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被李准冰冷的语气所凝固,连迈步的力气都完全丧失。
张启辰心有不忍,刚要上前劝导,却被李准冷冷地瞪了一眼,不得已停下了动作。
李准看了看周宜手上的戒指,“还记得把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时说的话吗?”
“怎么会忘。”周宜眼泪流到嘴角,整个人都看起来脆弱不堪,然后低下头要褪下戒指。
“戴着吧,也算是一种纪念。如果你看着实在碍眼,离开这里后,随你处置。”李准定定地看着周宜,想把她这一刻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脑子里。
郑筱雪看到周宜褪下手指的手一停,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李准怎么还会在乎这枚小小的戒指,别把自己搞得太廉价,话到这个份上,赶紧走吧。
周宜擦干脸上的泪水,最后看了看李准,“好。”
只这一个字,没有故作姿态的感谢致辞,也不是没有风度的拉扯谩骂,这一个字伴随她的转身,干脆利落,风度依旧。
只是僵硬的脊背出卖了她。
郑筱雪弯腰摸了摸李准的脸,“乖,这才对,要不然,她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李准的眼皮微微跳了跳,情绪被他很好地隐藏在冷肃的颜色中,“如你所愿,这下你满意了?”
“哈哈哈……掌控一切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上位,想要去掌控别人的命运,我,郑筱雪不虚此生了。”郑筱雪说的咬牙切齿,眼眶染上了疯狂的红。
“分手十年,你为何不肯放过我?”李准这一点始终都想不透,十年,足以把大多数情绪淡化,她郑筱雪为何偏偏对他如此执着?
“你想知道吗?哈哈哈……”郑筱雪直起身,眼中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我不会告诉你,我就要让你带着惶惶不安度日,让你知道,和我分手,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没有选择我,也会成为你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看李准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愤怒,郑筱雪心愿达成,没做过多停留,就匆匆离开了医院。
“哥,为什么不让周衍拿捏她?她现在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张启辰再次提议道,
“她被周衍拿捏,是因为看上了周衍的钱。她是个疯子,当意识到周衍是我们送过去的,你能猜到她会再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吗?”
张启辰:……
“为什么不跟周老师通个气,在彻底解决郑筱雪这个疯子之前,让她陪我们做做戏,也比这样直接往她心上捅刀子的好啊。万一到时候哄不回来,怎么办?”张启辰说道。
“怎么做戏?你看周宜像那种城府很深,藏得住情绪的人吗?她一向崇尚坦坦荡荡,万一哪天露了马脚,惹怒了郑筱雪,后果我承担得起吗?”李准气恼自己这个时候的无力,却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张启辰。
“对不起哥,都是因为我,十年前要不是因为我……”
“这跟你没关系,换个人绝对不会走上郑筱雪这条路,是她自己有问题,我们不能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那样我们又拿什么让做错事情的人,去接受惩罚?”李准决绝道。
独自坐在街边花坛上,周宜看着车来车往,感觉自己像一条丧家之犬。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该如何处理这突然而至的意料之外的状况。
幸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不过那只是作为一个仓库使用,床上只有一张床垫,沙发整理一下或许还能睡,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周宜想好自己晚上的安顿之处,思绪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李准。
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玄幻,上午还发信息商量晚上吃什么的两个人,晚上就已经陌路而行。面对李准毫不留情的提出分手,周宜委屈难受,想不到那个体贴极致的男人,竟然会说出那么尖刻的话,一刀刀刺向她的时候,让她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
委屈,难过,愤怒,无奈……周宜经历了情绪上的反复波动,这个时候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好像胸口缺了一大块儿。
手机突然响起时,周宜被吓了一跳,她刚刚在想什么,似乎思绪飞到了,自己真从楼上掉下来会怎样,李准是不是就会用悲伤在意代替现在的厌恶排斥?
她为什么要去上楼救那个孩子呢?
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会去救吗?
会!这是职业良心。
她后悔失去李准吗?
后悔,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为什么没问问李准的母亲是如何去世的,后悔自己在冲上楼顶之前,没给李准打个电话,好把他支开,不让他看到这让他恐惧的一幕。
但不论怎样后悔,人总是要去救的!
