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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邵青眼睛紧盯着那红绳，依旧保持着沉默。
又是一阵风过来，红绳眼看着就要被吹掉下去，他先一步抬手握住了，不答反问：“这真的是你老家九鬼镇的打结方法？”
时柒懒懒地倚到围栏上，半个身子探出外面，“你先回答我，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你又为何要做那些事。”
夏邵青攥紧红绳道：“我是灵族人，仙门跟灵族人有仇，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替灵族人复仇而已。”
一只微凉的手硬生生地从他掌心拿走红绳，时柒凝视着夏邵青双眼，“不，不止这些，你的任务是什么？”
听到任务二字，他仿佛被吓到了一样，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时柒早就猜到了夏邵青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攻略者，她也只是上次刚从系统里得知的。
所以两个系统是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互不通消息的。
原本时柒是自顾不暇，懒得找另一个攻略者的，但在回到仙门后再联合以前发生过的事，她脑海里忽地浮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怀疑对象放到了夏邵青身上。
他做过不少事，有很多事也有他参与的痕迹，她又想起了那夜夏邵青看到自己打的红绳结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时柒见夏邵青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便说了一个地址，那是她在现代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只要是在那里土生土长的人大多数都会打这种既不复杂又牢固的红绳结，书中的世界应该是没有的。
这件事夏邵青以前也怀疑过，但是觉得不可能于是放下了。
可如今从时柒嘴里说出来，他心情跌宕起伏，先是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兴奋感觉，而后升起一股被命运捉弄的无奈。
良久，夏邵青喉咙干哑，还是有点儿不确定道：“你……也是？”
时柒拉过他的手，将握成拳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再重新把红绳结放进去，“原来我们还是老乡呢。”
夏邵青说不出话了。
她松开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还有你的伤是不是沈拂尘弄的了吧，他为何要伤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系统都要求过他们不能主动暴露身份，否则将身死，但那是对书中世界的人，他们都是攻略者，这个规定无法应用到他们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时柒的视线不曾有过半分躲闪，坦坦荡荡的。
夏邵青翕动唇瓣，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莫名其妙道：“你其实还想杀了沈拂尘永绝后患吧。”
他伸手到围栏外，掌心摊开，打着结的红绳被风吹动，垂下的绳子摇晃不止，眼神微空洞，“时柒，你真的能下手杀了他么。”
时柒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绳终究还是掉下去了，这一次夏邵青没抓住，“他若死，白叶也活不了，这样的话你还会杀他？”
*
镇魔塔内魔气被封印压制得死死的，白叶手脚都没有束缚之物，坐在阴暗的角落中垂着眸看潮湿的地面。
周围的魔观察了他几天都暂不敢上前，觉得此人阴森得很。
可他们又能清楚地看见白叶的琵琶骨被打入了七根镇灵钉，无论是谁被这样对待，修为都会废掉的。
镇魔塔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强大的经常会吞噬一些弱小的魔，久而久之里面的魔都是旗鼓相当了。
白叶长发没有打理，几缕垂在胸襟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随意地搭在盘坐的膝盖上，这里没有一丝光，黑暗笼罩着他。
时间不知日夜地过去，白叶背靠着黑墙，皮包骨的指节偶尔轻划过地面，他能感受到生命正在一点儿一点儿流逝而去。
他活不了多久了。
白叶在被抓进镇魔塔之前就知道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可他不甘心，为何自己一出生便只有一魂，若有正常人的三魂七魄，就算是修习了还魂之术遭到反噬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忽然，镇魔塔的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有些想趁机跑出去的魔在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后乖乖巧巧地回到自己待的角落。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白叶缓缓地抬起头, 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直视着来人。
