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盛看她这态度,微微皱眉道:“是你放的火?”
夏离挑了挑眉,不满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大概……”杨盛组织了一下语言,真心诚意道:“就是时不时放个火、杀个人这种。”
夏离懒得和他争辩,“可惜了,不是我放的火,甚至当时起火的时候我就在林子里,差点没烧死我。”
杨盛追问道:“谁干的?”
“城门守卫呗。”
“监守自盗啊,”杨盛冷笑了一声,“今日早朝上他们可信誓旦旦的说是天气干燥起的野火。”
“蓄意纵火,欺君罔上,谁给他们胆子这么干的?”
杨盛反问道:“城门守卫隶属于军机营,你说呢?”
想到这儿夏离止不住心中烦躁,按着额头道:“现在是京城禁军都要防着了吗?一个刑部尚书已经够我头疼的了。”
杨盛提醒道:“军机营的人可不是刑部能调动的,你自己掂量着吧。”
这说明幕后绝对不止张修齐一人,恐怕有更麻烦的在后头。
夏离叹了口气,顺便又问道:“楚泽那小子呢?对于守卫那套说辞是什么反应?”
“皇上在朝堂上的时候没多问什么,只是让监管不力的守卫去领罪,不过,”杨盛顿了一下,继续道:“下朝后我看见严重山去了养心殿。”
楚泽应当是并不完全相信城门守卫的说法,但不愿明面上打草惊蛇,这才私下会面严重山。
夏离点了点头,夸奖道:“可以,还不算太笨。”
“得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查得差不多就行了,你久不现身,朝中人心惶惶的。”
暗阁积威已久,这么个死神多日不见人影,朝中人唯恐他们是在暗中组织杀人灭口的差事。
夏离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心虚个什么?再说我现在回去只能让幕后的人躲得更深,七十二根锁魂钉,我可记仇得很。”
“而且,我倒还有点其他的发现,”夏离话锋一转,看向自己手中的灵力光点,“我在那位萧小公子身边好像魂魄会恢复得很快。”
因为失去两魄,夏离无法很好的控制灵力运转,一旦使用太过频繁就容易魂魄不稳导致乏力目眩,并且会持续很久。
可刚刚在萧景兮身边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恢复正常,实在奇怪。
难不成真有什么所谓的天命之人?
“嗯?”杨盛调侃道:“莫不是你吸了他精气?那萧庭弘可真够惨的,在朝堂上你和他八字不合,家中独子还要被你给祸害了。”
杨盛这嘴真是一如既往的损,夏离扫了他一眼,笑骂道:“赶紧滚吧你。”
———
周颂今日一如既往的早早前往捉妖司,自从萧景兮入职后他就不敢起晚,每天卯时准点出门,睡不得好觉,有苦难言。
不过就在他哈欠连天的走到捉妖司之时,竟看见夏离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周颂一惊,瞬间清醒,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没有认错人后,下意识抬头看向天边——
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夏离看见了来人,热情问好:“大人早啊。”
周颂愣了愣,表情逐渐由惊讶变为惊喜,兴奋道:“你终于知道起早了?不错不错,这才对嘛!”
周颂满心欢喜:夏离总算听话了,终于不用每天早上战战兢兢地陪那位萧公子等人了!
“对啊,今天肯定要来早些啊,”夏离眨了眨眼睛,忽然举起左手上的东西,欢快道:“今天不是每月一次的摸鱼日吗?大人你看,我鱼叉都带过来了!”
所谓“摸鱼日”,其实算是之前司里的人自己定的日子。
捉妖司后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边不知何时养了些鱼,整日无所事事的差役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玩耍的理由,于是特地定了一个“摸鱼日”用来捉鱼玩。
周颂也知道这事,先前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甚至到了日子自己可能还凑个热闹,只是现在……
他看着满眼亮晶晶的夏离和早早准备好的鱼叉,止不住的脸有些抽搐——
感情这家伙来这么早是为了玩儿啊??
“摸你个头啊!”周颂气急败坏道:“今天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一把将夏离的鱼叉抢过来,“你在这儿给我安心等着那位萧公子,敢和他提摸鱼的事我就灭了你!”
夏离眼看着鱼叉被抢,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可望见周颂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好悻悻地住嘴。
今日捉妖司的人来的都特别早,不到辰时人就全部到齐,属实难得。
只是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出门,似乎在安静地等待什么。
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周颂强压怒气问道:“你们不会都是来准备摸鱼的吧?”
大堂内无人答话,但这期盼的目光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颂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戚感,不过随即一想,好像也都是自己惯的,于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开口道:“今天的摸鱼活动取消。”
此话一出,大堂内怨声载道,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众人几乎全部趴到了桌上。
“吵什么,你们一个个的,任务马上就发,都给我在这儿候着!”
