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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滴大滴的泪珠瞬间涌出，虞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鼻，克制地哭泣着，晶莹水珠沿着她的手背滴落到红色鸳鸯被上，氤氲一片。
沈浅低眉垂眼，唉声叹气道：“没有你帮忙，我们也救不出她，她过几日就要被挖心取丹。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只愿她来日投胎，投个好人家。”
她顿了顿，“希望那人家真心实意待她好。”
虞潇一怔，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哭声惹来了门外丫鬟的注意，“夫人？你怎么了？”
“我走了，过几日，你为她烧些纸钱吧，也不枉此生，姐妹一场。”沈浅无奈又悲凉，望了虞潇一眼，起身要走。
虞潇满是泪水的手抓住了沈浅的衣袖，哽咽道：“辛岐后日会去穷奇山，仅带几名亲随。”
她眼神伤戚，也不知是为了辛岐还是为了妹妹。
沈浅心中一喜，眸光闪烁：“好，我知道了。”
“夫人，你怎么不说话？我进来了。”丫鬟敲着门。
沈浅和虞潇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翻窗离开了。
*
穷奇山。
“辛岐来这穷奇山做什么呢？”沈浅不解。
还只带几个人，生怕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不管是做什么，人少总是对我们有利。”萧澄双手负于身后，大步走着。
穷奇山极高，他们不敢御剑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山路陡峭，爬了一个时辰后，沈浅气喘吁吁，小腿极酸，快走不动路了，她扶着道上的树，上气不接下气道：“休，休息一下。”
见她呼吸不匀，脸颊绯红，萧澄知她已到了极限，可若是晚了，又怕误事。
他想了想，背对着沈浅蹲下，“我背你。”
沈浅一愣，刚想出口婉拒，又想到自己灵力微薄，只能用体力爬山，而萧澄灵力深厚，可以化灵力为体力，爬这样的高山易如反掌。
他背着她爬，确实可以更快到山顶。
只是男女有别……
不对，他们前几日在龙纹铁箱中背靠背，靠了半日之久，如今扭捏作态，实在是没必要。
沈浅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至九霄云外，轻轻一跃，趴在了萧澄宽厚的背上。
同猫身毛绒绒的质感不同，人身的脊背结实硬挺，沈浅觉得十分古怪。
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第37章
上古凶兽穷奇死后, 身躯化作穷奇山，伫立于妖都郊外。穷奇山山顶有一处泉水，相传是穷奇上丹田所在, 不少妖怪慕名而来, 妖王便在此地给穷奇建了一座宫殿，名为穷奇殿, 供妖怪们参拜。
今日的穷奇殿紧闭大门, 谢绝来客。萧澄和沈浅披上隐身斗篷, 小心翼翼进入殿中。
后院中，一汪清泉汩汩流动，泉边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一身华贵衣袍，乃妖族王子辛岐。
辛岐手上捧着一个黑紫色的檀木箱, 檀木箱周边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煞气, 箱外的煞气不多，却浓烈至极，百步开外的沈浅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紫檀箱中装的是什么啊，煞气这么重……”她一边嘀咕, 一边继续盯着辛岐那边的动静。
不知为何，辛岐紧紧咬着牙关, 一副万分痛苦的模样，他眉毛拧成一团, 身体佝偻着, 像是无形之中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
他额头渗出细汗，声音沙哑：“紫檀宝箱镇不住它的煞气了, 我得马上下去。”
“可时辰还没到，贸然起阵可能会两败俱伤。”其中一位黑衣随从担心说道。
“主公, 我先帮你拿着紫檀宝箱吧，你缓一缓。”另一位随从走近辛岐，想要接过宝箱。
辛岐犹豫了片刻，起初不太情愿，后来他愈感虚脱，只好松口：“你要调动所有妖力来悬空捧着它，切记不可直接接触宝箱，那煞气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是。”随从重重点头，谨慎接过宝箱。
辛岐脱手的瞬间，随从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不受控制地膝盖一软，要头朝地栽下去！
“你！”辛岐大惊失色，立马伸手去扶。
随从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身体失衡后迅疾用力调整过来，堪堪将自己脚步稳住，并没有真的栽下去。
他直起身，讪讪笑道：“无事，无事。”
