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一桶桶倒入浴桶,房间里瞬间充斥着浓郁的药香。
白染伸手试了试药汤的温度,头也不回的吩咐:“将你们主子抬过来。”
傅弘启:“……”
“抬……抬主上……”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胆怯的瞄一眼身边的木头桩子。
傅弘启还在心惊胆战的犹豫,床上冷绝男子便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用。”
下一瞬。
楚殇漓双掌运气在床榻上一拍,人便借力腾空而起,直直朝浴桶这边飞掠而来。
为了不溅起水花损坏了屏风上挂着的画,落水前,楚殇漓还特意双手撑着浴桶边沿,稳住了重力才缓缓坐下。
僵硬的双腿浸入热气腾腾的药汤里,钻心的疼痛感骤然袭来。
楚殇漓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第二十一章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白染挑挑眉,一直紧抿的唇角也放松的翘起。
他倒是忘了,这家伙从小就不喜和人发生肢体碰触。
“还能调动内力,看来这次蛊毒也没多厉害嘛!”
“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他是医者,不和病人论长短。
白染轻嗤。
捻起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狭长眼尾瞄到旁边如蒙大赦的傅弘启,他漫不经心淡淡道:“一刻钟后你家主子还等着换洗澡水,你们确定要留在这里观摩?”
傅弘启闻言,忙拉着木桩子退了出去。
两人前脚刚离开,房门转眼又被人砰一声给撞开了。
董邵华一身黑衣,提着两壶桃花酿便闯了进来。
“这……怎的又结冰了?”
他今晚特意拿了酒过来找楚强盗一决高下。
没成想刚踏进伴玥楼,就发现四周的暗卫,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
他正纳闷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一推门就看见楚强盗眉毛尖儿都染上了冰霜,白染正在为他施针
董邵华围着浴桶转了好几圈,才神色凝重的问:“他的蛊毒不是都控制住了吗?为何又变成了这样?”
“白染说三个月前,表哥体内的寒冰蛊就变得活跃,就连顾大小姐的画都不怎么管用了。”
楚怀玉靠在屏风架子上,雌雄莫辨的俊俏容颜蔫巴巴的,像极了一朵缺失水份的向日葵。
当年那带支着寒冰蛊毒的箭矢,其实是朝着他射来的,如今该受寒冰之苦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见他这副样子,董邵华也不知如何安慰。
当年的事让人措手不及,他们赶至断崖峰时,定北侯父子亦然为护着怀玉而被万箭穿心。
他和楚强盗从箭雨下抢回浑身浴血的怀玉后,便疾速往凌云谷这边撤。
可就在即将撤出断崖峰时,一支闪着寒芒的箭矢破空而来,目标指着浑身浴血的纤瘦身影。
当时他和楚强盗在一线天就和敌军酣战了大半夜,两人都有些力竭。
加上那箭矢明显是强弩所射,想要打落箭矢几乎不可能。
楚强盗便以身相护挡下了那支箭矢。
董邵华叹口气,如兄长般拍了拍楚怀玉耷拉的脑袋:“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表哥那是祸害中的祸害,他可死不了。”
“你胡说,我表哥才不是祸害。”
楚怀玉嘟囔着站起身,想要将身旁这幅顾大小姐刚画出来的画搬到浴桶边。
可他手还没碰到画轴,身后就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不许碰。”
楚怀玉眼眶微红回首:“不碰就不碰。”
最后他和董邵华抬着屏风架子,将那幅栩栩如生,色彩明艳的画移到楚殇漓头顶的位置。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屏风移过来的瞬间,画上就飘出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小光点,这些小光点飘飘荡荡,全钻进了楚殇漓冒着寒气的身体里。
清风院。
众人收拾好从如意轩抢……啊呸……
是搬回来的东西,已然是亥时三刻。
“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顾以沫给每人赏了一片金叶子,便打着呵欠往自己的寝室走。
房忠一家五口拿着手里的金叶子,激动的齐齐朝女子背影磕头。
“谢小姐赏。”
雅致的寝室内烛火摇曳,
绿箩一边给小姐梳头,一边不解的嘀咕:“小姐!您为啥把四成的嫁妆全给了大人啊?”
顾以沫笑而不语并未作答,房妈妈铺好床,没好气嗔了绿箩一眼。
“财帛动人心,你懂什么。
小姐想要顺顺当当拿回嫁妆,就得有相爷的支持。
可相爷一向偏宠曲如梅,没有巨大的利益诱惑,相爷怎么可能站在小姐这边。”
“可又是铺子又是珍品摆件,还有好几箱白花花的银锭子,奴婢看着都替小姐心疼啊!”
