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雾北并不在乎旁人是否知晓他豢养毒物这事,毕竟在这偌大的齐府,他要是没这些毒物,日子可不会过得这样舒坦、清净。
至于他那个父亲,他整日流连花丛,贪生怕死,可没工夫来找他的麻烦。
齐临风、齐若溪叫嚣过多次,也没见他的那个父亲敢往这里迈过一步。
齐雾北没有盖他的破棉被,他只是静静躺着,许是刚刚才喝过她给的中药,他不可避免想到她,想到她的眼睛,她的生机,她的多管闲事,还有她明明害怕却又一次次救他。
她种种纠结,种种懊恼,在他的回忆里,在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清晰。
真是烦恼。
齐雾北堕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在心中反复念叨,姜梨。
她叫姜梨。
他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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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一早醒来,心里空落落的,今天应该得想想办法再去跟齐雾北增加点互动,但她莫名蔫蔫的。
冬霜替她梳头时察觉到她的情绪,小心翼翼问:“小姐,您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不是。”姜梨头一埋,春露头上还抓着她的头发,她“嗷”一声又赶紧抬起头。
头皮好痛。
春露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赶我走。”
春露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每月全凭她的那点月钱生活,她宁愿被打,也不想要离开姜府。
姜梨叹了口气,轻轻抓住春露的手臂将人拉起来,“我又没怪你,你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古代人就是这点不好,一犯点错就跟要被砍头似的,搞得姜梨觉得自己不像姜府嫡女,像个刽子手。
在这点上,还是现代好。
哪怕她当时穷得叮当响,依旧能够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尊严。
春露依旧战战兢兢,雪白透红的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伺候好姜梨出门请安,她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弱弱道:“小姐,您、您好像变了一点。”
那可不。
你家小姐要不是换了个芯,你现在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呢。
但这种话姜梨不会说出来,她只是回头笑眯眯问:“那你喜欢以前的我呢,还是现在的我呢。”
春露犹犹豫豫的,姜梨鼓励她:“大胆说,说得我高兴了,有赏。”
冬霜抢答:“小姐,您现在这样好,整日里笑吟吟的,比咱们姜府里开的花还要好看呢。”
春露也胆子大了些:“是,奴婢也觉得小姐比以前更好看了,而且、而且您许久没生气,感觉看着气色也好多了呢。”
姜梨一人抛了块碎银子给俩小丫鬟,没人不喜欢夸奖,姜梨也不能免俗。
她就说,还是她的性格比较讨喜吧,原主那种动不动生气的,可不就只能当个配角嘛,她至少还有个系统呢。
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但这不妨碍姜梨自我感觉良好,被人夸了夸,她早上那股不得劲的感觉也没了,步子迈得飞快,大有跟祖母请完安大干一场的架势。
姜府老夫人出身京城名门望府,家世显赫,远嫁后依旧受尽宠爱,儿女双全,如今她是姜府地位最尊贵的姜老太太。
姜梨远远便扬声喊:“祖母。”
原主在这府中最大的倚仗便是这位祖母,老太太无条件疼爱她,姜梨穿越后没办法告诉老人家真相,只能时时过来陪伴,替原主给老人家尽尽孝道。
“哎,祖母的乖宝儿。”姜老太太远远便张开双臂,等着姜梨扑过去。
两人相处久了,姜梨真心拿姜老太太当作自己的祖母,每日心甘情愿过来请安。
老太太跟姜梨先聊了会儿家常,随即看着她,笑意颇深。
姜梨抿了抿唇:“怎么啦祖母,您有话直说,这么看着孙女,孙女心里怪害怕的。”
“怕什么?”老太太拍了拍姜梨的手,笑眯眯的:“这可是好事,我们阿梨啊,现在可是个大姑娘了,又生得这样好,也不知日后便宜哪个小子呢。”
姜梨:ohh,这熟悉的催婚前奏曲。
老太太话锋一转:“不过祖母可不愿意我们阿梨嫁个不成器的浑小子,过两日齐府宴请,阿梨你带上二丫头,跟祖母去齐府瞧瞧,看看哪个小子能入了你的眼,顺便啊,也让二丫头出去见见世面。”
姜梨乖乖巧巧答:“阿梨全听祖母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皱纹挤作一团,姜梨才起身离开。
她快乐得拍了拍手,不用出门啦,回房睡觉去。
本来还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跟齐雾北接触呢,现在都不用她想,这机会,可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试探
齐家宴请定在三日后,春日复苏,花草芬芳,正是赏春吟诗相看的好时候。
云浮郡不少富贵人家都收到了请帖,这说起来是效仿人家京城大户附庸风雅,但其实彼此间心知肚明,这春宴不过是因齐家姜家的儿女们到了年纪,寻个由头,光明正大看上那么几眼罢了。
虽说,齐家两嫡一庶,而姜家一嫡一庶,若这么分配,只留一位空缺,但要是偏偏她们互相看不对眼呢,那这样的话,可不就多了不少机会给别人吗。
何况这种情况往来又不是没有,因而不光姜家重视,云浮郡略有头脸的家家户户都对这次春宴保持着相当浓烈的激情与期待。
但在这其中,最违和的便是姜梨。
她这具身体还没满十八岁,要知道搁在现代,别说她连结婚证都领不到,跟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发生|关系,那可是违法的啊!