辛岐不耐烦地瞥着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抬起脚想狠狠踹他一脚，又顾及他手中捧着宝箱，不好动他，只得悻悻收回脚，目露凶光：“好好捧着，出事了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是，是。”随从点头哈腰，陪着笑。他笑得十分难看，额头青筋暴起，嘴角不自然地上扬，看得出来他尽力想笑得谄媚些，无奈宝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笑不出来。
辛岐转过身，不再看随从的别扭表情，“我们下泉去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直直跳下泉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沈浅看向萧澄，询问道：“我们也下去？”
“嗯。”萧澄点点头，快步走向泉水。
没走几步，他忽的回过头来，吓了沈浅一跳。
沈浅惊魂未定地摸着胸口：“怎么了？”
“再加一层隐息诀。”萧澄面无表情说道。
他大手一挥，沈浅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笼罩住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个隐息诀已完全融入她体内，化作她的一部分。
“隐息诀？”沈浅乌黑的眼珠骨碌转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还没学到呢，听说很难学。”
萧澄轻笑一声，“不难，我回去再教你。”
沈浅刚想说句多谢，又记起化神之人才能学会隐息诀，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练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化神。
心情刹那间低落下来。
萧澄转身跳入泉中，并没有看见她的沮丧神色。沈浅耸了耸肩，跟着跳了下去。
泉水不深，他们很快就到底了，寻了一块高大的岩石，躲在岩石之后，静默观察。
辛岐闭眼盘坐在泉眼穷奇像前，双手结印，口中呢喃，似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而他的身周，是一个黑紫色阵法，其上纹样繁复，层层叠叠，透着一股森冷之感。
侍从们笔直站立在阵法之外，沿着阵法围成一个圈，神色肃穆看着中央的主公。
片刻后，辛岐倏地睁开双眼，眸色忽亮，随即转换为同阵法一模一样的黑紫色。
他张狂地笑了起来，“阵法已成，待到午时，将宝箱的饕餮尸身放入阵中，上古妖兽的力量就是我的了！”
辛岐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肌肤纹理逐渐变成黑紫色，好不得意。
“恭喜主公，大业将成！”随从们纷纷跪下，齐声祝贺。
他们话说得很是响亮，连带着整座泉都震动了下，沈浅紧紧捂住耳朵，丈二摸不着头脑，传声给萧澄：“紫檀宝箱中是饕餮尸身？饕餮死了？”
“它竟……死了？”萧澄眉头紧蹙，并不确定，他面上显露出几分愤懑与狠厉，既恼火自己不能手刃仇人，也对那宝箱起了抢夺之心。
“将宝箱抢过来，一看便知。”他黑眸沉沉，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面色冷得吓人，让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沈浅心下一悸，她觉得，若宝箱里头真是饕餮，萧澄定会做出鞭尸解气这种事。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深呼吸了几下。
不久后，午时已至，只见那名捧着宝箱的随从将宝箱放入阵中，施法解锁，“叮”一声，宝箱打开，涌出漫天煞气，激起汹涌水波！
泉底水流乱窜，击打着众人与岩石，阵眼的辛岐费力稳住身形，正要伸手抓出宝箱中的东西，萧澄双眼微眯，急速上前，争抢宝箱。
“谁！”辛岐感到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朝自己袭来，他飞快地合上宝箱，抱在胸前。随从们闻言立马将主公护在身后，四处张望，寻找敌人。
“在那！水流在那里勾勒出一个人形。”辛岐指着右侧大喊。
煞气带动水流激荡，萧澄与沈浅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萧澄只得大喊：“你退后，我速战速决！”
不过几个妖怪，他并不放在眼里。
沈浅听话地往后走。
“有两个人！攻后面那个弱的，快！”辛岐猛地反应过来，指挥道。
“是。”一半随从朝后方疾驰而去。
“这帮该死的妖魔！”萧澄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护住沈浅，与他们缠斗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半随从和辛岐连同宝箱起身向上，要逃出泉去。
