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说:“母亲尽管将此事交给我,我有办法查他们,还不让他们察觉。”
张氏犹豫了一下,贾瑚身边的人都是张氏挑的,像清溪等人心思细,人也伶俐,应付内宅的事张氏是放心的。但是查账房和采买却没那个本事。还不如贾赦在外面找人查呢,贾赦好歹是龙禁尉。然而这些事毕竟是家事,若是从外面借人,丢荣国府的脸面。
贾瑚身边的人,自己又不熟悉的,便只有新拜的骑射师父秦宵了。
秦宵是贾代善的人,能被公公突然派回来必然是能人,但是贾瑚还不满六岁,指使得动么?
看出张氏的犹豫,贾瑚小手拍了拍张氏的手:“母亲不用担心,祖父派的人必然是向着府里的。”
张氏其实还是有几分担心,然而鱼儿已经咬钩,功亏一篑实在可惜,便抚着贾瑚的头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主意好,我只是担心瑚儿你。过于出色的事,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步步筹谋,变成自己都不认得的样子,就是为了保护儿子,但现在却要儿子去涉险。
贾瑚满不在乎:“母亲,祖父的人亲自查的,自然会亲自报给祖父。赖忠毕竟是祖父的小厮,师父亲自查的,恐怕祖父更舍得下手。至于我,祖父让师父回来授我武艺,本就有护我周全的意思,难道师父知道我比之平常小儿聪明些,便不护我了么?”
不同的人办同一件事也有不同的效果,此事秦宵来查,到时候贾母劝的余地都没有!
张氏一咬牙,点头道:“瑚儿说得在理。若是老爷的人都要怀疑,咱们没可用的人了。”
张氏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贾瑚已经暗示秦宵去查赖忠了。
秦宵出马,可就不像张氏那样仁慈了。
张氏知道女人是出不去内宅的,既是要靠着下人办事,自然要给下人适当的好处。所以哪怕以前张氏掌家的时候,只要不是贪墨过分了,张氏也不会苛责。然而秦宵出身军中,唯有军纪严明四个字。
像秦宵这样杰出的探子,办事效率自然极高。
荣国府那些奴才,只有赖忠是呆过军中的,有些反侦察能力在身上。
然而自从赖婆子嫁给赖忠,贾母便收服了赖忠。留在京城做管家比之在军营里可自在多了,况且还有油水可得。赖忠自成亲之后便没再去军中,这些年不但早就养得大肚肥肠,连当初的一丝警醒都没留下。
荣国府好几百的下人,谁不对赖大总管巴结讨好的?赖忠觉得国公爷不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只要盯紧了东大院就没事。至于国公爷回来后?自己及时收手便是。
所以秦宵带回来的人根本就没怎么周旋,不过是走访几日,就拿到了这次贾琏百日宴所采买贵重物品的价格。
大笔采买的账目好查,真正难的是日常开销,这种细水长流的东西,每笔贪墨一些就是一大笔。而且不拿荣国府的账本不好核对。
不过秦宵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甚至连赖忠贪墨这等事都没告知贾代善,证据先留着,等国公爷回来再处置。
秦宵主要告知贾代善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贾瑚的天赋,信上没说太具体,只说了如此出色的孩子,自己生平仅见。二是荣国府现在守卫松散,种种迹象表明内宅恐怕也不和睦。
而主院那边,贾母则是喜气盈盈。
现在表面上二奶奶是管家奶奶,实际上大事都是太太做主。比起张氏,贾母觉得王氏要柔顺听话得多,上无婆婆管着,下无张氏碍眼。所有人都奉承着自己,这才是贾母想要的生活。
再一个,自己的嫡亲女儿也得了一桩好亲事。
虽然贾母到底没忘了贾代善的话,没直接应承贾敏和南安郡王世子的婚事,但是贾母觉得这当真是一桩四角俱全的好亲,生怕回应慢了,这样的好亲事便宜了别人。不过次日,便写了信打发人亲自送往平安州。
数日之后的平安州节度使府,贾代善先后收到两封来自京城的信,现在两封信都摆在书案上,而贾代善不怒自威的脸上现在更是冷峻。
古时候通信不便,即便是世家大族,通一次信也是各房人写好了遣信使一次送了。这样两个信使分别送信本身就代表内宅不和。
看完信后,更加应证了贾代善的猜测。
不过最让贾代善头疼的是贾母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现在宁荣二府已经风光无限,代化堂兄任京营节度使,自己任平安州节度使,皆是兵权在握。
如果再和掌西海沿子兵权的南安郡王府联姻,就是兴德帝再信重自己,也得要怀疑宁荣二府和南安王府意欲何为。
更让贾代善想不明白的是,南安王妃为什么会提起这样一桩亲事?自己的妻子在梳理局势上向来没什么天赋,然而南安王府为什么突然发癫呢?看来,自己该尽快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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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很快,贾代善就写了折子派人送入京城。但并未用快马。
