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木的嗫嚅着唇瓣:“……算了,找不到的。”
“找得到!”
她娘亲早被歹人杀害,那么这手腕,就是遗物啊!
唐卿牵着奚谢周的手,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走一路找。
不少侍卫和丫鬟也纷纷四处寻找,可那手环却还是不见踪影。
唐卿略一思索,带着她来到一处偏僻柴房,这时她们初至墨府时待得地方。
在一堆丛生的柴火中,唐卿捡起一个脏兮兮的银色手环,上面雕刻着漂亮的牡丹花纹。
“是这个吗?”
她头顶的小揪揪乱了,精致漂亮的襦裙,也挂上不少木屑。
奚谢周呆呆的,将手环紧紧握住。
一颗泪珠滚落,让两人都有些惊讶。
唐卿没想到奚谢周会哭,奚谢周自己也没想到。
“谢谢,卿卿。”
奚谢周跪在她跟前,望着月光下圣洁的她,目光虔诚而笃然。
“我……将为你奉献出我的一切。”
“周周?”
唐卿有些不好意思,奚谢周的眸光,却满是诚挚。
娘亲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卿卿给的不是一滴水。
而是月光。
是一大片,足以将她拯救的月光。
找到手环后,唐卿看天色已晚,便想要带奚谢周回去。
可这是,她才发现,这柴房内,还放着另外一堆东西。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书籍,有的甚至被烧毁了一半。
“周周,这都是些什么呀?”
唐卿有些好奇。
“村里有个教书先生,应当是他那边的书。”
“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爱护,经常会有人偷来烧火、垫桌角。”
唐卿咋舌。
怪不得呢,这些书看起来就是饱经摧残。
她随手拿起一本,抖掉上面的灰尘,却无意将里面夹得一张纸给抖落出来。
“恩?”
唐卿拿起纸张,展开看了眼,发现是一张地图,旁边还有一首诗。
诗词角落,有一处标记,记的是太康十三年。
也就是她出生前一年。
地图旁边,还有几个不太清晰的小字。
看字迹和磨损程度,应当是和那首诗一起写的。
“唔?我看看,这是……”
“鹤乡。”
“望龙湖?”
唐卿一怔,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正月,十八?”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开了。
鹤乡望龙湖,是她父母因水患葬身之地。
而正月十八,则是她父母的忌日!
她死死盯着纸上的字,双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卿卿?你怎么了?很冷吗?”
奚谢周察觉了她的异样。
唐卿脑海中一团乱麻。
不是说父母的死是个意外吗?
不是说鹤乡的水患是天灾吗?
为何这张纸,会在她出生之前,便预料到父母的死期!
冷静!唐卿,冷静下来!
上一世,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父母的死因。
只是许多调查,都因为各种原因浅尝辄止。
如今细想,她背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是有人刻意制止呢?
如果,就连她的众叛亲离,也是被人刻意设计的呢?
唐柔时当时才几岁,为何要带着目的接近她?
是谁教的?
唐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的泪珠大颗的滚落下来。
“爹爹,娘亲……”
是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才能重生这时,来保护哥哥,为你们平反的吗?
奚谢周此刻已经完全僵在原地。
她随着唐卿半蹲在地上,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唐卿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前,都一言不发的在她身边。
许久之后,唐卿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纸展平,然后又重新塞了回去。
书本也放回了原位。
“周周,刚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哦。”
奚谢周极为认真:“哪怕死,我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噗嗤”一声。唐卿被她给逗笑了。
两人一同离开,却在柴房外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司星燃。
司星燃瞧见她,刚要笑,却瞥见她红红的双眼。
明显是哭过了。
于是,一张脸又黑了下来,透出腾腾杀意。
“谁欺负你了?”
“什么?”
唐卿一脸懵:“不是。你怎么找过来了?”
司星燃冷冷的瞥了眼奚谢周:“我听说你在找我。说,是谁欺负你了。”
唐卿闻言,心下了然:“我才没有被欺负呢,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陪周周去找东西,灰尘不小心掉眼睛里啦!司星燃好笨,这都看不出来。”
少年狐疑的盯着她,片刻之后才释然。
“好吧。我下午的时候去找司先生了,不是故意躲你的。”
然后,司星燃从怀中取出两个滑稽的不倒翁。
“给,送你的礼物。不许记我仇,知道了吗!”