“我可以的，你去追他们吧！”沈浅祭出长剑，同妖怪们真刀真枪干起来。
萧澄看了看吃力的沈浅，又看了看快到水面的辛岐，眉眼一沉，握着承光剑的手转了半圈，承光剑陡然发出耀眼光芒，剑气如虹，直击眼前的妖怪！
“啊！”妖怪被宛如横刀的剑气重创，齐齐捂着腹部倒地，鲜血汩汩直流，将泉水染红了一大片。
辛岐被这般景象吓得六神无主，只玩命使力，想逃出水面，萧澄不给他落跑的机会，转瞬之间又是一招凌厉剑势，刺向辛岐心口！
辛岐深知自己躲不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他举起手中宝箱，为自己挡这致命一击。
“咯喇——”宝箱被刺出一道裂痕，霎时间，地动山摇，泉水震荡仿佛要沸腾起来，泉眼的穷奇像迅速弥散出重重黑气，将整座泉笼罩其中！
*
“你们二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沈浅睁眼醒来，只见一道残魂飘在跟前，一脸探究地睁圆眼睛看自己。
她被吓得一激灵，本能地往后退，却又碰到了什么结实的东西，回头一看，自己身后是昏迷的萧澄。
沈浅忙摇醒萧澄：“橙子橙子，你没事吧？”
萧澄似是受了内伤，面容痛得扭曲，艰难睁眼，入目是身上无伤的沈浅，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周围，竟有一道黑色残魂悬在半空，很是诡异。
“前辈是？”萧澄将将坐起来，拱手一礼，问道。
沈浅扶他站起，也看向那残魂。
“我乃穷奇，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很快便要消散了。”穷奇在空中飘来晃去，不安生地说道。
萧澄握紧了手，“所以那黑雾是前辈放出的？”
“也不全是，阴差阳错吧。”穷奇别扭地飘远了些，顾左右而言他，“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萧澄冷淡道：“请讲。”
“洗耳恭听。”沈浅恭敬道。
“你。”穷奇飘到萧澄面前，“中了饕餮的诅咒，这你知道吧？”
萧澄顿了顿，面色和缓许多，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殷切，“前辈可知解除诅咒之法？”
饕餮与穷奇皆为上古凶兽，穷奇应当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千年来的困惑也许今朝得解，萧澄心高高吊起来。
“此咒名为饿殍咒，中咒之人需饿死九九八十一次，方可解咒。”穷奇若有所思，“你如今是恢复中咒前的人身了？”
萧澄微微颔首。
“那就是饿死八十次了，再饿死一次，就可以了。”穷奇话尾略扬，似乎是在为他高兴。
“可我是修炼之身，早已辟谷，如何能再饿死？”萧澄眉头紧蹙，整个人如坠冰窟，深知自己陷入了无法解决的困境之中。
“这……”穷奇生出了几分惧怕，飘到沈浅身后，只露出一角魂形，“就是饕餮的用意啊。”
沈浅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那这个诅咒，好像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是你中咒，但你还活得好好的？”
穷奇在沈浅耳侧轻声提醒道：“中咒会封锁大半修为，无法继续修炼。”
沈浅倒吸一口冷气，脊背感到一阵恶寒。
萧澄周身弥散出一阵无奈的愤愤不平，其中充斥着滔天恨意，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无法往上修行，终其一生卡在瓶颈处，明明有成仙之力，却无成仙之机，如同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千万年处于无力与不甘之中。
这诅咒是对修仙之人最大的恶意啊！
她心疼地望着萧澄，不知为何莫名心虚起来。
悄声问穷奇：“没有其他办法吗？”
穷奇低声回道：“如果饕餮神魂俱灭，诅咒也会随之消散。”
沈浅低眉垂眼，思索道：“你见到那个紫檀木箱了吗？里面真是饕餮的尸身？”
“是，饕餮已死，魂灵转世。”穷奇定定看着沈浅，斩钉截铁说道。
“那找出它的转世身，让它灰飞烟灭，就可以消除诅咒了。”沈浅双眼忽闪忽闪的，靠近萧澄，真诚恳切地安慰他，“你看，也不是全无希望，只是要费些精力寻找而已。”
穷奇撇嘴，整张脸皱成一团，神色复杂，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默默地飘远了。
“嗯。”萧澄沉重地应了一声。
“今日叨扰前辈，向前辈赔罪个不是。”沈浅向穷奇行了一礼，“我们不便在此久留，需上岸去了。”
“你……”穷奇欲言又止，半晌，他叹息一声，“你我有缘，我赠你些东西吧。”
竟有这般的机缘？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沈浅笑得灿烂，满心满眼皆是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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