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信几乎压不住声音,他应该想到了自己惨死的爱妻,泣不成声。
一滴水落在了林晓晓的手背,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看向一旁,把钗子递给他:“你的东西。”
柳如信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东西。
林晓晓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她只是心里有那么,那么一点点的难受。
但她把灯留给柳如信了。
*
宋修竹终于被他的丞相爹抓回去了。
越满舒了一口气,和上座的宋修竹对上视线,赶紧喝了下自己杯里的桃花酿,缓解尴尬。
这场践行宴是来恭送宋小公子明日回皇城的。谢知庸和于谣本身就和宋修竹不熟,两人前几日刚好去临西把去鸿城的事宜安排,顺便探查敌情,于是这场宾欢客不喜的宴算来算去只有越满,唐朝然,林晓晓以及李十四参与。
越满已经把话和宋修竹说得很清楚了,但还是难免见到他的尴尬,两人一晚上没说几句话。
唐朝然喝得半醉,飘飘然地和同样是醉鬼的林晓晓吵架。
越满细听了下,
好嘛,这鸡同鸭讲的两个人。
宋修竹拿酒敬她,借机,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越小姐真不回皇城?”
越满干巴巴地把酒咽下:“不了不了,我还要去做大事。”
于是二人又不说话了。
好尴尬啊,
越满想着,又喝了杯酒,打发时间。
林晓晓一拍桌子,拿起酒杯:“我出息了,我当门主了,我一定能发大财。”
这三者并没有逻辑关系,越满头大。林晓晓看到李十四给她鼓掌,规划得更加有鼻子有眼了。
越满更加头大,惹不起酒鬼师姐,顺着她和她干杯。
顺理成章的,席上最后一个清醒的人也醉了。
宋修竹拿手在越满面前晃荡,越满冲他白眼:“比二干什么?”
宋修竹:……
他叹口气:“我送你回客栈。”
说到这越满就精神了,她直起身子:“为什么是你?”
宋修竹:???
越满更加委屈,耷拉着脑袋,怏怏不乐:“我谢师兄呢?谢知庸不送我么?”
“……你谢师兄去临西了。”宋修竹想伸手扶她,被她躲开。
她劝了几秒自己,很勉强地开口:“好吧,那我等等他。”
这边聊到谢知庸,那边也顺着聊到谢知庸,不大安宁,林晓晓和唐朝然在争吵谁是谢知庸最要好的师弟师妹。
宋修竹头大,生怕越满也加入她们的争吵,赶紧跳开话题:“你可能等不到的。”
“没关系,”越满扒拉着窗:“我可以,等久一点的。”
越满望着窗外出神,宋修竹也不好意思劝,顺着看窗外。
下了点小雨,天有点暗沉沉的,还起了雾,宋修竹忽然看到一席白衣,揉了揉眼,发现不是错觉。
谢知庸撑着一把油纸伞,披着风雨和薄雾,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走到厅前,收了伞,拍掉自己身上的寒意和湿气,看到迷迷瞪瞪的越满,半分无奈但更多的好像是温柔地开口。
“师妹,我来接你了。”
第31章 醉酒
越满看起来也很惊喜, 她腾地站起来,一溜烟地就往谢知庸那边靠。
谢知庸看她面色潮红, 脸颊两侧起了可疑的红晕, 轻轻叹了口气,又回看宋修竹:“宋公子一路顺风。”
宋修竹笑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谢知庸把人拽着转了个头, 就打算拉着烂醉的越满回去,细雨绵绵, 宋修竹的声音有些落寞:“我一开始知道和我有婚约的是越姑娘的时候,真的很高兴。”
谢知庸回头看着他, 宋修竹继续说:“没办法可是她不愿意和我一起回皇城。”
雨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清脆, 一点点风带着雨吹进来,谢知庸把人拉过来, 伸了只手,用袖子挡住那些风雨。
他又把越满的耳朵盖住, 越满不明所以,抬起头眨巴着眼看着他。
谢知庸静静低头和她对视几秒,越满撇嘴,垂着头看谢知庸剑柄上纹路,他说:“我很喜欢太阳,就算, 她不止是照着我,我也很喜欢。”
宋修竹顿了顿,张了张嘴,又哑口无言。
“再有, 假如我和师妹有了婚约,”谢知庸低头笑了下, 这是宋修竹第一次见他笑,神色温柔,好像让寒冰一下子消融,他继续:“那我估计也会开心得疯。”
雨还在淅淅沥沥落着,谢知庸望了一眼:“道路泥泞,宋公子出行多加小心。”
宋修竹好像一下子就释然了,他笑着道了句“一定一定”,顺着视线,看谢知庸拎着人走远的背影。
*
“师妹下回还是少喝点酒吧。”谢知庸看她今晚异常的亢奋,只能默默地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
越满全然不觉得自己已经是醉鬼了:“我千杯不醉!”