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谨言慎行。
单凭当年贾代善的从龙之功,兴德帝待贾代善就与旁的臣子不同。兴德帝常言,贾代善不必拘于礼节。甚至任命贾代善为平安州节度使,却言道贾代善不必离京赴任。
平安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既拱卫京城,又是抵御北方强敌入侵的一道屏障。然则,平安州并非边疆城池,太平年间,确然可以交给外派官员治理。
然而贾代善亲历过夺嫡,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也许兴德帝哪怕是真心给自己不同于他人的优待,但是自己不能居功自傲。即便兴德帝在世的时候不会计较,其他文武百官不但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恭维自己。但是权利总有更迭的时候。
他日或是新帝登基,或是自己哪里惹了兴德帝不快吗,不合礼法或是越制的举动都会成为不敬君上的罪证。所以哪怕兴德帝给了贾代善颇高的自主权,虽是可以回京,贾代善依旧恪守武将在外,无诏不得入京的律法。
快马向来是报军情才用的,普通折子常速送入京城便可。好在平安州离京不过来回半月的路程,也不急于这片刻。
而在京城,过完贾琏的百日宴后,荣国府复归平静。依旧是贾赦在宫里当差,张氏养病,鲜少出东大院;贾瑚则每日习武半日,上学半日。
这日练完早课的内容,秦宵想了一下,还是跟贾瑚透了底:“我已经给国公爷去了信。”
贾瑚抬头看着秦宵的脸,答道:“祖父快回京了吗?”
秦宵点了点头道:“也许吧。”
贾代善是否回来,秦宵拿不准,贾瑚却有把握。前世张氏和贾瑚都死在了三个多月前,荣国府出了如此变故,贾代善怎么可能未归。
前世季琳查案,细查的部分是贾代善过世之后,荣国府违法乱纪之处。张氏之死的旧事只是顺带知道有此一事,并不知道细节。但是贾瑚推断,贾代善回京之后,应当是重罚了赖忠的。所以后来的荣国府大总管只见赖大,不见赖忠。
师徒俩都不是话多的人,意思传达到位了,便又来时专心教学。
接下来的数日,长房的一切照旧,正院的一切也照旧。
倒是贾敏时常会去东大院坐坐,在没有旁人的时候,隐晦表达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担心。
这也让张氏对这个小姑子刮目相看。
贾敏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那政治素养压两个哥哥十七八条街。贾敏说:“宁荣二府已经军权在握了,若是再联姻一个手握军权的,总让人觉得过犹不及。”
张氏劝慰道:“敏妹妹放心,老爷说过你的亲事他做主,既如此,老爷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别的张氏却没再劝了,聪明如贾敏,并不需要多说。其实道理贾敏都明白,只是事关她自己,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而整个荣国府能听她说这些的恐怕只有张氏了。
“敏妹妹若是日常无事,可以经常过来坐坐。以前敏妹妹没少疼瑚儿,现在我的私心,还想累敏妹妹多疼些琏儿呢。”张氏笑道。
之前贾母让王氏管家里大小事务的时候,还让贾敏搭把手学着料理。自从张氏和贾母争权失败,中馈的事也怎么让贾敏插手了。贾敏闲的无事,时常过来逗一逗贾琏,也和张氏说话。
贾母对贾敏如此行为有所不满,她对贾敏是真心疼爱的,当然是以她自己的方式。譬如给贾敏最好的物质条件,最风光的排场。荣国府的四姑娘向来是一脚出八脚迈。贾母不明白自己这么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为什么反而和张氏交好。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平安州来信说贾代善要回来了。
这下整个荣国府都忙起来,一扫之前东大院和正院之间的暗流,所有人都很高兴。
贾母觉得自己给贾代善写了信,老爷就回来了,那么荣国府和南安王府的婚事稳当了;张氏觉得公公回来了,那些背主奴才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就是赖大、吴新登等人也只是觉得国公爷在京城的时间,自己是需要收敛就行了。
要说有所担心的就是贾赦了。这位准继承人天天去龙禁尉当差,反正混着日子,没什么建树和长进。哪怕结婚生子了,老子回来,贾赦还是有几分心虚。
倒是贾瑚很平静,像赖忠每天派人去城门外守着,贾瑚却依旧每天去演武场,风雨无阻。
又过了两日,荣国公回京。全家人喜气盈盈,赖忠更是派人从城门外迎起。其他人等也是早期收拾好了,准备迎接。
贾瑚依旧先去了演武场。
秦宵问:“府里老少都在恭候国公爷回京,瑚儿不去,不怕被人说不孝么?”
