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生怕田老爷抓着他催婚,转身就跑了。
田老爷一看,这死孩子临走之前,还把他屋里头的点心全给端走了,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正摇头呢,田夫人进来了:“鸿宝呢,刚才还听见他声音。”
“跑了,生怕又给他说媳妇。”
田夫人听了柳眉一竖:“我就说你不该惯着他,早早的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也就能长大了。”
田老爷摇头:“你瞧瞧他出门这几趟,每一趟生意能做好的,夫人,咱儿子怕真不是那块料。”
田夫人拧眉:“不管是不是总得打磨打磨吧,咱就这一个儿子,你还想怎么着?”
说完眼睛一瞪:“姓田的我告诉你,你要敢有花花肠子,老娘可不是好惹的。”
“夫人,你想到哪儿去了。”
田老爷连忙求饶:“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心也无力。”
“你还敢有心?”
“不敢不敢。”
田老爷叹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造了孽,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又是个不成器的。”
提起当年的事情,田夫人脸色也微微一沉:“就算当初咱们赚了黑心钱,那也是这世道逼的。”
“这么多年,咱家在临川县修桥铺路,可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情。”
田老爷只说:“是啊,这些年我问心无愧,不怕遭报应,只怕报应到子孙后代的身上。”
田夫人看了他眼,忽然说:“老爷,鸿宝脑子不灵光,也许不是报应,是你的种子不行。”
田老爷脸色都青了。
田夫人又道:“其实鸿宝有句话说的也对,这儿子没天分,干啥啥不行,但咱们还能盼着孙子,你说对不对?”
“难道我不想要孙子,给他相看了那么多,临川县的媒人都找遍了,他一个瞧不上。”
“那就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中意的。”
田老爷忽然心思一动:“夫人,你说这顾家老二怎么样。”
田夫人有些诧异:“她可比鸿宝还好大。”
“女大三抱金砖。”田老爷又说,“我瞧鸿宝整天往顾家跑,跟顾佳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连带着对他姐姐也很上心,方才三句话里头,倒是两句带着那姑娘,也许有点心思。。”
田夫人有些犹豫:“顾家的门第是不是太低了一些。”
田家虽然是商户,可家财万贯,别说顾佳年现在只是秀才,就算是举人谋了官,两家也相差甚远。
在临川县,县太爷都要看田家的面子。
田老爷却说:“顾家门第是低了一些,可你想想他们家逃难而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时候多少逃难的人,大多散落在各地,如今勉强温饱都算是好的。”
“可顾家呢,一家子翻过了擎苍山,竟是一个都没丢,老的小的都全首全尾,还顺利在梅溪村落了户。”
“后来这几年更是了不得,上山能遇上野猪,卖猪宝能遇上县太爷,得了银子送佳年读了书,这才几年已经是秀才了。”
“夫人,我也不是一时兴起,是认认真真考虑过的。”
“顾家,这是有大福气的人家。”
田老爷没说的是,他每次瞧见顾佳年,都觉得那孩子浑身灵光,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有这样的亲弟弟,顾喜年不可能差。
一听大福气,田夫人果然也上了心:“听老爷这么说确实是,几年的功夫,顾家都已经大变样了。”
“他们家老大在衙门当差,也算半个公家人,佳年就更不用说了,每次看见他我心底就喜欢的不得了,想着咱儿子能有人家一半,我这做梦都能笑醒。”
“顾家的姑娘我是没见过,但老大老小都不差,中间的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田老爷点头道:“一个姑娘家能养兔子挣钱,虽说咱家有照顾一些,可她要不是那块料,是阿斗也扶不起来。”
田夫人脑子转得更快:“哎,你说人家这孩子个顶个出息,咱家的就……”
田老爷摇了摇头,也不想提自家儿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谱。
田夫人又说:“这事儿咱们同意没用,还得看鸿宝乐不乐意,也许他只把顾家姑娘当亲姐姐。”
“也得问问顾家答不答应,咱们盘算的再好,顾家不乐意也白搭。”
田家夫妻一琢磨,都觉得既然看准了,那就得赶紧操办起来,否则顾喜年的年纪摆在那儿,等顾家那边定了亲就晚了。
田家的算盘,顾佳年自然是不知道。
等顾延年的喜事办完,家里头多了一口人,越发热闹起来。
因为大嫂是赵晚晴,原本就极为熟悉,一家人很快就磨合好了,倒是融洽的很。
顾延年的假期很快到了,顾佳年也到了该去县学的时候。
“宝儿,哥晚上再来接你。”
依旧还是牛车,不过现在顾延年已经把车开进城,直接停在县衙,晚上一道儿回家。
县学就在县衙不远处,兄弟俩顺路,倒是比以前更方便。
顾佳年摆了摆手,背着自己的书袋子走进县学。
县学的布置与私塾相差无几,课堂倒是更大了一些。
顾佳年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生入座,上首坐着一位教谕,看着四十出头,穿着圆领青衫。
“学生顾佳年,见过教谕。”
顾佳年连忙进屋,还以为自己到晚了。
教谕抬头瞧了他一眼:“你就是顾佳年?”