周颂边骂边喃喃自语道:“真奇怪,那萧公子怎么还没到啊?平时他来的都挺早的啊?”
就在此时余光瞥见门外有人入内,周颂一愣,赶紧上前准备迎接,心中想着:难得司里的人都来这么早,这回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然而一个转身与那人对上,周颂脸上的笑容一僵,准备好的话又全部咽回肚子里。
来人并不是萧景兮,而是萧砌。
周颂倒是见过萧砌,知道他是丞相府中的家臣,不敢怠慢,抢先行了一礼。
萧砌欠身回礼,道:“大人莫怪,我家公子今日有些私事没办法前来供职,特命我来向大人说明。”
“哦,原来如此,我已知晓,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没关系。”周颂立即赔笑道。
但说完此事后萧砌并没有走,而是看了看大堂内的众人,找到夏离的位置后主动走到了她身边。
“夏姑娘,公子命我将这个送来,还请收下。”
说着萧砌将手上提着的食盒递了过去。
夏离扫了眼食盒和面前的人,随后爽快地接过食盒,笑道:“好的,多谢。”
任务完成,萧砌最后朝夏离行了一礼,看这态度竟比面对周颂时还要恭敬些,随后道别离开。
见人走远,捉妖司里的众人又一个个抬起头来,他们倒也不好奇那食盒,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周颂,意思十分明确——
那萧公子今日既然不来了,那他们的摸鱼日是不是也不用取消了?
周颂面对这些灼热的目光,懒得再管,扶额道:“随你们,爱干嘛干嘛去吧。”
大堂内一阵欢呼,而后立刻跑向后院,行动迅速且丝毫不脱离带水。
不一会儿整个大堂只剩下周颂和夏离两人。
夏离打量了一番手上的食盒,紫檀雕漆,雅致非常。
打开来后第一层是各种小巧玲珑的糕点,糖蒸酥酪、七巧点心、透花糍。
第二层则是一些甜味饮品,竹韵露、樱桃酒酿等,外形精致,色香俱全。
糕点旁边还放着一张信纸,上书字迹——
“家姐有约,入宫见面,午间便回。念卿所言,糕点多加糖蜜,还望品鉴。”
字如其人,温润典雅,信纸因放在这食盒之中,其中墨香被掩盖,侵染一阵清新甜酥的香气。
夏离看着信纸咬了一口透花糍,满口甜腻,是自己满意的味道,想必特地加了不少的糖。
然而夏离的神色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反而目光渐沉,不知在想什么。
紧接着察觉到周颂靠近,夏离瞬间收回目光,转变成欣喜的模样,抬眼对着好奇凑过来的人道:“大人,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听见问话周颂赶紧后退一步,咳嗽了一下,故作矜持道:“你若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视线却悄悄往食盒中探:那可是丞相府上的点心,真的很想尝一个看看。
夏离知道他的性子,但也没挑破,笑嘻嘻地递上一个糖蒸酥酪,顺便问道:“那我那个鱼叉可以拿回来了吗?”
周颂小心接过糕点,随口道:“去拿吧去拿吧。”
说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下一刻,周颂生平有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甜得牙都快掉了”……
丞相府上都吃的这么甜吗??这真的好吃吗??!
但没办法,这点心可是萧砌亲自送来的,自己既然接过来,哭着也要吃完!
周颂盯着手上那还有一半的糕点欲哭无泪,瞥见一旁如愿以偿拿到鱼叉的夏离,气不打一处来,找茬道:“摸个鱼你怎么比谁都积极啊!”
夏离解释道:“大人,我这也是为司里着想啊,您之前让我多看顾点小公子,我见他昨日受委屈不开心了,想着抓几条鱼哄他嘛。”
“受委屈不开心?谁让他受委屈了?”周颂不由自主警惕起来。
夏离叹了口气道:“就是那个国子监祭酒啊,昨日有事拜见他,谁知他匆匆忙忙就把我们赶走了,害的小公子饭都没吃好。”
“国子监祭酒,石坚?”
“对啊,”夏离不动声色道:“本想和小公子尝试抓他把柄惩治一番,可那人却谨慎得很,都不见有什么仇家的,哎,话说大人您知道吗?这石坚有什么仇家?”