来人正是沈拂尘，他站着往下看, 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能令人脊背生寒，镇魔塔的魔皆不敢轻举妄动。
可白叶神色自若，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拂尘, 并没有半点儿怯意, 微干的薄唇动了动，呵笑道：“你来这儿干什么？杀本座？”
沈拂尘负手而立，淡道：“后天我会与白时柒成婚, 你是她大哥，应在主位，我现在不会杀你。”
一提起时柒, 白叶便激动起来，牵动琵琶骨的七根镇灵钉, 疼得握紧拳头, “你逼她？本座护了这么年的妹妹，你居然逼她？”
他阴柔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沈拂尘，你定会不得好死的。”
沈拂尘眼底一片漠然，冷眼旁观白叶的歇斯底里, 等他骂完再慢道：“没错, 我是在逼她，要逼她才行……”
言罢，沈拂尘轻声, “我不得好死，那你呢。”
白叶不明所以, 然后以为他在嘲讽自己，眉间一动，“本座如何与你何干？你算什么东西，管本座作甚。”
沈拂尘沉默几秒，冷不丁地走到白叶坐着的角落，半蹲下看他，好像想通过对方的皮囊看到什么一样，“其实我很想杀了你。”
白叶纤长的眼眸微抬，似乎无所谓地说：“要杀便杀，难道本座还会怕你不成？”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瞄准机会措不及防地准备出击，却被沈拂尘轻松化解，一个没有修为的魔族人比寻常人还要弱上三分。
沈拂尘捏着白叶瘦削的腕骨，仿佛只要用力一捏便能折断。
白叶胸膛起伏剧烈，愤恨地看着他，杀意滔天。
但沈拂尘只是捏着他的手腕，并没有用力，“白叶，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对抗，你的一切本都不属于你，是你偷来的，你可知。”
这话令白叶恍惚了几秒，“沈拂尘，你是不是疯了？”
沈拂尘松开他再站起来，白色的衣摆沾上了地面的脏污，犹如绽开在水面的莲花染到了甩不掉的淤泥，“对啊，我已经疯了。”
他转身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任由白叶在身后叫喊，“沈拂尘，你给本座站住，给本座说清楚，什么叫是本座偷来的！”
镇魔塔的大门关上了，瞬间便隔绝掉里外的声音。
昨夜夏邵青没有说是谁帮他化解心魔的，仿佛那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在沈拂尘的长剑划过去之际，对方只说了一件事，那便是白叶跟他本是一体，于是长剑停下了，没有置夏邵青于死地。
他和白叶本是一体么，可为什么白叶能拥有他所不能拥有的东西。
不知不觉又到了夜晚，沈拂尘抬头望着星空，广袖盈风朝后抚起，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收回视线，尔后抬步朝一个地方走去。
仙门里的人大多都有一定的实力，要是他们同仇敌忾、不怕死地联合起来绞杀沈拂尘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们还要留存实力去管平民百姓的溃烂，不想硬碰硬。
他们都是精于算计的人。
而他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工具罢了，要之则供奉，弃之则可杀，沈拂尘没什么感情地想着，一路走到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凉亭。
站在这个建在高山的凉亭往下看能看到仙门的望仙台，那是他的父母飞升成仙的地方，听说当日云层现了天梯直通上面。
沈拂尘抬步到靠近山崖那一侧的凉亭木栏前，一手垂身侧，一手别在窄腰后面。
还听说他父母飞升当日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飞升，二是可以为了孩子留下，他们果断选择了前者，把仙尊的位置留给沈拂尘。
一开始，沈拂尘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
后来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仙门、天下苍生，他们是为了这个成婚，是为了这个而结合，即使成婚前只草草地见过一面。
可他们为何就能断定他一定会永远地为仙门办事、舍身以天下苍生的利益为重呢。
沈拂尘突然觉得好笑，这般便唇角微弯了下，只是这笑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宛若即将大开杀戒但又戴着温润面具的修罗恶鬼。
心魔会放大人拥有恶欲的那一面，然后让这一面侵蚀掉原有的一面。
愣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的周向阳也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笑道：“您当真要同我合作？”
