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辰,现下正是未时,若是修习日,沈浅总要在这时小憩一会儿。
萧澄心念一转,淡淡说道:“你趴在我背上睡一会吧。”
在此处无法躺下,若想睡觉,只能靠在他身上才能睡得舒服一些。
沈浅昨晚一夜无眠,今早的补觉又被妖怪打断,现下苦意来袭,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他们如今是猫身,又不是“男女”,不用管那些纲常伦理。
更何况,萧澄从前做猫时,还不是被她又抱又摸,又不是第一回 了,无需想这么多。
她迅速说服了自己,往萧澄背上一躺。
有支撑和自己干站着的感觉完全不同,自己站着时,只觉得这也酸那也痛,一旦靠着别人,就觉得身轻如燕,哪哪都舒坦了。
沈浅神色中浮现出一抹享受,沉沉睡去。
萧澄瞥见她的睡容,喉结耸动,静默不语。
半日后,红丝布满整个结界,萧澄略一用力,结界发出一声清脆响动,如铜镜落地,碎裂开来。
瞬息之间,两人从龙纹中出来,落到木箱上,而那紫黑色的龙纹被红丝萦绕,布满裂痕。
“出来了!”沈浅高兴不已,蹦跳起来。
“你醒了?”萧澄眉尾上扬。
她睡足之后,不想再受站立的苦楚,就假装睡觉,继续趴在萧澄背上。萧澄也没让她起开,估计同她想得一样,有个人靠着,身上好受一些。
沈浅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胡诌:“是啊,刚好醒了。”
萧澄还想说些什么,眼角忽的瞥到一抹黄色,他立即严阵以待,挡在沈浅身前。
只见那无比壮硕的虎妖随意地坐在门口,见到他们出现,也不惊讶,只是轻蔑一笑:“你们还真有些本事,竟能出来。”
沈浅即刻反应过来,怒道:“这龙纹铁箱是你故意让人搬过来的!”
虎妖见到他们时,就猜到他们不是普通小猫了,特意用龙纹铁箱,想困住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们道行颇深,能毫发无伤地走出结界。
“不错,你们的智谋,也过关。”虎妖露出阴森的笑意,眼底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你意欲何为?”萧澄眸中冷霜似箭,箭箭扎到虎妖身上,恨不得将他全身射个对穿。
“别紧张。”虎妖双手举高,摆出一副投降的模样,“我没有恶意。”
“你还没恶意?”沈浅一脸嫌恶,半个字都不信。
萧澄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意,握紧了承光剑,他声音低沉道:“若我们不能抵御结界,那结界便会慢慢收缩,直至将其中的人压扁、压死,是也不是?”
结界竟是这么回事!沈浅猛地醒悟过来,幸好他们一开始就用剑刺开了裂缝,结界无法收缩,不然他们现下就是两片肉饼,不对,是猫饼了。
沈浅脸皱成一团,感到一阵恶寒。
这虎妖,真是好狠的心啊,不仅要人死,还要人死得极其痛苦。
虎妖耸了耸肩,如实回答:“是。”
他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幽幽说道:“只有道行够深的人,才配站在我面前说话。”
“既如此,不必多说,亮剑吧。”萧澄催动承光剑,剑气混着杀气,汹涌朝虎妖袭去!
虎妖神色一冷,侧身堪堪躲过,剑气在他肩上划出一道血痕,而后直直破开舱门!
“嘭——”
巨大的声响引来甲板上的妖怪,他们抄起了家伙,凶神恶煞道:“虎老大,这两是谁?”
围过来的妖怪越来越多,萧澄和沈浅心下一沉,看来这船上他们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同他们打一架,御剑离开。
与众人的剑拔弩张不同,虎妖全然没有应战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误会,这是我猫妖朋友,在跟我开玩笑呢。”
“这……”
妖怪和沈浅萧澄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虎老大的话,妖怪们不疑有假,他们瞬间变幻脸色,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朋友。”
“老大你怎么不早说,我差点就要偷袭他们了。”
“就是,有客人,我给他们去拿坛酒!”
……
虎妖摆摆手:“不用,我跟他们叙叙旧就好,夜深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众妖应和几声,纷纷散去。
待到甲板上只有虎妖,沈浅满脸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是耍什么花招?
