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太子!”◎
官家思考良久:“你是皇储, 亲征一事需要慎重,粮草不足,即便你亲征,也是十分危险,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将国库充盈解决粮草短缺的问题。”
赵恂也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他也知道, 眼下最要紧的, 还是粮草。
官家又说道:“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咱们虽看出辽国要打, 但现在终究是没有打过来,若咱们贸然出兵, 怕是会落得个战而无名的说法,且辽国能拿出后唐末帝亲笔信,咱们也得找个好说法才行, 恂儿,你可有想法?”
赵恂心中其实早就想好出兵的说辞,但现在官家问起,赵恂状似思索,过了片刻道:“臣听闻, 歧国公主在边境失踪……”
官家点点头,随后恍然大悟道:“当时场面混乱,不如就说辽国虽拒了婚,但还是将公主掳了去,咱们此次出兵,只为了救出公主。”
赵恂顺势应下:“官家英明。”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官家在朝堂上提起粮草短缺一事, 也有人提出可以让太子或者二大王代为亲征。
但众人又说二大王行事不如太子稳妥, 若真要亲征,还是太子合适些。
官家在朝堂上并未做出反应,只说需要好好想想,这几日先派大军往三洲出发,另外下诏将齐国公夫妇召回京城。
这天中午裴幼宜从宗学回来,就怒气冲冲的跑到书房,也不顾赵恂正在处理政务,直接生气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去战场的!为何现在朝中又盛传你要亲征的说法?”
赵恂安抚道:“朝中还未决定,官家尚在犹豫之中。”
裴幼宜眼眶含泪:“那天你亲口说,我是为你挡灾的人,为了我,你都不会以身涉险的,这话出口才没几天,你就要食言吗?”
赵恂摆摆手,遣散宫人,随后伸手欲抱裴幼宜,却被她躲开了。
“秧秧莫要生气了。”
裴幼宜擦擦眼泪:“你现在立誓,说你绝不去战场,我就不生气了。”
赵恂面露难色:“若不是粮草短缺,朝中也不会让我亲征,当日我答应秧秧,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以身涉险,可现在国库空虚,粮草不足,这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裴幼宜瘪瘪嘴,极为委屈:“我不是拦着你去拯救苍生百姓,只是我太担心你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事怎么办?”
裴幼宜说得的这些,赵恂都懂,但只有战争胜利,朝中才平安,汴京才平安,他的秧秧才会平安。
“秧秧……今日我真的没办法答应你。”
裴幼宜咬着下唇看着他,眼泪簌簌留下,怒斥道:“赵恂,你这个骗子!这回我是真的讨厌你了!”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书房,赵恂本想追出去,但刚走了两步,脚步又停了下来。
自己就算追回她,也不能答应她什么,赵恂叹了口气。
回到桌前,满桌的公文全都看不进去。
裴幼宜的泪眼尤在眼前,让他心神不宁。
裴幼宜回了配殿,还是心里难受,她知道赵恂有多少不得已,她都懂,但她就是担心。
金儿和玉儿见她难过,便问道:“姑娘,下午还上学吗?”
裴幼宜抽泣道:“不去。”
金儿点点头,便去给宗学告假去了,临走时还像玉儿使使颜色,让她哄姑娘开心。
玉儿接下任务,站到床边轻声道:“姑娘别哭了,上午的时候坤宁殿来消息,今日不用去诵经祈福了。”
这还巧了,知道太子可能去亲征,裴幼宜反而还想去了呢。
她擦擦眼泪,疑惑道:“为什么,皇后不担心殿下吗?”
玉儿解释道:“不是那么回事……今日魏王夫妇进宫来了。”
“哦……”裴幼宜了然的点点头,歧国公主赵宝珠在边境失踪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
当时正在闹议和的事情,魏王夫妇几次求见无门,官家和皇后也心虚啊,没想到能把这公主给弄丢了。
现在对外出兵的说法就是接回被辽国“掳走”的歧国公主,那这魏王夫妇,皇后就不能不见了。
玉儿继续道:“听说坤宁殿附近哭声震天啊,侍卫都给拦住了,不让我们经过。”
裴幼宜可以理解:“赵宝珠虽然张扬跋扈,却也是魏王的爱女,现在爱女生死未卜,他们夫妇当然担心。”
玉儿轻叹口气:“姑娘,你说这时候,皇后娘娘能怎么安抚啊,奴婢感觉就算给再多银子也不顶用啊。”
裴幼宜撇撇嘴:“魏王是宗室王爷,就拿家国天下往下压呗,压的他说不出委屈的话……”
裴幼宜说完这话,就陷入了沉思,赵恂不也是如此吗,魏王尚且可以来皇后和官家面前诉说委屈,赵恂他=身上背着家国天下的担子,又贵为太子,他会委屈吗?