得知沈拂尘约自己来仙门谈事，周向阳略有茫然，仙门的仙尊居然要和他合作，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但来这里见到面后，周向阳觉得是真的，他的确想要跟自己合作。
仙门有沈拂尘下的结界，周向阳拿着他送给自己的玉牌畅通无阻，进来后偶尔发现这结界是对方拿来困住仙门中人的。
他的修为也不低，自然也能顺利地躲开一些仙门弟子来到此处。
周向阳的计划快要成功了，还差最后一步，他正愁着该如何安排妥当，没曾想老天爷竟主动送计策过来了。
这也就代表天意如此，老天爷都在帮他们灵族人。
沈拂尘闻声侧头，看着周向阳再垂下眼，只回答一字，“嗯。”
周向阳笑了，眉梢都挂着愉悦之意，“您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会帮您得到您想要的东西。”
他问：“您想要什么？”
沈拂尘迟了半拍才道：“我要什么？我要……”
风吹过来，剩下的话语顺着风传入周向阳的耳中，他忽然震惊地抬头看向沈拂尘。
*
大婚之日，晴空万里，仙门到处挂满了红绸和大红灯笼，由于仙门弟子很多，座无虚席，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大部分各异。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仙门百家之首，他坐在靠前的桌子。
长长的红布铺满上千阶梯，从镇魔塔出来的白叶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是被仙门弟子强迫换的，此刻他就站在望仙台的上方。
白叶身后有两名修为上佳的弟子守着，而其他人也频频地看过来打量他，有些人以前只听说过魔族之首的名声却不曾见过面。
沈拂尘也站在望仙台上面，只不过站的位置离白叶有一段距离。
等了一刻钟左右，李怜雪扶着手拿着团扇、身穿着血色婚服的时柒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她化了精致的妆容，却不掩眉间魔印。
烈火印记便是魔族人的象征，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时柒一边走着一边抬了抬眼，目光隔着千道台阶跟站在望仙台的白叶遥遥地对上。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太阳光洒下来, 婚服上用金丝绣绣成的图案栩栩如生，裙摆长长地拖曳着，时柒跟白叶对视着, 握住团扇的手指轻轻颤了下。
她脚步停了一秒，见扶着自己的李怜雪投来疑惑的眼神再继续走。
他也是身穿一袭黑衣，猎风鼓鼓, 光线映照着那张苍白的脸透明似水晶, 比之前更瘦了，脸颊微凹陷，靠着出色的五官支撑着。
时柒收回视线, 转而落到站在距离白叶几步远的夏邵青，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后者垂下眼, 她缓缓地收紧掌心，出了些汗。
望仙台有上千台阶, 需要花费一点儿时间才能过去。
每踏过一道台阶, 时柒的心跳就快一拍，李怜雪貌似能感受到她有些紧张，小声道：“时柒，怎么了？”
时柒脸上也出了薄汗，皮肤有层层脂粉便更加难受了, 面对李怜雪的关心, 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却还是道：“没事。”
她们踏上了望仙台，李怜雪欲言又止地看着同样身穿婚服的沈拂尘, 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地退到一边了，事已至此能说什么呢。
以前李怜雪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师尊大婚会是怎么样的画面,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站在望仙台上面朝下放眼望去，座上的仙门中人无一不是被迫地参加这一场仙尊与魔族人的大婚，他们的脸似都写着屈辱二字。
李怜雪在心底里叹一声，沈拂尘用了大量的修为布下了结界，倘若过了今天后仙门的人能活着离开此处，那他们又岂会放过他。
可到时候她该如何，一个是自己的仙尊，一个是自己信奉的仙门。
正当李怜雪露出纠结的神情，时柒稍侧了侧头看过去，大概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她抿直唇。
白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时柒，他看着她凤冠霞帔的模样，看着她画眉点唇的容貌，这是第二次，不过两次都是同沈拂尘成婚。
百年前的第一次，时柒坐在梳妆桌前任由魔族侍女舞弄着妆发。
而梳妆桌旁还摆放着一个花环，那是白叶前一日给她摘下鲜花编织的，不过一夜便有枯萎的迹象。
他缓缓地走进按照民间成婚习俗贴满了双喜红字贴的房间，站在时柒身后垂下眼看侍女帮她戴上凤冠，花环却被遗忘了。
时柒透过铜镜看见了白叶，一张小脸便挂上了笑容，“大哥。”
他听着这一声大哥，骨血里升起一股寂冷，踱步朝她走去，想抚摸一下那姣好的脸，但还是停在了半空，“妹妹今日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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