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胆敢夜间偷入京城!”
夏离听见这声音简直头疼,又咳嗽了几下,站起身道:“要命了,赶紧走。”
她本想带着人走巷道尝试甩掉巡逻队,但萧景兮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拉住她跑向另一个方向。
“我知道怎么办,没事,别担心。”
两人迅速远离河岸。
但巡逻队可不会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掉,领队的眼看那两人在拐角处不见了身影,立即让手下用火把照亮道路,果然看见了一连串未干的水滴。
“都给我看好了这水印,一定要把人抓住!”
“是!”
全队人行动飞快,半刻不停留。
本来追踪非常顺利,谁知在一座府邸前水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水泊,应该是有人刚刚在此处倒了大量的水,完全抹除了痕迹。
领队的眉头紧锁,抬眼看去,府邸牌匾上“严国公府”四个字十分醒目。
严国公是当今丞相萧庭弘的封号,此处便是丞相私宅。
领队的脸色微变,站在府邸前停了好一会儿,最终心一横,走上前去准备拍门。
可刚到了门口,禁闭的大门忽然打开,门内已然站了一群侍卫严阵以待。
萧砌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巡逻队,而后冲着领队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不知诸位堵在此处有何贵干啊?”
对方礼数周全又明显是丞相家臣,领队不敢太怠慢,回礼道:“深夜叨扰了,我们正在追捕两个偷偷潜入京城的贼人,本来顺着水印很容易找到,但不知为何这段路被洒了大片水迹,请问阁下知道这水是哪里来的吗?”
“知道啊,就是我命人洒的,”萧砌缓声道:“我们奉主子命令,定时洒水除尘。”
这番回答是领队没想到的,他顿了顿,迟疑道:“那这洒的范围是不是太大了点?”
然而萧砌丝毫不让步,直言道:“白日里我们会把整条街都清洒一遍,夜间不便行动,所以洒得少一些。”
这话堵得领队哑口无言,但他依旧站在门口,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萧砌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请问诸位还有什么事吗?”
“无论如何那两人的踪迹是在这里不见的,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这三更半夜的,让你们一群人进我府内院?”
听出这话里的怒气,领队立即解释道:“我们会尽量不惊扰府上人,只是需要排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会立刻离开。”
听到这儿萧砌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今日我若让你们进来,那明日整条街上就会闹得沸沸扬扬,后日整个京城就会闹得沸沸扬扬,大后日朝堂上就要闹得沸沸扬扬,你将我家主子的颜面至于何处?!”
领队沉默,其实他也清楚,若让他们进去这丞相府必会遭一番流言蜚语,可也没办法,他得了命令,今日偷入的人必须抓住。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位侍女提着灯笼缓缓走过来。
萧砌见到来人立即行礼道:“颜儿姑娘。”
这颜儿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最得小姐器重,在这府上论地位甚至比萧砌还要高一点。
领导一看萧砌这态度,知道来的又不是个善茬,奈何此时骑虎难下,只能跟着行了一礼。
颜儿看了看这两人,秀眉微蹙,缓缓道:“这么大阵仗把小姐都吵醒了,萧砌,你怎么管事的?”
萧砌认错,“是我监管不力。”
责问完自家侍从,颜儿又打量了一下领队,接着道:“小姐说了,今儿也不是不能让诸位进来搜查,但是……”
颜儿面容肃穆,眼神变得凌厉,颇有几分威严,厉声道:“只要进了这个门,你们每一个的名字都将记录,明日便会呈到丞相的桌案之上!”
第14章 唯愿安好
领队心中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萧砌毕竟只是家臣,刚刚他尚且敢与其对峙,可如今颜儿传的是萧家小姐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多言的。
今日这个门,他是绝对不能进的。
领队立即低头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是我冒犯了,十分抱歉惊扰府上,还请小姐恕罪,我们这便离开!”