“哇,哪有你这样的?”唐卿撅起嘴。
司星燃口中的司先生,应当就是他的养父了。
他真的好像养不熟的狼崽子,无论对谁,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
与此同时,墨府书房。
外面有人叩门,司长归推门。
“小李?你怎么来墨府了?”
“少爷,老爷和夫人说有急事,想让您回去一趟。”
司长归微微一怔:“下午的时候,星燃不是才回去过么?怎么我也要……”
他犹豫片刻,眸色沉沉。
“知道了,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第二十四章 爹娘的遗书
伪装司星燃父母的那两人,都被唐烬给查了底儿掉,却依旧没有任何信息。
只知道,那女人名叫“潭姬”。
而潭姬背后,早早撤去的那群势力,除了留下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庄外,便只留下了这些来不及杀光的孩子。
唐烬让司长归问过他们每个人的想法,确认之后,便养在墨府,等再大一些了,便开始为墨府帮忙。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墨府难免略显拥挤。
唐烬思索片刻,决定将西边的几个废旧院子重新修整一番,给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们住。
司长归行事利落,没几天,便将院子给收拾的干干净净,也让人搬了不少家具进去。
在清理出来的杂物中,他发现了一个木盒子。
这是丫鬟们从角落翻出来的,司长归打开后,发现了一枚凤凰玉佩。
正是唐烬丢失的那一枚。
而唐烬收到木盒后,也是怔愣了好一阵子。
“这枚凤凰玉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眯起眼睛,将冰冷的青纹凤凰佩握在手心。
一模一样,不是假的。
盒子里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都是父母留下的。
司长归见唐烬神色暗淡,便自己退下,让他一人安静待着。
这一待,便待了一个下午。
就连唐卿过来玩,都被司长归给温声劝了回去。
书房内。
唐烬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面色惨白,双目赤红。
这封信,是他的父母还未逝世前写给他的。
他们早就知道,前往鹤乡的自己,再也不会归来。
所以特地留下一封信。
按照他们所预想的,在几个月之后,唐烬就能看到这封信。
可没想到,徐红珠来势汹汹,早早的将偏院封住。
而这封信被时间侵蚀,时隔几年,才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信上说,爹爹和娘亲都很爱你,你可以哭,但不要沉湎悲伤。
信上说,不要怨恨妹妹,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至亲了。
唐烬以为自己的泪早就流干了。
可此时,他的眼眶却依旧湿润,压抑不住的小声呜咽着。
父母的用词很谨慎、小心、温暖。
可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这封信重启那天,那个稚嫩懵懂的小孩,已是能担大任的皎皎少年。
“烬宝,若是往后,长华山道观不可信了,便代表着那长胡子的大师也不可信了。”
这说的是常明子。
他的爹娘不但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甚至还预料到了常明子的背叛?
唐烬眉头紧蹙,继续看了下去。
其余的内容不多,都是一些后事的料理。
最后一句话,字迹变了,应当是他的爹爹写的。
“带上凤凰玉佩,去昆仑山浮光渊,找逸清真人。”
“她会为你指引接下来的路。”
“烬宝和卿宝,爹娘离开的太早,你们要彼此依靠,至少……”
“快乐的活着。”
唐烬走出书房时,外面挂起大风,满地萧瑟。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总是抱着他坐在屋檐下,给即将诞生的小宝儿编摇篮。
然后在一个暴雨天,爹娘于深夜离去,回来时,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他在湖边哭,他的爹娘在湖中沉没。
几日之后。
一封信送到了唐烬的手边。
他展开信封,用茶水泼上去。
墨色字迹出现,唐烬看完后,又用烛火烧成灰烬。
昆仑山,浮光渊,逸清真人。
的确有这么个地方,这儿么个人。
只是,两年前,浮光渊已经被人屠尽。
而逸清真人不知所踪。
有传言说,她被人刺瞎双目,从昆仑山巅丢了下去。
也有人说,她双腿已废,被接到朝暮辨知院。
“朝暮辨知院。”
原先,唐烬对这个地方并不感兴趣。
他沉默的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司先生,我想要参加朝暮辨知院大选。”
入夜,太一宫内。
沈守清抱着卷轴来到露台,狂风卷起他的衣角,吹乱他鬓角的墨色长发。
露台最高处,白衣男人负手而立,脖间束着一条刺目的黑色缎带。
“守清,今日来的好早。”
“师父,您的观测结束了么?”