裴幼宜轻哼一声,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生气。
第二日,裴幼宜照例来坤宁殿诵经,皇后眉头紧锁,双目紧闭,面色十分凝重。
裴幼宜几次欲言又止,她想问问皇后,对于太子亲征一事是什么看法,有没有可能不用太子过去。
但是她又怕自己问出这些之后,被皇后怀疑自己和太子的关系。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开口。
但皇后像是察觉到什么,她身形未动,只是静静开口道:“今日你气息杂乱,可是心中有事?”
裴幼宜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臣女听闻,前朝提议让太子亲征……皇后娘娘,您会担心吗?”
皇后叹了口气:“担心有什么用呢?官家说粮草短缺,必须有人亲征指挥才行。”
说完她扭头看向裴幼宜:“你也关心前朝战事?”
裴幼宜低头道:“臣女听闻,父亲进京授官,也与战事有关,所以就打听了些。”
皇后点点头:“你父亲的巡盐使,还是太子极力推荐的,没想到你父亲还有经商的才能?”
这话说得裴幼宜一脸懵,太子举荐爹爹的事情她到是知道,但是“经商的才能”又是什么意思?
皇后见她面露不解,便说道:“太子说他在杭州时不少的救市政策都是你父亲告诉他的。你当时不是也在杭州吗?难道你不知道?”
裴幼宜心虚的笑了,低头道:“臣女在杭州很少出门,所以知道的少些。”
这回答也算是合理,皇后没在追问下去,又闭上眼睛读起经文,但她读了几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去看向裴幼宜。
而裴幼宜此时正专心看着经文,没理会到这股视线。
等她走后,徐嬷嬷进佛堂来伺候,皇后问道:“当初去杭州赈灾,是太子说要带上她的?”
徐嬷嬷点点头:“太子说一来裴姑娘是给他挡灾的,不好离开太久,二来齐国公夫妇也在杭州,便顺势带上了。”
皇后疑惑道:“去洛阳的时候,太子又说此行危险,不好带女眷,是吧。”
见徐嬷嬷又是点头,皇后低声道:“你派人去找个东宫的奴才问问,这二人在东宫中接触可多,一日说多少话,都问清楚回来告诉我。”
徐嬷嬷猜出几分皇后的意思,赶紧下去办了。
-
北方的平原,荒芜贫瘠,狂风吹过,卷起粗粝的沙子,打的人脸颊生疼。
旌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赵恂身着盔甲,骑在马上,怒视着对面的辽国大军。
战鼓声声逼近,赵恂一声令下,战士们嘶吼着上前。
两军相接,兵刃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鲜血四处飞溅,残肢断臂入目皆是,赵恂的银色盔甲在一片血海中分外醒目。
辽军主将阴险狡诈,见赵恂和手下的将士们奋力厮杀,嘴角露出奸佞的微笑,随后大手一挥:“放箭!”
插着黑羽的箭铺天盖地的射过来,赵恂一边杀敌,一边挡剑,很快力不从心。
副将大喊道:“保护太子!”
但已经来不及,顺风而来的箭速度飞快,一只尖的箭间穿透了赵恂的盔甲,随后,两只,三只,只见他身形摇晃,随后便倒在了尸山血海之上。
“啊!”
裴幼宜尖叫着醒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她几乎呼吸不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之后,她便坐在床上掩面而泣。
金儿被她吓醒,赶紧举着蜡烛过来查看情况。
裴幼宜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个梦,但方才的恐惧感还萦绕心头,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回忆起方才梦里的惨状,裴幼宜忽然想起自己是因何进宫的。
难道这便是太子的劫难吗?可自己不是来给太子挡灾的吗,为什么没挡得了呢?
若太子会死在战场上……怎么才能让他不去战场?
金儿轻拍着裴幼宜的背,轻声问道:“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裴幼宜说不出话,方才梦里的场面太过震撼,她还心有余悸。
忽然听得有人敲门,是姜都知在门外道:“金儿,殿下方才听见幼宜姑娘的声音,可是做噩梦了吗?”
金儿看着颤抖着的裴幼宜,走到门口轻声道:“姑娘梦魇了。”
姜都知严肃道:“要叫太医过来看看吗?”
金儿刚要点头,就听见屋内传来声音,裴幼宜强忍着心悸,装作无事发生道:“姜都知,我没事了,就是方才做了个噩梦,现在已经好了准备睡了。”
姜都知听她的声音平稳,便稍微放心了些,嘱咐金儿小心看着,随后就走了。
金儿进了屋,却发现裴幼宜已经起了身,正坐在床边愣神。
“姑娘,接着睡吧,天还没亮呢?”
