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好像有根根细针扎过,磨得她脑子生疼。
喘出一口粗气,越满再也忍不住,靠着强,一寸寸地往下滑,蹲在原地。
她的气息不稳,头疼几欲死去。
周遭声音有些嘈杂,越满却什么也听不清,咬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得想要依靠这种方式转移头疼。
痛感一阵一阵来的,几乎让她没有片刻歇息。
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人影,越满强打起精神,抬起头。
谢知庸这个样子比她高出一截,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越满怕他被自己吓到,想勉强动动嘴角,和他笑一笑,嘴角抽动,却带的脑子更加不舒服了。
“……你还能走吗?”谢知庸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还是问。
*
谢知庸暂住的地方是本地的慈幼院,越满捧着他给的热水,悄悄打量四周。
这里很整洁,房间不大,收拾得很干净,越满还想继续看下去,在一旁找东西的谢知庸忽然回过头来。
越满立马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盯着杯子里的水。
“给你。”小谢知庸好像很不喜欢说话的样子。越满扫了一眼,是药膏,她问:“给我这个干嘛?”
“……手。”谢知庸顿了下,移开视线,回答她。
“哦哦谢谢。”越满小心翼翼接过,偷偷看谢知庸的神色。
谢知庸瞪她一眼,不说话了,扭头就走。
别扭小鬼。
越满评价,没有上药,谢知庸从小习剑,身上伤肯定不少,她掂量了下,药膏只有一点点了,还是留着吧。
等了好久,没看到人回来,越满有些担心,干脆出去找人,转了好几圈发现自己根本不熟路,更加急了。
想随便拦个小孩问路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被人看到。
越满着急地都要原地打转了,忽然听几个小孩议论。
“诶,谢知庸被关柴房了?”
“唔,据说是去厨房拿东西被抓了——我早说过了,他冷冰冰的,一看就是坏人。”
小孩子的恶意来得没有道理又突然,越满气急,拽了拽树枝,树枝晃荡了下,把底下议论的两个小孩吓得魂飞魄散,软着腿哭着跑远了。
越满冲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刚刚经过了柴房,按着记忆找回去。
*
阳光正好,于谣和唐朝然打算找那群救出来的小孩聊几句。领头的是荷花,她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几个小的都很依赖她,躲在她身后。
荷花的爹娘不知道荷花受了这么多的苦,这几日给她做了好菜又换了新衣来弥补自己的愧疚,于谣见到她的时候她比一开始圆润了点,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看过来。
“我们想问下你们被关在里面的事情。”唐朝然开门见山。
荷花托着下巴,似乎在想从哪里说起,于谣和唐朝然对视一眼,心道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招风堂对弟子很好,爹娘想让我学点本事,就送我去了,招风堂招弟子还挺严的,好在我总算过了。”荷花说到这里停了下:“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招风堂的问题,我进入不久,跟随师兄师姐出门捉妖时就被人打晕了,一觉醒来就在密室里了,其他的姐妹也都是这样。”
于谣皱眉:“你的师兄师姐都在么?”