贾瑚虽然努力了解礼节和人情世故了,但是于这些繁文缛节还是不理解:“祖父回来,肯定是先入宫面圣,说不定圣上还要留饭,这许多人什么都不干,干等着干什么?我上完今日的早课,回去沐浴更衣也来得及。”
秦宵赞赏的拍了拍贾瑚的肩:“瑚儿说得对。”颇为高兴的继续教学。
贾瑚这脾性不但对秦宵的胃口,让秦宵觉得,也对国公爷的胃口。毕竟军中出来的人,向来是注重效率。有时候战事紧迫,合理的组织安排便关系战争的胜负和多少人的性命。
果然这一等,便等到了酉时之后,贾代善和下班的贾赦一道回来的。
贾母等人虽然等得累了,依旧是笑意盈盈。然而贾母的一切安排都没用上,贾代善回府之后先沐浴更衣,然后问了几句两个孙子的功课,就吩咐摆膳,用过之后便就寝了。
这是贾瑚第一次见这位国公爷,这位荣国公不但前世是季琳家人的救命恩人,今世也是自己的祖父。哪怕是初见,贾瑚也觉祖父格外亲切。
次日开始,贾代善除了入宫面圣外便是外出交际,鲜少在府里的。
初时,赖忠等人还有些担心,结果一连几天,贾代善根本没过问内宅的事,赖忠才放下心来。
好几日后,贾代善才传了赖忠问话:“赖忠,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赖忠笑着道:“回老爷的话,老奴跟了老爷三十九年了。”
贾代善点头道:“快四十年了,这些年你是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因不管内宅的事,还没正紧赏过你,现在我有空,你不妨说说想要讨什么赏?”
赖忠陪笑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跟着主子什么都不缺,能服侍主子是奴才的福分。再说,奴才但凡差事办得好,太太都赏过了。”
贾代善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不要赏,他日该罚我并不容情。”
赖忠心中闪过一丝惧意,旋即又觉得老爷远在平安州,长房惯用的人又被自己盯得那么紧,无暇传递消息,这些天老爷也没查过账,自己怕什么?
于是赖忠道:“奴才若是做错了事,老爷罚是应该的。”
贾代善笑着问:“那你觉得你留京这些年,有做错事吗?”
赖忠吓得立刻跪下了:“老爷,之前瑚少爷落水,身旁虽然伺候的是大奶奶挑的人,但是奴才作为一府总管,让府上出现这样的事,奴才依旧难辞其咎。”
贾代善失望极了,这是还没留头就跟着自己的小厮,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敢做不敢当。
于是贾代善淡淡的道:“瑚儿平安无事,再说此事算不得你的错。你再仔细想想,只有这一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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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赖忠心中顿时电闪雷鸣。他不是什么骁勇无比的人,明明是仆人,跟着贾代善到军中之后,倒是贾代善领兵在前,赖忠只留在中军帐中帮贾代善料理一些私人杂事。
当然,赖忠在管理日常事务上还是有天赋的,所以贾母提拔赖忠做总管,贾代善没有异议。前提是赖忠做好分内的事。
而现在,赖忠显然犯了贾代善的忌讳。
赖忠是见过贾代善整顿军纪的手段的,若是有人犯了他的军纪,那军棍是实打实的打下去,时隔多年,赖忠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赖忠自问自己无论年纪还是身子骨,都受不了贾代善的责罚了。
赖忠不敢承认,狡辩道:“奴才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贾代善点头道:“极好。来人,叫林全来,将琏儿百日的账盘一盘。”
赖忠一听到百日宴的事,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疑惑老爷回京后从未过问中馈的事,如何要查这个,一边已经连忙磕头求饶:“老爷容我先去查一查琏少爷百日宴的账本,若是有哪个采办中饱私囊,我定不轻饶!”
贾代善并不再理会赖忠。
看在赖忠打小跟着自己的情分,贾代善不是没给赖忠机会,但是手握一方军权的一代名帅,岂容奴才将自己当傻子耍?
荣国府具体管理各宗事的管事多数让贾母换了自己的人,但账房总管林全倒是没换。
林全是先国公夫人掌家时就提拔上来的,老太太走后,自然就忠于贾代善。贾代善毕竟是一家之主,便是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平安州,府中重要位置也要留人。
很快,林全便带了账本来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贾代善。贾代善不惯做这个,只略翻了一翻,查了几个单价。便直接翻到总价去了。
“咱们家虽然不差银子,一个小儿百日宴花费近万两,是否过于铺张?”其实贾代善对于上等衣料、食材、瓷器等等的价格皆没有数,他唯一了解的便是军营的军饷。
一个上等兵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不过四十多两,一个卒子不过一两月银。近万的银子,可以够一支数百人的军队一年花销。
这还是平安州驻军,因贾代善治军严明,兵士们才能拿到这么多钱。有些地方驻军,因上面层层盘剥下来,是拿不到手这些的。
赖忠还试图垂死挣扎,忙磕了头。道:“琏少爷百日,太太吩咐不许简慢了,又因大奶奶病着。我拟了单子,但凡采买东西都用的最好的,报给主子准了,才吩咐采办买回来。这……实在是好东西本来就贵,又因咱们府上用量大,所以才花了这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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