但是现在,她居然要去相亲。
齐家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一场大型相亲嘛,那看对眼了,可不就是走个流程结婚嘛,那要是结婚了,肯定得要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之后,要是措施搞不好,她小小年纪就得怀孕生孩子。
Ohhh,天呐!
姜梨脑袋朝下倒在床上,痛苦得哀嚎了一声,她真的、没有一点准备啊!
姜珏正乖乖巧巧坐在她房内,见她忽然扑在榻上,她吓了一跳,“阿梨姐姐,你、你没事吧?”
姜家家主一妻一妾,皆生一女后再无所出,要是旁人家,定得着急上火,偏姜家在子孙根上本就如此,三代里能生出个带把的就不错了,因此女儿家在姜家依旧是众星捧月。
只是这月肯定是姜梨,姜珏更像是围着她转看她脸色的一颗星。
嫡庶有别,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哪怕姜珏这块玉再美,她依旧压不过姜梨这个嫡女。
姜梨穿越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位庶妹,二夫人生得小家碧玉,姜珏继承她容貌的同时杂糅了一些英气,看起来倒不似二夫人般弱柳扶风。
姜夫人并不苛待妾室,该有的都有,甚至在子女教养上也是一视同仁,未曾刻意将妾室的孩子养废,因此姜珏真要拎出去,琴棋书画样样方面也是个拿得出手的。
只是在这姜家,她的光芒尽数被姜梨掩盖罢了。
明月当空,会有人独爱一颗星吗。
姜梨打量了一会,便收回目光将手递给她:“阿珏,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原主性情跋扈,除了在祖母面前,她在这府内作威作福,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小厮丫鬟,自然也少不了欺负这位庶妹。
姜梨并不想长久维持原主的这种形象,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得徐徐图之,冬霜春露两个丫鬟那她仔细观察了段时间,她确定她改了性子对这两个丫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因此倒是没什么额外的问题。
而祖母那一直如此,维持便可。
父亲和母亲她也有试探,两人只当她先前小孩心性,如今终于长大,非但没怀疑她,甚至还有点欣慰。
姜梨考察来考察去,只觉得前几日心惊胆战害怕被人发现的自己,像个自以为是的大聪明。
穿越夺舍这种事情,要不是她亲身经历,就算有个人拿着大喇叭在她耳边喊,她也会觉得这人要么是在开玩笑,要么是疯了,她真的会认真相信的概率极小极小。
不过现在,姜梨微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穿越就穿越吧。
总之,这些时日她试探来试探去,就剩这个庶妹还没有展开攻势。
所以,借着齐府宴请的借口,她便邀她过来说说话,为的便是让她在她心里的形象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些改变。
姜梨这么一伸手,姜珏倒是愣了好一会,然后忙哦了声,轻轻把她拉起来,姜珏浑身上下都透着点不自在,姜梨只当没看见。
她问:“祖母这次是带咱们去相看齐家,你知道吗?”