“所谋之事相同,即为朋友。”虎妖也不多解释,双手抱胸,大踏步走向客舱,“外面妖多嘴杂,跟我来。”
沈浅与萧澄对视一眼,谨慎跟了上去。
他行事怪异,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区区一只虎妖,他们若真想走,谁也拦不住。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个宽敞的房舱,舱中有无数小猫,或坐或躺,懒散自在。
虎妖在榻上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可不敢喝。”沈浅阴阳怪气道,“没准喝了之后就变成猫饼了。”
虎妖冷冷笑了声,定定盯着他们,说道:“那我便开门见山了。”
他抓起脚边一只小白猫,揉揉它的脑袋,小白猫还在梦中,哼唧了一声,并未睁眼,只自然而然地钻进虎妖怀中,动作娴熟,似是日日如此。
“我知道,你们是来救那几个修士的。”虎妖道。
猜对了一半。萧澄面容冷淡,静待下文。
“你们还想直捣黄龙,毁了我们的巢穴。”虎妖平静说道,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浅没好气道。
“你们若想杀了尊上,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若你们只想救人,那今夜,你们就会葬身此处。”虎妖双眼微眯,显露出一股狠厉杀气。
一股方才萧澄挥剑欲将他置于死地时,也没有出现的杀气。
第36章
饶是杀气如此浓烈, 舱中的猫也没有因此惊起,明明猫是敏感的动物,容易应激, 它们却能在虎妖的杀气中依旧悠闲趴着, 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只有一个原因, 它们深知虎妖不会伤它们一分一毫, 也不会让别人伤它们一分一毫。
能对猫这么好心, 又干些拐卖妖童的阴私勾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萧澄沉思几息,问道:“你与那尊上, 有什么血海深仇?”
虎妖没有正面回答,他一下一下地摸着怀中小白猫的背部, 缓缓道:“他是妖族王子辛岐, 你们敢杀吗?”
不是能杀吗,而是敢杀吗。
他看出了承光剑是把宝剑,知道他们能杀了辛岐,只是辛岐是妖王最宠爱的小儿子, 不是杀了就一了百了的,杀他会引来许多麻烦, 后患无穷。
光有蛮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决心。
“他害人无数, 有何不敢?”萧澄正义凛然, 无半分退缩。
辛岐残害妖童与修士,与妖、仙两界为敌, 人人得而诛之。
“好。”虎妖大笑起来,“我找了这么多年, 终于找到了。”
他笑得骇人,其中既有欣然,又带着滔天恨意,让人不免心下一悸。
也让人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沈浅问道:“你还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
合作,讲究坦诚相待。他们把自己的诚意摆了出来了,他也需要对他们推心置腹。
虎妖摸猫的手一顿,神色瞬间变得冰冷,沉默半晌,他道:“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她化形后被做成了魔心链。”
魔心链!
沈浅惊愕抬眼,心中大恸,看向萧澄,要是她的猫被人剜心,她也会想将那人大卸八块,让他尝到更甚百倍的痛苦煎熬。
“勾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们的不是。抱歉。”萧澄满怀歉意。
虎妖避开他们的目光,望向窗外,“你们这几日可以猫身在船上随意走动,无人会管束你们。”
“好,多谢。”萧澄友好地同他行了一礼。
夜已深,他们随即离开了虎妖的房舱,回到那个杂物舱。
沈浅在木板上躺下,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心,“他不像是个好人,不知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恨意是真的,他会助我们灭了辛岐,这就够了。”萧澄淡淡道,他变出两条毛毯,将一条盖在沈浅身上,一条盖在自己身上。
“他爱猫如命,猫也信他如父,那句养的猫妖被人做成魔心链,应该是真的。”沈浅思索道。
他对别的猫有多爱屋及乌,就有多想杀辛岐。
不过辛岐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他自己妖力不够,杀不了,只能在辛岐手底下做事,伺机而动。
也许从前也有人来船上救修士,也有人想杀辛岐,他帮了那些人一把,却没有成功,还连累了放水的自己,所以他用那龙纹铁箱试探他们的道行,找到足够强大的人之后,他才现身说法,寻求合作。