随着领队一个手势,巡逻队所有人迅速收队后退。
领队最后又行了一礼,而后带着队伍离开。
脚步声与火光逐渐远离直至完全消失在长街之上。
至此萧砌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望见还未离开的颜儿,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小姐她……”
颜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已经找公子去了。”
———
萧景兮带着夏离暂时躲进了自己房中,一进门就赶紧让人坐下,捉起她的右手用衣服小心包裹住,并且吩咐侍从去传唤大夫过来。
“等等,不用。”夏离拦住他。
“什么不用,你的手……”
萧景兮急得不行,低下身子本想再看看手上的伤势,谁知夏离忽然挣开衣服的包裹,将右手抬了起来,直接展示在萧景兮眼前。
“这……”待看清右手的那一刻,萧景兮顷刻愣住——
这只手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灯光衬得手上的肌肤微微泛黄更显柔和,五指修长,隐隐可见纤细的手腕,似乎自己一手便能握住。
没有任何的伤痕,之前记忆中血肉模糊的场景仿佛只是噩梦。
“我的手很好啊。”
夏离特地用手在萧景兮眼前晃了晃。
萧景兮有些茫然,不解道:“可是,你明明拦下了那个怪物。”
“对啊,”夏离提了提手臂,将衣袖展示出来,“那个怪物把我的袖子弄破了,你看。”
顺着指示看去,衣袖上确实破了一块地方。
萧景兮再三检查了夏离的双手和手臂,的的确确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一旁的夏离则垂眸安静地看着这个认真检查的少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回答他接下来可能提出的问题。
这种事确实匪夷所思,因为夏离刚刚就是生生受了那一击,手骨完全被贯穿。
但这种伤对于夏离而言不消片刻就会痊愈,不留痕迹。
她会疼、会累,但她不会受伤亦不会死亡。
这不死不灭的能力说是天赐却又像是天谴,就如同她这漫长无边的生命一般……
夏离本以为马上萧景兮就会继续询问她伤口的事,甚至已经在心底准备好了说辞,毕竟没人能很快接受这种称得上诡异的现象。
然而待检查完确认无事后,萧景兮看向夏离眼中满是欣喜,不假思索道:“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语气中没有半点奇怪困惑,反倒是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着萧景兮见她全身湿透,衣袖处又有破损,立即站起身匆匆道:“我帮你找找衣服,你先在这边休息。”
这反应倒是叫夏离有些不知所措了,眼看着他起身往屋子内部走去,忽然很想喊住人问一问——
问问他为什么不奇怪自己的异常,为什么不再追问下去?可这种话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夏离只能作罢。
如果真要问萧景兮是否觉得奇怪,那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他之所以不追问,则是因为这些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夏离安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此刻的夏离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还在考虑到底是小公子心太大或者是自己忽悠得太过成功。
不一会儿萧景兮便回来,手上拿着一件外袍,白底金丝,鹤纹刺绣,清雅贵气,是他平日里惯穿的样式。
见夏离望过来,萧景兮赶紧解释道:“方才已经让侍从去找女子用的衣裳了,只是实在太晚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来,湿衣容易着凉,你先披着这件吧。”
随后又加上一句,“放心,这件是全新的,我并没有穿过。”
都把衣服送到面前了,也没有不接的道理,夏离笑了笑道:“那就谢谢小公子了。”
萧景兮站在一旁看着她把衣服披上,眼中神色温和,不知在想什么。
有侍从敲门,照常送上夜食。
水晶糕、蜜饯樱桃、莲叶羹等,以各色瓷盘装盛,胎轻骨薄,精雅非常。
“要不要吃一些东西?”
萧景兮主动将糕点推了过去,轻声问道。
不得不说丞相府上的糕点实在精致,且又都是甜食,恰好夏离是个喜爱食甜的,便没有回绝,道了一声谢接过。
见人吃了一两个,萧景兮不动声色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夏离随口回复道:“挺好吃的,要是再甜一些就更好了。”
“家中人喜清淡,大抵是厨子糖放少了,下次我提醒他注意。”
其实喜清淡的只有萧景兮一人,他不喜欢吃甜,所以送给他的夜食一般都是茶水清粥。
只是这次他特地要求送糕点过来,而且还强调要多用糖,倒是叫负责宵夜的厨子诧异了好一阵。
不过夏离并不清楚这些,又拿起一块水晶糕一口咬下,刚准备吃第二口,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名女子的责问——
“兮儿,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能惹上京城的巡逻队了?”
萧景兮听见声音一愣,赶紧起身走到房门口打开门,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家微怒的二姐。
“二姐,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萧蓉气得不行,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无奈。
紧接着发现萧景兮头发衣服上都是水渍,立即慌张道:“这是怎么了?你掉到河里去了,要不要传唤大夫过来?”