绿箩嘟着嘴放下桃木梳,小脸上满是不甘。
那些东西可都是小姐的嫁妆啊!大不了,她将姓曲的劈晕过去就是了嘛!
顾以沫站起身,捏了捏小丫头嘟着的腮帮子安慰:“别心疼了,好戏还在后面呢!”
“好戏?什么好戏?”
绿箩不解,可房妈妈却了然的扬起了唇角。
可不是得有好戏看了嘛!
两年前她回来找哥哥一家,得知夫人的那些嫁妆铺子,已经全被曲如梅送给庆安伯爵府的人在经营了。
那一家子吸血鬼,相爷想要轻易拿回铺子,就得和他的心尖宠撕破脸。
想想那场景就解气。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可顾以沫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小姐!老夫人半个时辰前派人来传话,让您醒了就去朝闻院用早善。”
红杏将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插在小姐鸦青发髻上,嗓音恬静开口道。
“吃早膳?”
顾以沫蹙眉:“她以前可从没这么热情过欸!”
在原主那段记忆里,顾老夫人从不和她主动亲近。
也不要求她娘和曲如梅晨昏定省。
不过丞相大人为了显示他孝顺,每月的初一十五,他都会要求两个老婆和儿女们去朝闻院陪老夫人用早膳。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太太突然召见。
难不成是她没走傻白甜的人设,老太太对她起疑了?
朝闻院。
顾以沫面上淡定,内心忐忑的吃完早饭。
顾老夫人便让人端来清水给顾以沫净手后,便屛退众人将她带到了小佛堂。
“祖母……您是要我陪您念经吗?”
看着正在点香的削瘦背影,顾以沫不明所以试探着询问。
这老太太点香,不会是知道她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做法将她赶出这具身体吧!
老太太常年念经,又常常往白云寺跑。
说不定还真有看破天机的本事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时,手上却被塞了一柱清香。
“拿着。”
老太太将点燃的六根香一分为二,随即塞了三根青香给顾以沫。
哦豁!
这是要她在菩萨面前显出原型??
老太太拿着青香虔诚的站在神像正前方,扭头却看见孙女还傻愣愣杵在原地发呆。
“过来站好。”
听见苍老且严肃的嗓音,顾以沫忙收敛脑子里的天马行空。
嘴一秃噜便冒出一句脱轨的话:“哎……来了奶奶。”
顾以沫懊恼的想要揪自己的嘴巴。
叫你嘴快,原主一直都是叫的祖母,这下嫌疑更大了吧!
她只顾着懊恼,却没瞧见原本严肃且孤傲的老太太,下压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圣巫族
“跟着我念。”
顾老太太双手捏香抬臂平肩恭敬道:“圣巫族后辈陈湘娥……”
“圣巫族后辈陈湘娥……”
顾以沫脑子有点乱,想也没想便捏着清香抬臂跟着念。
“傻丫头。”
陈湘娥侧头,一脸无奈道:“报你自己的名字。”
“哦哦……”
顾以沫点头晕晕乎乎忙的改口:“圣巫族后辈顾以沫……”
啥东东!
圣巫族??
顾以沫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啥。
可没等她细想,旁边又传来老太太神神叨叨的祷告。
等两人将手里的青香插入神像前面的香坛里后。
顾以沫才注意到这尊神像有些奇怪。
一般人家里供奉的菩萨,不是观音就是玉帝罗汉如来天尊。
可这尊神像却是一个穿着华服,手拿玉笛的妙龄少女。
老太太瞅一眼满脸疑惑的大孙女,嗓音平静开口道:“这是我们圣巫族的神女。”
“圣巫族?”
“我们不是江南人吗?”
想到原主那逆天的乌鸦嘴,顾以沫感觉有点不妙。
而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将她的预感给坐实了。
“六百年前,三国未分,圣巫族辅佐轩辕皇族统治这万里河山。”
老人暗哑嗓音带着骄傲向往,就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我圣巫族每百年都会出一位圣女,圣女乃天选之女,打出生便自带福泽,能口出吉言化语成真。
可六百年前,吴胡谢三家,推翻了轩辕皇族成立三国,而他们为争夺圣女,几乎将整个圣巫族的族地夷为平地。
可他们却不知,圣女违背神谕,和轩辕皇结为连理。
在皇城被破的那个早晨,圣女便和轩辕皇,一同为国殉情了。”
青烟袅袅间,银发半百的老人叹息一声:“自此,我圣巫一族便再未出过圣女,到如今,曾受苍生膜拜的圣巫族,也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奶奶……圣女是不是不能结婚……”
啊呸!