“不在的,姐姐也看到了,被关的大都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而且……我感觉密室之前就关过一批人。我在墙上有注意到新鲜的痕迹。”
仅凭这群孩子的一面之词,尚且不能给招风堂定罪。于谣和唐朝然又陷入沉思。
“那么,把你们关进来后,他们可还有什么动作?”唐朝然顺着问。
荷花想了会,忽然灵光一闪:“先前他们送饭是大概是七日一次,而这次不知怎么的,一个月都没来送了,我们也是因此被饿得不行了才出撞墙下策。”
一个月。
正好是于谣和唐朝然第一次来鸿城的时间。
倘若吴青阳因为他们到来多有警惕因而断了和密室的联系,倒也说得通。
他们接着又问了诸如被关了多久的问题,只是密室见不得天日,荷花说到时间颇有些不准,只能猜测大概是不到二月。
只有二月的话,招风堂弟子失踪却是好多月前就有的事,那么就可以断定,荷花他们之前,还有一批或者更多批弟子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密室之中,再送走。
再问不出其他有用的线索,唐朝然只能和于谣拧着眉离开。
“此事,要和谢师兄说下。”于谣看下唐朝然,用眼色示意他去。
唐朝然脖子一缩,愁闷地叹了口气:“越满还没找到,谢师兄这几日连觉都没睡,我不敢去怵他的霉头……都怪我,本可以看好越满的。”
想到下落不明的越满,于谣也跟着垂下眼,更愁了。
*
今晚的月亮倒是挺亮的,越满抬头望了眼天边,小心翼翼地退开柴房的一条缝。
谢知庸垂着脑袋,抱着膝盖,瘦削一个,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听到动静,投过目光。
“我来看你啦。”越满见人真在这,可算松了点心,朝她走过来。
谢知庸把脑袋低的更下了,几乎要越满看不清他的神色。
“诶,你干嘛去厨房找东西啊?”越满扫扫一旁的干草,就地坐下,用鞋头撞撞他的,只可惜根本碰不到他人,马上穿了过去,她扫兴地撇撇嘴。
谢知庸不说话。
“怎么不理我?”越满又戳戳他,同样不能。
谢知庸虽然感受不到,但是能看到,他往后面退了退。
越满见他有反应,进一步逗他:“快说!”
谢知庸被她烦的没办法,默了很久,硬生硬气地回:“你不用吃饭的吗?”
她的手指忽然顿住了,低下头,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谢知庸。
才发现谢知庸的眼尾有些泛红,他白白嫩嫩的,那一点红便显得格外可怜和突兀。
“你是给我偷吃的去了?”她听见自己问。
小谢知庸要被她气坏了,偏过头去生气:“我自己下的面,才没有偷。”
越满弯了下嘴角:“好,我和你道歉。”
谢知庸把头转回来了点,好像是接受她的道歉了。
于是她又点点头:“还有啊,我们这种东西是不怕饿的。”
“什么这种东西。”谢知庸有些闷闷地说,越满听出他语气里的委屈,忍不住想安慰,又被他打断:“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啊?”
怎么说话呢!
越满又气得想揉他脑袋了。
“你死了都会来找我,为什么我爹娘不会啊。”她听见小谢知庸有些哭腔的声音。
越满到半空中的手又顿住了。
谢知庸太冷静早熟了,都差点让越满忘了,他只是一个,刚刚再也见不到父母的七岁小孩。
她的手最终还是慢慢地落下来了,她轻柔地拍拍他的头顶,其实什么也碰不到。
“我其实真的没死,你知道孟婆么?我是来接她的班的那种,你爹娘去找下一世的你啦,我呢,就来帮他们给你传话。”
谢知庸一脸不相信,却没有出言打断。
“他们说,他们很爱很爱你,只是,这个世界这么大,他们也很爱这个世界,更想让你见见这个美好的世界,所以啊,为了让我们谢知庸看看和喜欢这个世界,他们去守护世界啦。”
谢知庸想伸手揪住她一片衣角,却什么也抓不到,他的手掌小小一只,攥得有些紧,泛起出一点白。
“那我也会守护这个世界的。”他说。
“那很好啊。”越满赞赏的点点头,隔空给他变了个星星的小法术。
“……我以后能做好么?”谢知庸兜兜转转竟然还记得越满第一次说自己是预言家说过的话。
还说不信!越满被口是心非的小孩可爱到,露了个笑:“当然啦,你以后是第一厉害的大剑修。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他们都说你一剑寒霜震天下,荡平了不少妖魔鬼怪——你还能一招把三四里的梅花都定住!”
越满忽然想到她很早很早之前借给谢知庸送书上山找他的事,说得更起劲了:“只可惜你说我学这个要好久好久,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变给你看了。”
现在想来,越满发现自己甚至能复述出每一件和谢知庸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甚至还记得去柳城路上他特意给她要的没有香菜的牛肉面。
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我们很熟么?”谢知庸又皱起眉,看她。
越满忽然顿住。
很熟么?