周颂皱眉思索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哎,”夏离故意叹气高声道:“那没办法了,小公子不开心我们都不好过,我还是赶紧去抓鱼吧。”
听到这儿,周颂心中一动,立即道:“抓什么鱼啊,人家贵公子怎么会对你的鱼感兴趣?你等会儿,我再去问问司里的人。”
终于听见想要的回答,夏离微微一笑,目标达成——
依照之前的分析,制造怪物的凶手之一应该是石晟的仇家,可是石家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仇敌。
不过明面上没有不代表着真的没有,而要论京城的流言闲话,大概没有人会比捉妖司这帮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更加熟悉了。
可要拜托这些纨绔少爷办事属实不容易,夏离的话他们不会听,萧景兮的话他们则是不乐意听,唯有周颂尚且能管的住他们。
本来是打算和萧景兮一同演出戏忽悠周颂去问话的,奈何萧景兮没能来,但如今倒也顺利达到了目的。
夏离歪头笑了笑,对着周颂谢道:“那可就麻烦大人啦。”
第16章 何以致契阔
红紫成烟,纤云弄巧。
五月里的后宫中花开满园,绿柳横斜,抬眼可见叠檐千重,红墙无尽。
萧景兮跟着宫女走过长廊,在一处花园外停下,宫女请他在此等候,而后进入花园请示主子。
萧景兮此行是为见长姐萧玥,她两年前便入宫为妃,少有回家。
今日见面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单纯姐弟会面叙旧,日子也是早早定下的,只是近日事情太多,萧景兮今早才想起此事。
宫中不便随意进出,他也不想失约叫姐姐失落,于是暂时向捉妖司那边告假。
不一会儿宫女折返,请萧景兮入内。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绿树阴浓,蔷薇满架,和风微醺,彩蝶流连,好一番生机盎然的景色,足可见花园主人对其打理十分上心。
“兮儿,快来。”
花园南边的亭台之中,一女子看见来人立即起身邀请,其容貌与萧蓉像了五分,只是相比之下眉眼更为温柔,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若比风扶柳,锦绣华服,光彩照人。
“姐姐。”萧景兮笑着问好。
姐弟私下见面不必有太多礼节,萧玥许久不见家人,赶忙将人迎了过来,两人一同坐到亭台之中。
萧玥拉着弟弟的手,温声道:“很长时间没看见兮儿了,感觉又长高了呢。”
萧景兮无奈提醒道:“姐姐,我早过了长高的年纪了。”
萧玥轻轻笑了笑,点点头道:“嗯,确实,毕竟我们兮儿也到了心有爱慕之人的年纪了。”
猝不及防提到这个,萧景兮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蓉儿之前写信与我说了,是个眼睛很漂亮的姑娘对吧。”
萧景兮不由自主有些脸红,目光闪躲,但还是轻声道:“是。”
萧玥笑得更欢了,欣喜道:“若下次有机会把人带来吧,我也想见见她,就说此处风景独好,请她来看看。”
随后萧玥又环顾花园四周,注意到开得甚好的蔷薇,提议道:“架上蔷薇绚丽,我待会儿折些下来,你带回去赠给她,若她喜欢便顺势邀她前来坐坐……”
然而萧玥话未说完,一道声音忽然从蔷薇架后传来——
“这蔷薇你悉心照顾许久,怎么忽然要送人了?”
话音落,一女子从架后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众宫女侍从,想来身份不凡。
萧玥看清来人,立即走出亭台上前迎接,低身行礼道:“太后金安,臣妾不知太后前来,有失远迎。”
萧景兮亦跟着姐姐后面行礼,心中好奇下意识偷偷抬眸看向这位太后——
当今太后是刑部尚书的独女,名唤张纤雪,先帝在时宠绝六宫,如今又与圣上母子情深,地位甚是尊贵。
按照年岁推算下来少说该到不惑之年了,但容貌依旧娇美,顾盼神飞,举止天真,观之可亲,唯有头发半白,其他皆似少女一般。
“是我没让他们传唤,只是私下游玩,不必多礼。”
太后主动牵起萧玥的手,就如同见好友一般,亲昵道:“在外头就罢了,此处你我就不要顾那么多礼节了,不然我可不高兴了。”
萧玥对太后这性子倒也了解,只能是无奈地笑了笑。
“嗯?”无意间注意到后边的萧景兮,太后询问道:“这位是?”
萧玥回答:“这是家弟,今日特地来陪我说说话的。”
萧景兮再次行礼问好。
“是萧家小公子啊,之前便听你提过,”见到新人太后显得很开心,走近了一些认真看了看眼前人,接着笑道:“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
随后太后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将手上带着的佛珠递了过去,温声道:“不知你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碧玺香珠手串是先前西域贡品,有凝神静心之效,便当做见面礼吧。”
太后所赠之物是不可不收的,萧景兮接过手串谢恩。
“不必这般拘谨,”太后笑了笑,转而又问萧玥道:“对了,你还没说呢,方才蔷薇是准备给谁的?”
“只是家中私事。”
太后不乐意了,走过去拉起萧玥的手,状似不满道:“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何必瞒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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