萧景兮赶忙解释说:“不用,我没事。”
“当真没事吗?你这里……”
萧蓉边说边抬起头,恰好与坐在桌边的夏离对上眼,一下子愣住。
萧蓉刚刚全心全意关注自己弟弟的状况,没注意到房里多了一个人,而夏离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情况,愣了一会儿才发觉眼前这人应该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萧蓉一错不错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看见她身上披着的白色外袍,忽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来。
夏离回过神后立刻起身,准备向萧蓉行礼问好,可谁知她突然退出房间,甚至道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然后反手关上房门,匆匆离开。
那神情像是觉得自己打扰了什么私事,又羞又悔。
留在房里的两人都有些茫然,对视了一眼,夏离放下糕点道:“你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
萧蓉回忆着刚刚看见的少女,快步走在回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慢了一些,向身边的侍女询问道:“父亲近日何时能回来?”
侍女低头欠身道:“小姐,按老爷上次所说,应该这个月末会回来一次。”
“月末……”萧蓉喃喃自语道:“那要好好准备一下,要提醒兮儿……”
“二姐。”
正这么想着,恰好萧景兮追了上来,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萧蓉直接按住弟弟的肩,郑重其事道:“你既都把人家带回来了,可准备好什么时候给人家提亲了?”
萧景兮:“嗯??”
“这可不是小事,父亲月末回来你一定要和他提一提,还有记得入宫去大姐那边,长姐如母,大姐那儿一定要去一趟的……”
“等等,二姐,”眼看着自家姐姐恨不得把婚礼日子都安排上了,萧景兮赶紧打断她,“今日出了些意外,所以我把她带到家里来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萧蓉缓了缓,没有多言,只是继续问道:“她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姑娘吗?”
萧景兮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是她。”
萧蓉笑了笑,拉起弟弟的手语重心长道:“喜欢就主动一些,她是还不知道吗?那一定要告诉她啊,千万不要因为错过后悔。”
“我见她眼波灵动,想必是个活泼的性子,或许非是世家小姐,但这些你不必忧心,父亲那边我来说明。”
“可是我不确定她的回答。”萧景兮垂眸,爱慕又胆怯,此情至深,欲说还休。
“那就先慢慢试探地问一问,”萧蓉柔声劝道:“至少一定要说出来,哪怕被拒绝也不代表着没有机会,你若是不说那才是永远没有机会了。”
萧蓉转而推了推弟弟,道:“好了,你先去陪着她吧,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好让厨子先准备早点。”
萧景兮回头看了看姐姐,心念微动,笑了笑道:“好。”
情自已起,一往而深,前行无悔。
———
云层尽头隐隐显露金光,薄雾散尽,黎明将启。
萧景兮整理好心情,回到房间,远远却见房门口站着的侍从不见了踪影,心中疑惑,快步上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停了一会儿,萧景兮推门而入,房中果然已经没了人影,那件白色的外袍被叠得整整齐齐,静静地放在桌案之上。
夏离大概是走了。
萧景兮不自觉有些失落,刚准备去追一追,却见那衣服旁还放着一张字条——
“天已将明,路上安全,先行一步。城外之事需从长计议,尘花楼中尚未定论,司中再议行动。”
笔迹勾连,随性恣意,但字体又较为圆润,显得小巧可爱。
目光稍稍往下,注意到底下还有一串小字:“糕点味佳,有缘再食,一言为定。”
看到这儿萧景兮止不住笑出声,刚刚那点失落感也随即消失,望着字迹满心柔情。
这时门外的侍从送完人匆忙回来,见着主子立即解释道:“公子,那位姑娘先行离开了。”
“好,没事,我知道了,”萧景兮语气轻松,想了想忽然又道:“带路,领我去一趟厨房。”
第15章 摸鱼日
朝光微露,繁星皆隐。
刚过卯时,宵禁已解,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卖货郎吆喝着走过长街,各色摊子在街边搭起。
夏离此时正靠在墙边百般无聊地控制着手上的灵气玩,像是在等人。
此地位于巷子最深处,周围多是无人居住的屋子,寂静非常。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夏离看着掌心的碎光,头也不抬道:“今天怎么这么晚,这是朝上出了什么大事吗?”
来人正是刚下早朝的杨盛,一身蝉冠豸绣,佩青荷莲绶,衣冠整齐,相比上次见面这回看起来倒是精神得多。
“城外的野林莫名起火,早朝的时候皇上特地盘问此事。”杨盛直言道。
野林起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新帝继位行事一贯严谨认真,定是要追查此事的。
夏离对这并不意外,点点头欣慰道:“那小子消息还挺灵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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