谢知庸:……
你要不要稳下步子再回答。
好像看懂了谢知庸没有说的话,越满一拍他的手背:“真的!”
“好,真的。”谢知庸顺着醉鬼的话。
“那你帮我把路扶一下好不好?”越满往他那边凑近了一点,拧着眉,不大高兴:“它老是晃,影响我走路。”
谢知庸:……
谢知庸沉默的有点久了,越满好像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大发慈悲地说:“算啦算啦。”
谢知庸舒了口气。
平时的越满本来话就多,喝了酒更是,絮絮叨叨地能从墨砚写错了的千字文到唐朝然欠她的三十七两银子。
谢知庸颇有耐心地回答她,雨渐渐的歇了,客栈也终于要到了,越满憋了一路上的话也终于要说了。
她停住步子,揪了揪师兄的衣角,心如擂鼓:“林师姐和唐朝然他们刚刚在吵,谁是师兄最好的师弟妹。”
谢知庸冷不丁地被她拽住,点点头,柔了神色,看着她:“唐师弟和林师妹在我在我看来并无不同。”
越满的手指松了,她“啊”了一声。
谢知庸回答的一本正经,让她的话好像落在了棉花上,她有心想逗逗他,却也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她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这样啊,我还以为我能排前三呢。”
谢知庸怔忪片刻,才反应她的话,看着越满垂着脑袋,就往客栈里走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其实,
“也能排第一的。”
他飞快地说,耳朵烫得惊人。
*
越满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她只觉得脑袋嗡嗡得难受,她给自己扇了扇风,心说宿醉真难受,下次再也不找师姐拼酒了。
她没了昨晚的记忆,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谢知庸带她回来的,只是,谢知庸还在鸿城呢。
越满想着,走下楼,就看见谢知庸和于谣商量何时出发,于谣是今天上午才赶回来的,不知道越满醉酒,还诧异地问她怎么才起。
越满摸摸鼻子,心虚,又问谢知庸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谢知庸回他,让小二麻溜地送上温了许久的醒酒汤和白粥小菜,越满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心说没想到还真是谢师兄来接她回来的。
“明日去鸿城吧。”于谣锤棺定案。
越满忽然觉得小米粥不太香了。
真的,不想,走,剧情。
还是未知的剧情。
于谣见她停了筷子,以为她害怕:“师妹可以不去的。”
越满悄悄看了一眼谢知庸,见他没有拦着,干脆自己努力争取:“那不行,我得去的。”
两人没有说话,默许了,越满支起脑袋问:“怎么忽然这么急?”
于谣没回答,谢知庸也没说话,越满眨着眼,恳切:“不能告诉我么?”
于谣偏过头,不去看她,从传播途径上拒绝她的示好,她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就听见谢师兄无奈:“瞒着师门去的。”
“!!!”
于谣见他说了,也吭声了:“鸿城与妖魔自有勾结,我和唐师弟已经回禀,掌门却置之不理。”
越满震惊,修仙界不是应该势不两立么?
“凝光匣已寻回,”谢知庸敲了下桌子,把她的思绪拉回来:“不日掌门就会令我们归程,因此才要早早上路。”
越满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昨日落雨,今日的天也阴沉沉的,好像前路尽是未知。
*
魔王旬周遭常常绕着不散的魔气,阴沉沉的,传闻他所经之地,草木枯落,生人受死气缠绕萦。
旬慢悠悠地走进来,他没有脚步声,脸上的魔纹细细密密,让人看了生怵。
云乘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声音冷冰冰:“鸿城的事,魔族怎么不守规矩?”