“正是学生。”
教谕点了点头,指着课堂:“自己找一个空位坐下。”
顾佳年环顾四周,见前排都是坐得满满当当,只有最后还有空位。
他来得晚,自然也无异议,转身朝着后头走去。
一坐下来,顾佳年就知道这位置为何没人,靠近门,声音嘈杂不说,甚至连桌案都破了一个角,前面还有一根柱子挡住了视线。
顾佳年年纪小,身量不足,往这儿一坐就看不到教谕。
这倒也罢了,最糟糕的是后头的门窗漏风,幸亏现在还不到十月份,吹进来的风不算冷。
顾佳年倒也不嫌弃,清理了一番桌面,将自己带来的文具摆出。
结果他刚刚摆好,前头的书生就转过头来,低声提醒:“新来的,你惨了。”
第68章 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
“兄台言下何意?”顾佳年学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书生还要说什么, 前头传来几声轻咳,他立刻转头假装认真。
顾佳年抬头,就瞧见教谕慢慢踱步过来。
“教谕。”
教谕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他桌上的笔墨纸砚, 淡淡道:“县学不比私塾松散, 自有方圆,不管你是小三元,还是院案首, 既然入学,便要守规矩。”
顾佳年点头应是:“学生记住了。”
“既如此, 课堂之上与同窗窃窃私语, 罚你抄训学篇三遍,你可服气?”
“学生服气。”
教谕见他很是乖顺的样子, 挑了挑眉,转头离开。
却是没管方才回头说话的那书生。
顾佳年坐下来,摊开纸张,倒是不用找出训学, 他都能默写出来。
进入县学之前,顾佳年便已经打听过,临川县的县学有一位教谕,教谕之下又有两位训导。
上首的教谕姓刘,已经在临川县待了五六年。
顾佳年刚默写完一遍,又有一人进屋了。
“学生李斌白, 见过刘教谕。”
听见这名字, 顾佳年微微抬头, 今年院试, 他们临川县共有三人考中, 其中一位是张家人,留在府城进学。
而另一位便是李斌白,排名三十六。
李斌白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相貌端正,手中提着一个匣子。
刘教谕微微点头,和颜悦色的说:“先找位置坐下吧。”
“是。”
李斌白环顾一圈,朝着后头走来。
刘教谕却道:“你们往后坐一坐,给新生让一个位置。”
顾佳年心底诧异,抬头去看,却见课堂里书生们并无异议,很快便起身让出位置来。
“你就坐这。”刘教谕点头道。
李斌白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打开匣子,里头装着的也是文房四宝。
顾佳年意识到不对劲,虽然他进屋之后,刘教谕表现如常,看似并未刻意为难,可对比起李斌白来,差距实在是太大。
按理来说,他年纪小个子矮,才该坐在前头才是。
可他偏偏被安排坐在了最后头。
如果都是先来后到,可刘教谕却专程让人腾出空位,让李斌白坐在了第一排。
顾佳年微微挑眉,继续落笔默写。
【宿主,他竟敢区别对待,枉为人师!】
【莫欺少年穷,站起来,让我们一起给他教训,抽干他的福运值!】
顾佳年眉头一动,开口问道:【刘教谕好感值是多少,能掠夺吗?】
系统整一个兴奋,幸福来的这么快,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检测刘峰当前好感值为25——怎么可能这么低!】
系统怀疑自己太久没被使用,检测功能出现了问题。
好感值低于50的,便是普通路人,低于30的,便是心生厌恶。
顾佳年心底暗笑,果然如此。
人到齐之后,刘教谕便开始这一天的课程。
与周夫子的私塾不同,刘教谕可不管课堂上书生们的进度,只顺着自己的教案来讲。
至于半路进来的跟不跟得上,能不能听懂,他是一概不管。
滔滔不绝的讲完一课,刘教谕才停了下来。
“今日就讲到这里,若有没听懂的,回家多看书,多读书,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扔下这句话,刘教谕便起身离开。
刘教谕一走,讲堂里头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秀才们也敢三三俩俩的说话了。
顾佳年伸手扯了扯前头的人:“兄台,方才你为何说我惨了?”