电话在持续响铃,再次把周宜陷入思绪的状态打断,急迫的铃声逼迫她不得不去接听。
是方明聪。
“周老师,你在哪?你现在好不好?大群里的东西太可恶了,我们都站你这边!”小伙子还没被现实打磨掉棱角,还带着股仗义执言的少年气息,青春得不像话。
周宜挂掉方明聪噼里啪啦安慰不断的电话,把手机界面切换到了学校教师群。
原来是一张盖了学校公章的公告。
“为了……针对今天出现的突发状况,学校第一时间成立调查小组,对涉事班主任进行严厉批评教育,并报送教育局,取消该班主任近三年的评优和晋升资格,留岗停职进行深刻反省。同时也警示各位班主任,意识到自己是学生安全的第一责任人,并以此为契机,对学生进行防非自然死亡教育,进行交通、防溺水、消防、护苗等一系列安全教育……”
周宜看着这张翻脸无情的告示,再次如坠冰窖,想到了学校要弃卒保车,却没想到学校可以做到这么无耻,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首先把她推了出去。
果真啊,底层员工就是炮灰。
周宜想到了自己拿命去把学生救回来,为学校免除了一次严重危机,却不想学校转身就可以给她上演一个恩断义绝。
愤怒让她盯着那张纸出神,头顶似乎要燃起熊熊大火。邪念也在这一刻滋生,她在想,如果她跑去给学校点把火,曹文广和叶小佃是不是会和她一块儿被烧死,是不是非要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才能出了她心里这口恶气。
周宜感觉自己,更像一只丧家之犬了。
不,是一直丧家狗,她不不配那个犬字。
把手插进头发间,周宜大有一种,冲到车道上,彻底毁灭的想法。
空洞的眼睛对着来来往往的车看了许久,她再次被电话声音吵醒,回过神来,看到是亲妈郑红莲的电话。突然想起来,她在楼顶救人时,郑红莲给她打过八个电话。
乱七八糟的脑子让她没有精力去思考,要不要接这个电话,只是条件反射一划拉,郑红莲哽咽沙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周宜,你死哪去了!我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你都不知道给你妈回一个吗?你电话是用来干嘛的?找你的时候,永远都打不通——”郑红莲的声音夹着愤怒,怒不可遏的气势,让周宜痛苦不堪的心,又多了层疲惫。
“什么事?”周宜没想听她继续指责,直接开口问。
“什么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你不让妞妞去你那里上学,这下好了,你哥给她找了个市里的高中,择校费就要三万六,你哥哪有这个钱?妞妞一听可以拿钱去这个学校,死活闹着要去,你嫂子因为你哥没本事,要和你哥离婚!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呜呜呜……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怎么就养了一群冤家……”
郑红莲在电话那头鬼哭狼嚎,似乎她和她儿子的不幸,都是周宜造成的。
周宜一直在听,没有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崩落在水泥地上,刚开始还能炸开水花,后来就聚成了一片,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周宜这失败的一生。
“你要是答应让妞妞去你学校上学,家里怎么会乱成这样,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啊……你小时候发烧,全家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你去看病,我背着你,冒着鹅毛大雪,走了整整十里路,把你送到乡里的医院,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白羊狼……”
“你去城里上学,全家没有一个人支持,你爸说女孩子学习有啥用,是我顶着压力送你进城,让你读书,你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没想到,你扭头就忘了家啊……”
……
“你想让我怎么做?”周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要么让妞妞去你那里上学,要么给我转五万块钱,马上!”郑红莲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妈,你非要在今天提这样的要求吗?”周宜的声音带着决绝。
郑红莲听出了周宜声音中的异常,却不想放过这个周宜松口的机会。
“对,就今天,你必须给我个准信,或者现钱!”
