开始都以为你不喜欢男的,我差点就自我掰弯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藏着个大帅哥初恋呢!”
“也是,有那种级别的初恋,学校里那些怪瓜裂枣是入不了眼嗷。”
梁校啧啧两声,
“……”林岁安无奈睨她,一脸真服你了的表情,“梁校女士……”
“行了,我懂,多年后再遇前男友,要么相看两厌,把他比下去,要么死灰复燃,勾勾搭搭。姐妹可太懂了,说吧,你是前者还是后者,不管是哪种,姐妹帮你,你知道的,我别的不行,前男友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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