“恩。”
国师转过身,眉眼温和,斯文雅致。
“守清,前些日子派你出宫去取个东西,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师父说什么,守清便去做什么。”
“是了,你一向如此,数十年如一日。”
国师微微一笑,拿起一枚星盘,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又猛地定在一点。
风更大了,卷起四周的纱幔,模糊了男人的身影。
片刻后,他道:“去禀告陛下,星象不稳,辨知院大选需得延迟。”
“延迟到何时?”沈守清提笔记录。
凝望着露台之下的万家灯火,男人道:“三年之后。”
沈守清笔尖一顿,从容的写了下去。
太康十七年,辨知院大选关闭,称将于三年之后重启。
得知这个消息,唐烬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抽空,亲自去了趟昆仑山的浮光渊。
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无数的招魂幡随风摇曳。
又过去了三个月,段知歧离开帝京,临走前,给了唐卿一枚刻着海棠花瓣的圆润金片。
奚谢周也通过教学,成了唐卿的贴身丫鬟。
司星燃来墨府的次数少了些,只是每次过来,都不忘给唐卿带好吃的、好玩的。
在安王妃的帮助下,唐淮秋和唐玄羽两人,也成功的让唐卿成为了自己的同窗。
三个小孩被一个教书先生管着。
初雪那天,司长归唤醒唐卿。
他说:“今日是扫素的生辰,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给她扫墓?”
唐卿顿时清醒,连连点头。
她穿了件艳红色的棉花小袄,冰雪可爱。
来到正厅,才发现哥哥也打算一同过去。
满天飞雪的山道上,三人站在一处衣冠冢前,沉默了良久。
一束冬日罕见的鲜花,被放在扫素的冢前。
唐卿和扫素说了很多,直到正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在山道的马车内坐着,等着司先生和哥哥回来。
这时,远处突然奔来一匹骏马,速度极快。
而那骏马之上,驾着一位白衣女子,带着白纱帷帽。
同唐卿擦肩而过时,白纱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冰冷而美丽的容颜。
短短一眼,唐卿陡然怔住。
这……是扫素?
可那女人眸色寒冷,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又架马离去。
唐卿连忙爬下马车,茫茫大雪中,女人的背影很快消失。
就好像她方才看到的,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
只有脚下的马蹄印,如此真实。
第二十五章 他归来时烟火漫天
三年之后,帝京初雪。
彼时年关刚过,四处的热闹还未褪去,众人便迎来了墨府小郡主的六岁生辰。
唐卿一大早的就被奚谢周唤醒。
她换好衣服,懵懂的在黄铜镜前坐了许久。
走出门时,精致漂亮,红袍梅花点点,宛若仙童一般。
奚谢周看直了眼,喃喃道:“卿卿,你真好看。”
寒风一吹,唐卿清醒了几分。
她揉揉眼睛,神色有些麻木。
这三年来,她的生辰阵仗一次比一次大。
唐烬恨不得将整个帝京的盛京都捧给她看。
而这一年,更是提前两天开始庆祝,跟着新春的尾巴,将这份热闹继续了下去。
来到前厅,唐烬已经端坐于此。
唐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奉上一杯热茶。
这是墨府的礼仪。
按理来说,应当是奉给父母的,可她家情况特殊,便改为奉给哥哥了。
唐烬喝了茶,脸上浮出一层笑意。
“卿卿,诞辰大吉。”
然后,摸出一摞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
“谢谢哥哥!”
唐卿开心的接过,歪着头问:“哥哥今日不去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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