“好……”
第121章 心意已决
周宜在东林上苑门口的便利店,换了五十元硬币,然后就在小区门口上了辆公交车。
在这座城市工作了将近九年,还从来没好好观察观察这座中部城市的全貌。
工作日,非高峰时段,她轻松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静下心来,好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才发现,她在平日的生活里忽略了多少值得一看的风光。
环卫工人烈日下打扫街道下的身影,让她想到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而他们在工作间隙也会把扫帚杵在地上,和某个偶然遇到的人,谈笑风生,创造着独属于他们人生中的,某一个不值一提却颇为温馨的片段。
原来绿城骑电动车的人这么多,每个等红灯的路口,都有数量庞大的人群骑着各式各样的小电车,从他们面前横穿而过,奔赴他们逃不开的使命。
原来北方的小姑娘真的没有南方的小姑娘喜欢打伞。她去南方时总能注意到花花绿绿的漂亮的遮阳伞,而车窗外,阳光下的女人们妆容精致,神色淡然,似乎享受阳光也是一种态度。
绿城的红绿灯真多啊,她长期在三环外活动,竟不知市区内可以这样赌。李准平时上下班,来回去东林上苑,都挺不容易吧。
李准,和自己一起这么久,真的难为他了。周宜低头看了依然被她戴在中指上的戒指,苦笑着摸了摸。
……
绿城真大啊,她到终点站后又随意上了另一路公交,就这样不重样地坐了五趟,就已经下午三点了。
下了公交车,走进地铁站,她打算再感受下这座城市的地下脉搏。地铁不是总有座位,她每到一个换成站就下车,然后上另一辆。等她从地铁里再次出来时,太阳已经又大又圆,却丧失了夺目的光芒,红红的像蛋黄,马上就要进入地平线。
周宜随意找了家银行,走向自助存取款机……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她回东林上苑取了一个小小的旅行箱,站在她和李准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房子门口,对着里面熟悉的摆设,看了很久。
然后,她下楼,把手机开机,无视里面爆炸了的信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周宜?”接通电话后,对方似乎很惊讶。
“是我,曲哥。”周宜应到。“你要的章子我刻好了。”
在周宜头手机一关,拒绝接受外界的一切信息时,蒋少瑜家里再次发生了地震。
田佳佳把学校对周宜的处罚告示发到了家族群,并单独@了田菲菲,似乎在达成某种默契,这种默契关乎关在拘留所的秦清,关乎她们向周宜求情时周宜的不留情面。
但田菲菲的震撼程度,远不及朱秋红和蒋少琮。
在老家和蒋东来依然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朱秋红,似乎找到了情绪的爆发点,拿起蒋东来的手机给周宜发了无数条信息,无非是拿她泄愤。说周宜天生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不说,还差点克死自己的学生。像她这种人,怎么会找到幸福,怎么可能工作顺利,怎么会好好过完这一生。
认知有限的人,总是喜欢把强于自己的对手或朋友,拉下神坛,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进行侮辱谩骂,道德打压。因为除了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她真的拿对方无可奈何。
蒋少琮第一时间打了周宜的电话,关机,而且是持续关机,打了一天都没能打通之后,他打了李准的电话,得到的却是二人已经分手的消息。
“什么?你在这个时候跟她分手?”蒋少琮不可置信,无法理解两人情感那样稳定,为何他要在她被停职时,选择分手,而且,李准的声音竟然还可以这样冷静。
“什么时候?”李准这边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郑筱雪,并没有关注周宜的状况。在他看来,周宜一贯坦然自若,即使分手,不过是伤心几天,很快就可以投入到新的生活状态之中。
“她被停职了!”蒋少琮愤怒地喊,难道分了手,就真的可以这样决绝吗?完全不顾对方的死活?
“什么?!”李准没有想到,救了人的周宜竟然会被停职,这远远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蒋少琮气恼地挂了电话,转手把告示转发给了李准,然后又打了曲良仪的电话。
曲良仪彼时正在逛街,听到消息后,把正在试穿的衣服一撂,转身出了商场,一边给张启辰打电话,一边直奔李准所在的医院。
几乎同时,蒋少琮和曲良仪一起赶到医院,俩人眼神一交换,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李准的病房。
李准被揍得毫无心理准备,曲良仪的美甲挂掉了两片,却也在李准的脖子上留下了四道血红的指痕,蒋少琮的拳头避开了李准的脸,却也在她的肚子上,毫不留情地砸了几下。
张启辰成功地挡住了部分火力,却也被殃及池鱼,不知被蒋少琮和曲良仪打了多少下,总之,场面静下来时,他感觉身上,哪哪都很疼。
曲良仪发泄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边哭边揉自己的指甲,“周姐姐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现在根本就联系不上她。刚才蒋少琮说他已经去东林上苑敲过门了,根本就没有人。门卫大叔说他看到姐姐提着行李箱走了,她停职了,房子卖了,你又不要她了,你让她去哪里啊……啊啊啊……呜呜呜……”
李准一手捂着渗血的脖子,一手揉着抽痛的肚子,听曲良仪哭诉往,脸色更扭曲了。
“启辰,你去看看周宜单位附近的晴园。”李准报了周宜所租房子的房间号,让张启辰快速去确认情况。
李准也没敢耽搁,忍着浑身的不适,勉强办了出院,然后由曲良仪驱车,先回了市区的房子,又回了东林上苑。
周宜似乎没有来过,但看过之后,李准才发现,放在市区房子里的朱砂手链被带走了,而东林上苑里只少了几张球球的照片。
他为周宜买的所有衣服、护肤品、包包,还有礼物,周宜一样都没带,似乎她就是去出一个两天的差,转天就会回来一样。
李准认真强烈的眩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的不像样。
曲良仪本来憋了一肚子火,看着这样虚弱的李准,硬是生生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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