她稀奇古怪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想回家,和谢知庸他们的交往甚至都是带着目的的,现在和他们之前好像有了细细的彩绳拉在一起。
越满悲惨地发现,她好像对回家没那么执念了。
因为谢知庸。
倘若回去是要用谢知庸黑化换的话。
越满忽然不说话了,谢知庸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说了?”
越满回过神,她透过门缝,恰好能看着天边的明月,释然地笑了。她扬起眉,得意洋洋:“那当然,我们熟得不得了了。”
她好像忽然懂了之前问清秋真人的问题了。
或许不需要脸红心悸,谢知庸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越满去选择,去相信他,她很想很想对他好,再也找不出第二件她这样想做的事情了。
她认命地想:完蛋了,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谢知庸啊。
第39章 归来
越满没见过十多年前的修仙界, 陪谢知庸待在慈幼院料理父母后事的这几日老是溜出去玩。
但这副模样属实不太方便,譬如她想吃糖葫芦了, 都因为顾忌吓到旁人作罢, 心觉着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这日她刚从门外回来,就发现谢知庸在收拾东西。
越满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托着下巴问他:“你要和孟神医入宗门啦?”
谢知庸动作一顿, 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修习,相信我,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剑修。”越满找了找自己全身,发现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可以给他的东西, 泄气地垂脑袋。
她没什么可以给出去的,谢知庸却有, 他抿了抿唇,很不自然地从身后拿出一支红彤彤的糖葫芦。
越满眼睛一亮, 赶紧接过。
“……你不和我一起么?”谢知庸看她咬着糖葫芦,垂下眼,神色不辨地开口。
“诶?”越满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他:“不行哦,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一开始看小谢知庸好像有点惨, 越满才出头帮他的,可是她还是得回去的。也不知道吴青阳等她回去后会不会如约放过她,糖葫芦塞进嘴里,被越满顶在腮帮上, 鼓鼓囊囊的。
等谢知庸入了明净宗,就可以顺顺遂遂地做明净宗大师兄, 越满就可以安心去找回到现实的法子了。
谢知庸揪着包裹的手松了又紧,越满见他面露纠结,凑过去,低声闻:“怎么了?”
谢知庸不应声,睁着葡萄般透亮的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睛从小就黑亮亮的,好像浸入了墨一样。越满和谢知庸待了这么久,忽然就能理解他的小心思了,她思考了会:“是不是想要我陪你啊?”
闷葫芦谢知庸没有回答。
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越满隔空戳了戳他的脸,谢知庸赶紧避开,皱着眉,就听见她说。
“那我陪你到山脚下吧。”
谢知庸皱着眉于是松开,他纠结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慢慢地把脸凑过去。很勉为其难地让她戳了下。
越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忍不住弯了嘴角。
怎么这么可爱啊。
*
谢知庸连轴转了几天,总算得到了半点线索。
吴青阳一直待在城里按兵不动,谢知庸知道他是掩人耳目,对方劫走越满,一连几日又不联系他们,要么就是私仇,要么就是有不用联系他也能完成的事情。
谢知庸心里思忖,烦躁地扫了眼吴青阳的名帖,想着要不直接杀了算了。
于谣留意到,喊了他一句。
吴青阳对外没做什么缺德事,就连囚禁招风堂弟子,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倘若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恐慌,加上魔族虎视眈眈,恐怕会乘虚而入。
谢知庸垂眼,压下些许燥意。
大半个鸿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还不见人,唐朝然于谣这几日也找了不少进出的马车,都没有踪迹,越满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谢知庸掀开一小扇窗户,忽然一只纸鸢缓缓而入。
他展开信纸。
信上是越满的字迹。
谢知庸稍松了口气,越读下去越发现不对劲。
信上的字体远比他们写得精简很多,只有偶尔几个字词能让人勉强猜出意思,而且,信上的语气口吻,实在和越满相差甚远。
唐朝然见他展了信纸后眉头紧皱,跟着凑过去,就被信上的字弄得迷迷糊糊。
“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知庸没有回答他,他施了个术法,想要追溯信件的路径,可是刚出客栈,那根长长的追溯的细线竟忽然折断,火速的燃烧起来,很快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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