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有人说,瑶姬自从跟了顾公子便满面愁容,也不爱跟从前的姐妹们讲话了,若是问起来,她只是摇头,再问,她便捧着心口哭。
这一切,忽然都说得通了。
姜梨有点迷茫:“你觉得,我该给她们讨个公道吗?”
“这世上的公道,你讨了便会有么?”齐雾北淡淡笑起来,“阿梨,你总是这么可爱。”
她竟然以为,这世上的肮脏,污秽,泥潭,本不该存在。
可她不知道的是,所有的腌臢,一旦沾染,这辈子,下辈子,她也逃不掉。
地狱里会伸出一双手,将路过的人通通拽过去。
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下地狱吧,阿梨。
-
这里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眼下还有件要紧的事情。
姜梨看了齐雾北一眼:“我祖母好像知道你晚上来我房里的事情了。”
“啊,这个简单。”齐雾北笑起来。
姜梨头有点大,她赶紧阻止齐雾北的天马行空:“这个不简单!她是我的祖母,是我的亲人,你跟我保证,你不会伤害她。”
齐雾北抬手,捏了捏姜梨的后颈,嗓音幽沉而飘渺:“阿梨,你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为何要伤害你亲近的人呢?”
懂了,若是不好好呆着,姜梨莫名打了个寒颤。
齐雾北笑了,他指尖缠了一缕她的发,凑近她耳边:“阿梨,是你的祖母重要,还是我重要?”
废话,当然是祖母。
姜梨嘴角扯了下:“差不多重要吧。”
头顶突然一痛,齐雾北扯了她一根头发下来,冷冷看着她:“你撒谎。”
确实不怎么真心,不过他怎么会知道的。
姜梨正想说些什么,齐雾北又慢慢道:“不过没关系……”
齐雾北微笑,他迟早会比任何人都重要……
这些暂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姜梨斟酌着开口:“你今晚不能过来。”
齐雾北疑惑:“为何?”
姜梨有点心累:“我祖母知道了呀。”
“知道又如何?”
姜梨:“……你不觉得跟一个妙龄女子每晚同居一室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合理吗?”
啊,原来是这样。
想要堂而皇之这样似乎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齐雾北微笑:“我明白了。”
同床共寝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但是阿梨从未跟他提过这件事情,但是没关系,他知道就好了。
齐雾北微笑着,并且心满意足得匆匆离开了。
姜梨一脸莫名其妙,他到底知道什么了啊?
当天晚上,姜梨犹豫再三,甚至给齐雾北留了一扇窗,但她等到半夜,连个鬼未曾过来,最后姜梨实在是困得不行,抱着一床被子睡着了。
早起睡醒,冬霜和春露已经早早立在了床头,姜梨吓了一跳,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你俩怎么回事啊?”
冬霜恭敬道:“小姐,老太太那边一早就来话了,让您起身后赶紧去她那呢。”
春露补充:“听说,是有喜事。”
姜梨迟疑了片刻:“什么喜事?”
不会是姜珏跟齐若溪这么快就要定下了吧?
还是说,祖母养的那只狗终于寻到合适的对象了?
最近府内她能想出的喜事不就这一两件了么。
姜梨百思不得其解。
冬霜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那边就说让她把小姐打扮得好看些,但是又不用过分好看,只需要举手投足间露出几分姜府的贵气便是。
这要求,其实就跟永远说不清需求的老板一样难搞。
但是冬霜是谁,是姜府数一数二挑出来的大丫鬟,自然最会揣摩主人家的心思,三下五除二便给姜梨簪好了发,又弄了一颗老太太从上京城带过来的珠子坠在发间。
真是摇曳生姿,却又不过分招摇。
姜梨收拾完毕,带着冬霜和春露往祖母那边赶,主要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姜梨脚下步子不觉加快,竟比平时快上了三分。
恰好常嬷嬷出来不知办什么差,还未曾进去,姜梨便拽住她,问:“常嬷嬷,到底是什么喜事啊,是祖母那只狗寻到合适的媳妇了么?”
姜老太太年纪大了,除了疼爱孙女外,唯一上心的,便是陪伴多年的那条小白狗,还有它下的一窝崽,如今小崽渐渐长大,老太太最近正给它们挑对象呢。
常嬷嬷见状,神情颇为复杂得看了姜梨一眼,她瞅了瞅屋内,把姜梨往外拉:“大小姐,齐家那位公子今儿一早便来提亲了,说是家中并无做主的长辈,又不放心媒婆的说辞,所以自己带着家财来了,现在正在里面跟老太太聊着呢。”
常嬷嬷奇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小姐你不知道?”
姜梨只以为是齐若溪,心道,为何她该知道,这不是应该是姜珏的事儿吗,不过提亲就提亲,干嘛说家里没长辈做主啊,齐家二老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姜梨皱了皱眉:“他提亲,让我来干嘛啊?”