姜珏看向姜梨,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姜梨轻轻拍了下桌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整天磨磨叽叽的。”
旺旺都告诉她了,她这个庶妹在文中可是大有作用呢,现在在她面前这唯唯诺诺的形象全是装的,私下里分明就是个口齿伶俐的。
姜梨这一拍,姜珏也不再犹豫,点点头,应了声:“阿珏知道。”
知道就行。
姜梨继续道:“我们俩年岁差不多,没道理我先相看你捡漏,到时候你看上谁告诉我,你脸皮薄,我帮你跟祖母说。”
“这……阿梨姐姐……”
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说不出什么,姜珏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好像转不动了。
大姐姐身为姜府嫡女,从身份上便压她一头,从她记事起,她便听二夫人叮嘱凡事皆看这位姐姐脸色行事,切不可露了自己本性,若真惹大夫人和嫡女不快,倒霉的只能是她们母女俩,所以她一直谨记着,哪怕被欺负狠了,也只是回自己院内哭一哭,她从不敢肖想旁的,可压抑久了,她又忍不住琢磨,她明明样样都不差,只一个身份,怎么就处处落于下风了呢。
若她是嫡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姜梨发怒后倒地不起的那些日子是她最矛盾的时候,姜珏偷偷希望她永远别醒就好了,那样她就是这府里唯一的庶女,嫡女都没了,她就算是庶女,也一样能摆嫡女的架子。
可是二夫人看穿后一巴掌扇醒了她,做人这件事,从投胎上便开始了,若是胎不如别人,那很可能,她这辈子都不如别人。
二夫人说,若是她敢肖想她这辈子本没有的东西,她到头来只会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赔上她们母女的性命。
于是,姜珏醒了,她选择安安分分做她的庶女,哪怕姜梨不醒,为了自己母亲的心愿,她也得按捺住心底里那颗种子。
可是现在,姜梨问她想不想越在她的前头挑夫婿,她竟然先问她吗,姜珏心口砰砰直跳,她当然想,只要她嫁给齐家嫡长子,那她便是这云浮郡最尊贵的妇人,人人都得捧着她,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可是……
姜珏摇了摇头:“阿梨姐姐,嫡庶有别,本来就该你先挑的。”
姜梨不会这么好心,她要是真点头,迎接她的必然是嘲笑或是祖母和大夫人的告诫,届时,她连挑她剩下的资格都不会有。
姜珏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姜梨深深叹了口气,追问:“真的不需要吗,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
姜梨就差把自己的心给剖出来证明给她这位妹妹看了,然而人家抿唇露出两颗小白牙,笑得纯良无害,“真的不用,阿梨姐姐。”
于是姜梨蔫蔫得陪姜珏说了会话,就让她回去了。
她确认了两件事,一、姜珏对她戒心很重;二、她可能要为了这个破攻略献身了。
啊~多么痛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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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珏回院的路上,她的贴身丫鬟红梅忍不住好奇问:“二小姐,方才大小姐要让您先挑,多好的机会,您为什么拒绝了呢?”
“你第一天认识她?姜梨是那种让我先挑的大善人吗?”姜珏恨铁不成钢得看了眼自己的丫鬟,提醒道:“先前我们受了她多少次折辱,你这么快就忘了?”
红梅低头,有点委屈:“我知道了,二小姐。”
看着自己丫鬟毫无城府的憨厚模样,姜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嫡庶嫡庶,连丫鬟上都分了嫡庶,冬霜春露一个赛一个的机灵,而她身边这个红梅,若不是她时时刻刻提点,光凭她自己怕是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姜珏安慰自己,丫鬟胜在忠心,红梅在这点上没话说,凑合着用吧。
此时,趴在榻上怀疑人生的姜梨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她猜,估计是姜珏在偷偷骂她。
于是,姜梨更忧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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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日悄然而过,姜梨一大早便被祖母拉起来梳妆打扮,不能太正式,免得齐家以为咱们姜家的姑娘多么想嫁到他们齐家去,也不能太敷衍,免得齐家觉得咱们姜家心有所属,真真瞧不上他们齐家。
在这苛刻的要求下,姜梨寻常不到一刻便能完成的梳妆,硬生生拖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而当她们到齐府时,春宴竟然才刚刚开始,可想而知,姜梨多早就被拉了起来。
她今日穿了件香云纱的青楸色襦裙,衬得她肤白若雪,只不过此刻,这肤白若雪的少女正躲在自己的广袖下面打哈欠。
好困,真的好困。
她昨晚愁得没怎么睡着,结果好不容易睡过去,就被揪了起来,掐指一算,她连两个时辰都没睡满!
她拽了拽姜珏,“你替我打会儿掩护,我偷偷睡会儿。”
姜珏眼露诧异,她隐约听说姜梨性子转好,与从前不同,但这突然转性之事,她从来不信,因此她那日试探她,她依旧回绝。
可是现在……这明明是姜梨平常最钟爱的场合啊。
身为姜府嫡女,在这云浮郡自然走哪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姜梨往常最是喜爱这种众星拱辰的氛围,每每侃侃而谈,精神极好。
可现在,她居然困了?
这是姜珏第一次认真意识到,这位阿梨姐姐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她倒是很想答应姜梨,但看着远方款款而来的几位公子,姜珏只能无奈提醒:“阿梨姐姐,有人来了。”
人未至,语先到。
齐若溪温润笑了声,与各位问好。
因姜梨在场,大家十分含蓄,只将目光看向姜梨,等着她先应声。
姜梨依旧想睡觉,但看了看眼前这张男主脸,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扬起得体的微笑:“齐公子好。”
齐若溪颔首:“姜小姐,又再见了。”
姜梨点头:“是啊,好巧。”
男子站着,女子坐着,一行人略微寒暄便离开,姜梨没追上去,男女之间交往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上赶着,反而败兴致。
她好奇得往四周看了看,怎么只见到男主一个人呢,齐府不是两嫡一庶吗,还有两个人哪去啦?
姜梨撇撇嘴,垂下头,也不知道小变态的伤养得怎么样,还会不会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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