裴幼宜摇摇头,表情严肃,眼神坚定道:“不睡了,准备纸笔,我要给母亲写信。明早你去找姜都知,让他找快人快马,赶在官家召他们回京的圣旨之前,将这封信送到。”
第69章
◎“父母回京,她自然要在家中出嫁。”◎
裴幼宜的信在姜都知的安排下很快就送出去了。
她还嘱咐姜都知千万不能将自己寄信的事情告诉太子, 姜都知虽不知这信中是什么内容,但是出于对裴幼宜的信任,他还是答应下来。
另一方面,皇后宫中的人来东宫打探消息的事, 到底是没能逃得过姜都知的眼睛。
书房里, 姜都知低声道:“……问了两三个, 都是东宫老人, 估计这几天还会过来, 不过殿下放心, 问不出东西的。”
赵恂伸手轻敲桌面,沉吟片刻道:“你安排个稳妥的, 让他去透露一些。”
这话出口,姜都知有些愣住:“透露……殿下的意思是?”
“让皇后知道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就行了。”
姜都知小心道:“那奴才就让人去说,幼宜姑娘时常与殿下同席吃饭, 在书房中也经常交谈,如何?”
赵恂点头:“可以。”
见赵恂点头,姜都知又有些犹豫:“殿下,现在这个时机是否合适,奴才担心皇后娘娘对咱们姑娘生气。”
赵恂:“无事, 你放心去做。”
姜都知知道赵恂向来有分寸,于是也不在纠结,在东宫找了个跟了他许久的内侍,一字一句的交代他如何说。
果然,交代出去的话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皇后一拍桌子:“我……!”她虽愤怒,但却有些语塞。
徐嬷嬷拍着皇后的背给她顺气, 也是说不出什么话, 要是这裴幼宜上赶着往太子身上贴, 徐嬷嬷到是可以和皇后一起骂一骂,但是现在眼看着是太子和裴幼宜两个人互通心意,皇后也是看出这点,这才说不出话来。
皇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恂儿亲自推荐她过来陪我抄写佛……听说当初李贵妃有意刁难裴幼宜,也是太子过来解的围,现在想想包括赵宝珠一事……”
徐嬷嬷为难道:“那今天裴幼宜过来的时候,咱们可要问一问?”
皇后皱起眉头,显得十分犹豫:“这种事问她是问不出什么的……眼下只是不知恂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嬷嬷分析道:“太子这些年做事情极为妥帖,对娘娘您也是很恭敬的,奴才觉得,娘娘不如先想清楚……”
徐嬷嬷话没说完,皇后知道她的意思,抬眼看了看徐嬷嬷,随后皇后收回视线。
想清楚什么呢?想清楚裴幼宜能不能做太子妃?
皇后:“若说品性,裴幼宜是不错,这一个多月看下来,她也算是乖巧可人,聪慧机敏,可是论起家世,我总觉得她差点意思……”
徐嬷嬷看着皇后的神情,适时开口道:“若是娘娘觉得裴幼宜不堪为太子妃,那这条情丝,还是得适时斩断才好啊。”
皇后皱着眉点了点头,这点她也明白,若是最后不能许诺她太子妃之位,那现在纵容她与太子亲密,就是害了他们二人。
想到这,皇后轻叹了口气:“今日等她来了,我试探试探。”
皇后与太子这对母子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裴幼宜下了学正准备往坤宁殿走,却在必经之路上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侧头轻声问金儿道:“太子最近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有空来甬道上发呆?”
金儿笑笑:“姑娘说什么呢?我看殿下是特意等您呢?”
裴幼宜撇撇嘴,不以为然,装作没看见赵恂继续往前走。
之前在书房里吵的架到现在还没结果呢,她才不会主动去理赵恂。
结果赵恂却自己凑了上来,他紧挨着裴幼宜,轻声说道:“秧秧莫要生气了。”
裴幼宜一下子红了脸,几乎是跳远了一步道:“这是在甬道上,你离我远些。”
赵恂笑了笑,离了她有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
裴幼宜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其实这几天她也不怎么生气了,只是那日愤然离开,到现在若是自己过去主动和好,显得有些没面子。
但想起赵恂将他在杭州赈灾的功劳都算到了爹爹身上,他这般无私,裴幼宜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想到这,裴幼宜侧头,主动开口道:“你要去哪啊?”
见她开口,赵恂上前一步,与她并排道:“去坤宁殿,见嬢嬢。”
裴幼宜好奇的打量他:“你有事要说吗?”
按理说若是有人去坤宁殿,皇后会提前告诉裴幼宜,让她不必过来的,怎么今日太子过去,怎么没人来告诉自己?
赵恂笑了笑:“没事,就是去坐坐。”
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坤宁殿,徐嬷嬷见二人一同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赵恂没回答,只是问道:“嬢嬢呢?”
徐嬷嬷说道:“娘娘在佛堂,二位先坐,我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
说完就走了。
裴幼宜还诧异,自己不是应该去佛堂等着吗,怎么一来二去的,自己也要在这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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