常嬷嬷直觉有什么消息没有传达到位,索性明说了:“大小姐,人家求娶的是您,老太太当然得喊您过来,问问您的意见呀。”
姜梨:?!
电光火石间,姜梨脑中突然就想明白了。
怪不得齐雾北昨天那么好说话,感情是准备在今儿给她憋大招呢。
常嬷嬷催她:“大小姐,您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吧,老太太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亲吻
直到踏踏实实坐进屋内, 姜梨还是觉得很是荒诞,她不明白,齐雾北的脑回路怎么就从睡-觉转到了提亲。
她有提过半个字这方面的话题吗?
没有啊……
真的, 就很离谱。
齐雾北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只是挂着他的招牌式微笑, 看着面前的姜老太太和姜梨,他把他带来的匣子往前面推了推:“老夫人是嫌少么?”
姜梨默默得用两手捂住了脸, 齐雾北讲话可真……直接啊。
聘礼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会有人直接说出口是多还是少啊,这个讲话不是得迂回着来吗?
老太太扫了眼角落里的姜梨,也扬起她招牌式的敷衍微笑:“齐公子是觉得我们姜家会差这点钱?”
就面前那个小匣子, 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哪怕再省吃俭用, 能省下多少钱,怕是买不起她们阿梨的一件首饰。
再说, 这提亲哪有自己来的, 就算自己来……不能想了,反正怎么着, 她都不满意。
姜梨有心插嘴, 被老夫人狠狠扫了一眼,她只好抿唇,乖乖坐在一边。
齐雾北只当老太太是觉得太少了, 于是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遍自己手中的银钱,“我在上京城还有几间屋舍, 再加上匣子里的二十万两银钱, 老太太若是还觉得不够, 那我再回去想想办法, 改日再登门拜访。”
姜梨:?
姜老太太:!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齐雾北说完就起身离开,只是在经过姜梨时,他隐隐扫了他一眼,其中夹杂着某些势在必得的情绪,姜梨很快垂眸,将心里的那股感觉压过去。
姜老太太看了眼齐雾北离开的背影,感叹:“总觉得这个齐二公子,跟常人不太一样呢。”
姜梨心想,您可真是慧眼识珠,可不是不一样么,这人的脑回路一般人压根就对不上好么。
齐雾北走的时候,那匣子压根就没带走,姜老太太打开看了眼,里面果真是钱庄的票据,只是这钱庄很是微妙,齐家分明在云浮郡拥有着数家钱庄,但这齐雾北偏偏把钱都放在邻边几个郡,真是一个子儿都不给齐家捞着。
他方才穿的衣衫布料不过是粗布,寻常百姓所用,也不知道这人明明这么多钱,为何连件好衣裳都不舍得给自个买。
姜梨试探:“祖母,这件事您怎么看啊?”
姜老太太抬起头:“阿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无意,人家怎么今儿便来提亲了呢?”
这个问姜梨,可真是冤枉死她了。
她连连摇头:“我怎么知道啊,许是他哪里误会了吧。”
“阿梨,当年祖母嫁过来便是我自己相中了你祖父,祖母始终觉得,你们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万万不可将就,你若是不愿,祖母自然不会勉强你,但你若是愿意,祖母更不会阻拦你。”
“你要跟祖母讲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还能怎么想,她身上还背着攻略这个kpi呢,她现在可不就是攻略局的打工人吗,那身为打工人,她又不能摆烂,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呀。
姜梨犹豫再三,终于想了个合适的说辞:“我就是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就……就是可以再接触看看。”
云浮郡这里民风开放,男女大防这种事并没有那么严防死守,她跟齐雾北偶尔见见面,互相增进一点对对方的了解,这都是正常现象。
要知道,这股风气,还是从她们姜家兴起的呢。
姜老太太难得有着超乎这个时代的思想,她并不赞成盲婚哑嫁,主张婚前大家应该多相看相看,虽说达不到现代那个程度,但是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是非常超前了。
姜老太太可有可无得嗯了声,这事便算揭过去了。
如果不是齐雾北今日来这出,姜梨还不想这么快就跟祖母承认这件事呢,毕竟古代嫁人真的太早了,齐雾北又像个不知节制的,到时候她哦嚯,小小年纪当了娘,这可怎么办哦。
姜梨对此,真的毫无经验。
祖孙两人又聊了会旁的话题,姜梨才起身告退,走出去之前,姜老太太突然喊了她一声。
“小梨子。”
姜梨:“啊?”
姜老太太笑了,“没事,就是提醒你,顾家那件事你最好别再掺合了,那些人祖母会派人养着,你不准再为了这件事奔波了。”
姜梨撇了撇嘴:“好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能顺着她,就先顺着她吧。
回到屋内,听到外面洒扫的人在窃窃私语,姜梨经过时,听到一嘴“顾家”,她下意识止住脚步,问:“怎么了?”