“可惜了那些被龙纹铁箱压死的人……”沈浅不由得发了个哆嗦,不寒而栗,“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人。”
“多想无益,对他的话,我们只能半信半疑,时刻保持警惕。”萧澄道,“睡觉吧,我望风。”
站了半日,沈浅确实疲累,她撇了撇嘴,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萧澄漆黑的瞳孔在微弱的月光下忽明忽暗,落在了那满是裂痕的龙纹铁箱上。
*
七日后,船只停泊在了妖都港口,虎妖一行人要带着货物去往辛岐在城郊的别院,沈浅萧澄藏身在其中一个装着精致花瓶的铁箱中,随他们一同去别院。
别院中禁卫森严,他们不能以猫身明晃晃地走在外面,只能披上隐形斗篷,悄无声息地在夜间活动。
“不知道那个虞潇在哪里。”沈浅小声嘀咕,船上那个女修说自己的姐姐被带走了,如果虞潇在这别院中,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更添一层胜算了。
“她身上要么有魔心链的气息,要么有修士气息,我们从这两方面入手,找找看。”萧澄低声说道。
“好。”
两人找了半夜,最后在西厢房中找到了一个熟睡中的女子,她手上带着一条上乘的魔心链,比林灵前辈那两条还要好上一些。女子的艳丽面容同虞湘有五分相似,应该是虞潇了。
“辛岐还真舍得下血本啊。”沈浅道,她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个翻窗,进了闺房。
女子闺房,萧澄不便进去,他定定站在窗边望风,心中怪道:怎么最近总是在望风……
房内,虞潇睡得正熟,沈浅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拍了拍她。
虞潇半梦半醒,道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你回来了……”
沈浅满头疑惑,她脱下隐身斗篷,悄声道:“虞潇……”
虞潇猛的惊醒,腾地坐起来,抱紧被子退到床角,睁大了双眼,满是戒备。
“你是虞潇吗?你妹妹虞湘托我来找你。”沈浅表明自己的来意,话说的很是温和,不想再惊吓到虞潇。
闻言,虞潇缓了过来,神色平静了些许,她主动靠近沈浅,焦灼问道:“我妹妹还好吗?”
“她被辛岐的人带走了,几日后就会被做成仙心链。”沈浅如实回答。
出乎意料地,虞潇松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欣然说道:“幸好,妹妹无事。我去求求辛岐,他会放过妹妹的。”
“你就这么相信辛岐会信守承诺?”沈浅质疑道。
她打量着虞潇,见虞潇盖着一张鸳鸯图案的红色锦被,仅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肚兜,墨发如瀑披在肩上,显得风情万种,旖旎多情。
沈浅心下了然,虞潇与辛岐已有了肌肤之亲,眼下正得宠。一夜夫妻百日恩,虞潇觉得自己可以求辛岐放过妹妹。
“辛岐也许会放了虞湘,那其他修士怎么办?”沈浅冷冷开口。
虞潇身形一顿,别扭地偏过头去,“我……恐怕救不下这么多人……”
“你想救他们吗?”沈浅盯着虞潇精致的脸,目不转睛,仿佛想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他们是我的同门,我自然是想的,你有什么法子吗?”虞潇眨着双眼,心底生出一丝怯意。
“只要杀了辛岐,自然就能救出所有人。”沈浅看懂了虞潇的心虚,漠然说道。
“这……”虞潇低下头,一脸为难,攥紧了手中的锦被。
见状,沈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欺你辱你,你在犹豫什么?”
“没有!”虞潇忙摆手解释,“他待我极好。”
“好到不愿意放你妹妹一条生路?”沈浅眉头紧蹙,恨不得破口大骂,好骂醒她,“他若真心爱你,早就把虞湘放出来,和你团聚了,还用得着你去求他?”
“他……我……”虞潇忸怩不安,她支支吾吾半天,喃喃自语,“他只是太忙了,没想起来这件事……”
还真是会自欺欺人。沈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脑中飞速思索着劝人的法子。
她望向窗外,想起虞湘受苦的模样,叹息一声,“若你像你妹妹那般担心你,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虞潇鼻尖一红,万分羞愧涌上心头,其中夹杂着许多疼惜,“她受了什么苦?如今是什么光景?”
“她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阵法抽走灵力,痛入骨髓,苦不堪言。”沈浅缓缓道,她轻轻摇着头,悲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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