旬没想到他先问了出口,发出阴阴的笑:“云掌门大可息怒,我敢来,自是因为这事和魔族无关,掌门还是查查自己门派里的老鼠吧。”
他话刚说完,云乘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皱眉:“吴青阳围堵我门下弟子,不是出自你的授意?”
旬又不应声了,发出那种桀桀的笑声:“掌门还真是……看来魔族要好好审视审视自己的盟友了。”
云乘被他激怒,一道掌风袭来,旬被他凌厉的掌风击中,散成一片黑雾。
眨眼骤忽之间它又恢复原样。
“先走了。”
随着黑雾散去,它撂下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云乘面色沉沉,望着谢知庸一行人传回来的信符,抬手,将它碎得干干净净。
*
越满一行人出行那天是个雨日,空气潮潮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谢知庸撑了把伞,把人送进马车厢里,林晓晓有些舍不得地扒拉着车窗。
“越师妹不要忘了我。”
越满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恶,我估计不回去了。”柳城城主择优选了城中另一位颇有名气和能力的散修,柳西门却不行,林晓晓新官上任,要留下来处理好多事情,不一定能回去明净宗继续修习。
“没事没事,我会经常来看师姐的。”越满拍拍她的手,安慰。
林晓晓刀子嘴豆腐心,前几日天天在她们耳边说,好像巴不得她们早走,这会子嘴瘪得比谁都高。
“哎呀哎呀,”唐朝然掀开马车帘子走进来,见不得她们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又把帘子盖住了。
越满:……
林晓晓矫情完了,把手抽回来,很豪爽地和她们挥手再见。
柳城和扬落镇不少百姓来了,带着各类特产,恨不得让越满他们都带上。
礼貌地拒绝了百姓的好意,又让唐朝然在外面施法变了场白日萤火,百姓们才心满意足,给他们让开路。
越满靠在马车上犯困,干脆掀开帘子出去招谢知庸。
谢知庸见她出来了,给她施了个法术,那些雨水变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的,一靠近越满,就自动避让开来,越满没见过这样的,新奇地逗着雨玩了玩。
玩到心满意足才收回手,问:“师兄冷么?”
早晨都是冷的,下雨天更是,越满一觉起来的时候冻得都悄悄塞了一件小袄。
“修仙人才不会冷。”唐朝然叼着根草,听到她的话,挑挑眉抢先回:“毕竟有灵力护体。”
平时摸鱼成瘾的越满偷偷地数了下自己的衣服数量。
她悄悄看一眼谢知庸,趁他不注意,眼疾手快地脱下围的披风给谢知庸。
谢知庸被迫被她厚厚的披风盖了大半个身子,大半张脸也被压住,露出两只干净明亮的眼睛,他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师兄别听他瞎说。”越满又分了一只手套给他:“修仙人当然也是可以冷的!这个也给你。”
越满买什么都喜欢买大一些的,手套戴在谢知庸的手上刚刚好,她看了几眼,满意地笑:“我的眼光真不错。”
“谢谢师妹。”谢知庸垂下眼睛,动了动手指,手套和披风的绒毛把他整个人都围住,柔软又温暖。
“不客气!”越满高兴地摇头晃脑,陪他坐了一会,用手指戳戳他,还是忍不住:“我喝醉那次——没有瞎说什么吧?”
谢知庸飞快眨了几下眼睛,话接的也很快:“没有。”
越满不信,狐疑地看着他:“真没有?”
“……没有。”
“好吧,”越满也不继续追问了,她自顾自地用另一只冰的手突然碰了下谢知庸的脖子。
谢知庸顿了一下,却不躲开,谢知庸包裹得很严实,越满很快就把手捂暖了。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那我现在补上好了,师兄现在冷么?”
谢知庸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一次,还是老老实实摇头。
“那好,那师兄要感谢我。因为我做好事了,而我又说出来了。”
“师兄以后也这样好了,做善事,自然是要让别人知道的,我都私底下和扬落镇百姓说了。”
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塞到谢知庸手里,谢知庸手指碰到,那封信被越满严严实实地捂着,还带着她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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