顾以沫拍了拍嘴,忙改口道:“圣女是不是不能成亲?更不能和轩辕皇成亲?不然就会被天罚,而他们两个强行在一起了,所以轩辕皇朝覆灭,他们自责之下才殉情的啊?”
“你这丫头。”
见孙女一副听故事还归纳总结,兴致勃勃的样子。
还沉浸在那段辉煌历史里的老人被逗笑了。
随即又忙压下上翘的唇角训斥,可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严肃。
“逝者已矣,作为后辈不可妄议。”
“噢……以沫错了,先祖莫怪。”
顾以沫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朝那尊神像双手合十拜了拜。
想到那没啥卵用的乌鸦嘴功能,她十分确定自己就是六百年没有出现的圣女了。
瞧了一眼面容变得慈爱的老太太,顾以沫后脊微微发凉。
这老太太不会一早就知道她有一张乌鸦嘴吧!
可千万别指望她为圣巫一族复仇,她来这里就是养老的哈!
顾以沫正暗自腹诽,就听老太太果然提及了这事。
“丫头!你咒死翠烟后,身体被反噬不能动弹,祖母担心你继续留在府里会忍不住诅咒曲如梅,便由着她将你送去了庄子上,这些年你受苦了。”
顾以沫尬笑:“呵呵呵……那个……祖母您知道我有乌鸦嘴这事啊?”
“胡说。”
“你这可不是乌鸦嘴。”
老太太说着,从神像下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古朴的黑色正方体匣子。
而这个匣子的六个面,纵横交错雕刻着极其繁复的纹络。
“这是圣巫族的圣物,只有历代圣女才能打开,你身上的问题,说不定能从此处寻到答案。”
长宁街。
顾承德的长史,一早就拿着房契,来此收回那几处位置极佳的铺子。
本以为亮出房契后,那些铺子的掌柜不说立马交出账簿,至少也应该态度恭敬的迎接他才对。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几个铺子的掌柜,会将他奚落得面红耳赤。
“这家铺子,可是我们家大小姐给老夫人的孝敬,这送出去的东西啊!丞相大人也好意思收回去?”
“这是丞相夫人送我们家少爷的零花铺子,顾相实在想要收回,烦请他先去庆安伯爵府吧!”
“啥!丞相大人要接手铺子,你们怕是搞错了吧!这可是庆安伯爵府的铺子,与丞相大人有啥相干。”
长史憋着一肚子气,直接去了政事堂找丞相大人告状。
他将这一上午受到的奚落,添油加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最后,还气愤的替大小姐打抱不平。
“大人!这几间铺子您都要不回来,那小姐手里那几处庄子,小姐怕是更收不回来啊!”
“你没拿铺子的房契出来给他们看?”
顾承德眉心紧蹙,他是真没想到,如梅会把那几间日进斗金的铺子,全送给庆安伯爵府打理。
“大人!他们压根就不看小人手上的房契。”说起房契,长史脸上的气愤又增加了两分:“他们说了,曲夫人给了他们五年的经营权,要收租子让小人去找曲夫人。”
如意轩。
顾芷翎缠着曲如梅,一直嚷嚷着明日要进宫去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可如今她还是妾室的身份被揭穿,嫣儿又出了那样的事。
死老太婆连她和嫣儿都不让进宫了,这丫头闹腾又有何用。
曲如梅本就心中烦闷,张口便将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入宫的残酷事实说了出来。
“皇家择妃要求何其高,你自己作死坏了名声,却还异想天开独自做梦。”
她别开眼,不去看女儿瞬间苍白的脸色:“而且你日后的择亲对象,要么是寒门子弟,要么就给人做填房……”
“不……我不要嫁给穷书生,更不要嫁给鳏夫……”
顾芷翎尖叫着扫落桌面上的青花茶具,随即又跪在曲如梅面前哭着哀求:“娘……女儿错了,可女儿打小便喜欢太子……女儿除了太子谁也不嫁,而且女儿并未失贞……女儿……女儿的守宫砂还在……这您是知道的啊……”
她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守宫砂还在,就算外面的流言传得再怎么沸腾,也对她的名声影响不大啊……
见小女儿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曲如梅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就因为你还是完璧之身,所以你才能好好呆在家里,不然,你早被送到水月庵当姑子去了。”
“不要……我不要去当尼姑,我要嫁入东宫当太子妃,我要做未来的皇后。”
顾芷翎状似癫狂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顾曦嫣面前“二姐姐……二姐姐你最聪明了……你帮帮妹妹……你帮帮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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