院中的下人早就没从前那么怕她,见姜梨问,她们也没瞒着,有个嘴快活泼的已经抢先说了出来。
“小姐,没什么大事,我们就是听说,顾家好像出事了,顾夫人日日都在官府门外坐着,那架势,真跟个母老虎似的。”
“不过听说顾夫人从前是江湖人士,因着嫁给顾老爷,这才收心相夫教子,整颗心都扑在了顾公子身上,这下顾公子没了,她什么体面也不要了,提了把刀就在官府门外守着呢。”
“她说,要是这件事,官府这边不给她个说法,她就日日在官府门前坐着。”
姜梨听完,板起脸叮嘱:“这些话,在院内说说就算了,若是传出去,我可不会护着你们。”
这群小丫头,连高门夫人家都敢议论,传出去,只当她治家不严呢。
不过,竟然还有这种事吗?
祖母不是说,顾家不会查了吗,怎么顾夫人还这么不依不饶呢。
-
也不知是不是姜梨的话起了作用,下午之后,她院内的护卫突然松散了许多,反正个把小狗是能溜进来的。
天气不错,微风徐徐,百花齐放。
姜梨坐在自己院内吃荔枝,云浮郡这边靠近岭南,荔枝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姜梨吃的这些个头又大又圆,汁水饱满,看一眼便知是寻常人家吃不着的。
荔枝这东西容易坏,得用冰镇着,姜梨坐在树下,袅袅雾气自盘中蒸腾而上,把她娇艳的面容衬得朦胧精致。
冬霜想要上前给姜梨剥好,到时她只要拈起,便能塞进嘴里,免得把手上都弄一手的汁水。
姜梨不愿意,她睨了眼冬霜,“你懂什么,这吃荔枝,剥的过程也是一种乐趣呀。”
就是要满手汁水,弄得浑身都是荔枝味,这荔枝才更好吃呢。
下午的阳光照得人极为舒服,姜梨坐在树下,吃了会荔枝,便觉得有些困,她迷迷糊糊间躺在摇椅上睡了一觉。
再次睁眼,太阳已经落山,落日余晖洒满她的院子,连面前的荔枝都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盘子中堆着的冰已经渐渐化了。
姜梨揉了揉眼睛,冬霜在一旁候着:“小姐,您回屋里睡吧,外边容易着凉。”
姜梨嗯了声,然而睡了那么长的一个午觉,她现在觉得无比清醒,就算躺在床上,也再无半分睡意。
她索性起身,拿了本话本,百无聊赖翻着。
其实古代的话本真是乏善可陈,今日不是这个才子娶了佳人,明日就是那个小姐跟才子跑啦,一般男主都是负心汉,中途必得对另外的女子动心,后来呢,又觉得还是自己原来的妻子好,于是恍然大悟,开启追妻模式。
姜梨:呸。
迟来的深情狗都不要,她才不要看这种话本呢。
她屋里的话本其实都是一位先生写的,她的剧情就正常多了,不谈非常前卫吧,至少女主不至于经历虐身虐心最后又跟负心汉he。
姜梨现下便翻着先生新写的这一本,也不知过了多久,刚刚翻完一本时,窗外忽然有了动静。
她就知道,齐雾北今晚估计会过来,所以她又给他留了扇窗。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体质,怎么齐雾北自己睡睡不好,就偏偏在她身边不做噩梦呢,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毕竟怎么说呢,姜梨也不是那种视贞洁为一切的古代人,她现在一切都是以任务为重,既然贴贴能够增进彼此的信任值,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这种事情是双方的,其实她也很快乐呀。
齐雾北今晚穿着夜行衣,一头墨发被高高束起,他身上带了点夜间的凉气,站在原地呵了好一会儿手才朝姜梨走过去。
末了,估计还是觉得凉,他便从壶里倒了点热水,慢慢将手浸没在水里。
姜梨都不知他是从何时养成的这个习惯,她本是随意歪在榻上,如今被他弄得颇有仪式感,她倒不好意思歪了,起身拢了拢衣衫。
待齐雾北走近,姜梨才抬起眼仔细打量他。
他平素的发都是随意束着,透着点随性和慵懒,如今真一丝不苟束上去,倒觉得他身上那股威压又重了些。
姜梨看了一会儿,倒不敢再看了。
末了,姜梨脑中突然想起点什么,霎时有了面对齐雾北的底气:“你为何那么有钱,你不是说你没有积蓄的吗?”
啊,这个啊。
齐雾北勾了抹笑:“先前确实没有,是昨晚刚拿的。”
刚拿,从哪里拿?
齐雾北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齐家库房的钥匙。”
他似乎对这件事情驾轻就熟,理由也很自洽:“齐家的银子,大多都被那对母子给贪了,我拿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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