书生转过头,问:“今日你坐什么车来的?”
“自家的牛车,怎么了,县学不许坐车吗?”顾佳年疑惑问道。
书生没回答,又问:“可有人送,可有仆从?”
“大哥送我过来,没有仆从。”
书生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们,凑过来说:“刘教谕最会因材施教,家世显赫的坐第一排,名门望族的坐第二排,言情书网的坐第三排,啥都没有的,那就只能坐在门口风吹日晒。”
顾佳年一愣:“这——岂不是有辱斯文?”
书生又道:“教谕自然不会说得太直白,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凑点钱买些好束脩,偷偷的往刘家一送,到时候就能往前挪一挪位置了。”
顾佳年奇怪道:“可屋子里没空位了。”
书生笑道:“现在没有,你送了自然就会有了。”
顾佳年听得目瞪口呆,堂堂县学教谕,居然因为学生的家世背景区别对待。
这岂不成了索取贿赂?
“要是我不送呢?”顾佳年问。
书生见他年幼,不知道里头的厉害关系,又说:“你若是不送,明面上教谕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暗地里有的是办法让你吃尽苦头。”
“这里是县学,教谕的地盘,就算你告到知县大人跟前,教谕也能说出一二三来。”
“倒不如送一些钱财,省心省事。”
顾佳年脸色微冷,淡淡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作为学生,拜师时候送一些束脩倒也无妨,可县学教谕如此索贿,他是绝不会同流合污的。
书生摇了摇头:“在下言尽于此,到了外头,你可别说是我的告诉的。”
顾佳年点头应了。
他继续开始默写,思绪却跑远了。
回过神来,训学篇三遍都已经写完了。
顾佳年想了想,索性吹干墨迹,拿着训学起身走出讲堂,打算去试一试这位刘教谕。
方才同窗的言辞,他也不尽信,总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词。
“刘教谕,学生已写完了训学篇,特来求教。”
刘教谕正在后堂喝茶,听见声音淡淡点头:“进来吧。”
顾佳年走进屋子,将默写的纸张呈上。
刘教谕放下茶杯,只扫了一眼:“字迹有些稚嫩,还需多多练习。”
“多谢教谕指点,学生回去之后,一定会勤学苦练。”
刘教谕见他倒也恭敬,便道:“本官知道你是小三元出生,年少成名,自有几分傲气。”
“可你看这县学之中,并不乏县案首,府案首,做人还得谦逊才好。”
这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顾佳年道:“是,学生谨记教诲。”
刘教谕瞥了他一眼:“尤其是这人情世故,最要上心。”
“光是求学,不通人情,将来也走不长远。”
不管他说什么,顾佳年都是乖顺的应下,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刘教谕心底却皱眉,觉得眼前的人是榆木脑袋,心底顿时不耐烦。
临了摆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等顾佳年离开,刘教谕将那几张纸扔开:“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大人,可要小的去暗示几句?”书童忙问。
刘教谕却摇头道:“不要落人口舌。”
“这有心的,本官就多看顾一些,这无心的,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左右日子久了,他若是还不明白,便是一块不堪造就的朽木。”
几日功夫下来,顾佳年却深切的认识到前座的话一点没错。
刘教谕不明说,可将“因材施教”镌刻在骨子里。
对待李斌白这样的“好学生”,不止能坐在最好的位置,时不时开小灶,从来也不会被惩罚。
对于顾佳年这样的“坏学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见,听清,都得坐在最后头。
学堂上有不明白的去请教,刘教谕也只会一推二五六,让他回家自己看书。
更甚者时不时看他不顺眼,罚抄罚背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区别对待,偏偏还是名正言顺,让人抓不住把柄。
顾佳年就算年纪小,自然也能发现其中不对劲。
有见他小小年纪可怜,有心交好的,便来劝他:“倒不如送一些东西过去,好换的几日安宁。”
顾佳年却说:“若往后岁月,遇事便要如此,还有什么清明可言。”
他倒是也坐得住。
上课该听听,该读读,罚抄就当练字,罚背也从来难不住他。
至于坐得位置差,下课不能请教,顾佳年完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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