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胤祥呢,情商高智商高,似乎武力值也不低,若不是出身欠佳,简直就是个六边形战士,是康熙给未来皇帝打造的最强辅助,若是不趁着这个绝佳时机拿下这对兄弟,简直有些对不住她穿越女的身份了。
小十三是头一回被太子爷牵住手,当即身体一颤,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过来——从前高高在上、如神似仙一样的人物,他有记忆起便不敢随意靠近的太子二哥,如今竟然主动牵着他,温声和他说话,送他回阿哥所,像对待一个真正的成年阿哥一样认真对待他。
鼻头不由微微泛酸,眼眶一红,“太子二哥……”
“十三弟别难过,”小小的胤祥像只温顺的猫儿靠过来,石小诗心头发软,声气儿也跟着软和下去,弯下身说,“我今天看你很喜欢十四弟的弓矢,毓庆宫里有更大更好看的,下回再去箭亭,我送你一把怎么样?”
“好啊!”胤祥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又忙喜滋滋转头看胤禛,“四哥,我可以收的,对吧?”
胤禛淡淡看石小诗一眼:“太子二哥送你的,自然可以收。”
又叫回“二哥”了,石小诗很满意。
她拉着胤祥走在前面,自然没发觉胤禛向来清静、向来无悲无喜的眼中多了一丝信任和欣赏的意味。胤禛不知道这段时日太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的东宫固然天资粹美雅贵兼重,但总有种神游物外的淡漠气质,绝非是一个温柔细腻可以亲近的哥哥,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胤礽,简直叫他有些心生钦慕了。
他出宫走东华门,恰好阿哥所也在东边。两人站在阿哥所门口,看着小十三蹦蹦跳跳地走进去,然后石小诗忽然张口问他:“四弟,你的妻妾都同你住在一起吗?”
这叫什么问题!胤禛觉得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答:“是的,都在府里后院住着。”
“哦——”石小诗上表演课那会有个心得,打破人与人之间尴尬的偏方,就是问对方一些比较隐秘的问题,虽然这个尺度很难把握,但她自信演技良好,必不会叫四大爷起疑。
她扮上一副有些失落的嘴脸,慢吞吞随着他往西华门方向去,“毓庆宫地方不大,所以我的侧室只能在阿哥所住,太子妃倒和我住一块……对了,四弟你觉得太子妃怎么样?”
胤禛至今只见过所谓的太子妃一面,只能回答:“我觉得太子妃嫂嫂很好。”
“嗯,我也这么觉得,”石小诗话锋一转,“自打她搬进毓庆宫来,倒是宵衣旰食地忙她的事情,我觉得女子能有个爱好,倒也是一桩乐趣。”
肝帝就是肝帝,听到太子说太子妃也是熬夜达人,不由得来了兴趣,“太子妃有什么爱好?”
“有好几样呢!”石小诗此刻很感激曾经参演过的那部清宫剧,让她提前做了功课了解四大爷喜恶,“她有时在寝宫里烫卷发扮作洋人,有时扮作渔婆,有时扮作道姑给我算八卦,还喜欢捣鼓瓷器,昨晚还在说毓庆宫的杯碗颜色纹样都不够素雅,嚷嚷着要找一块地搭个窑口,自个儿烧去。”
胤禛莞尔一笑,这笑发自内心,“那回头东宫窑烧出了好东西,我便厚颜来讨一个花瓶。”
“十个也送得!”石小诗也笑了,并把这件事列入待办清单。等过几天回门时正好叫小太监将此事办妥,那么让四大爷和小十三与东宫建立良好关系这件大事的进度就算走完一半了。
不过走到西华门跟前的时候,石小诗盯着外头排成了一溜儿的马车和潇洒翻身上轿的胤禛,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心痒痒的。
穿到大清朝之后她便一直住在石府,碍于女子身份和于嬷嬷的看顾,连垂花门外都没迈出去过,总以为往后胤礽要么登基,要么被废,要么当闲散王爷,她享受够了荣华富贵,哭着去求一求康老爹,说不定还能有个飞出宫墙翱翔天地的机会。然而直到真的进来了,封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方明白《红楼梦》里元春为何说这是“见不得人的去处”。
可如今她用的是男儿身体,这朝代可没监控,若是真心想躲,改头换面,旁人也未必找得到她。
自由的机会就在眼前啦!
她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脚,还没靠近朱漆大门,便听见身后张三低声提醒:“快下钥了,太子爷还是回吧,太子妃还在等您用晚膳呢!”
浑身汗毛一震,石小诗猛地回过神来,是啊,她和胤礽现在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此刻她踏出去了,谁敢保证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换身回来?而且太子失踪阖宫必然大乱,她在外头逍遥,又能快活多久?
斜阳从门楼的琉璃顶上射过来,满地橙黄的光晕仿佛毓庆宫里的灯影,她心神微微一漾,然后转身朝毓庆宫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人在等她吃晚饭呢。
第30章 胤祉
同样是暑气, 京城的又干又燥与江南的潮湿闷浊的燠热便很不一样。
江宁是临河的,酒楼便建在河岸边的一处汀州上,粉墙黛瓦的园子是江南独有的景致, 丝雨蒙蒙、竹风习习, 绿水环绕、红花绽放,恰伴上园内传出的南戏曲音, 曲调婉转一唱三叹, 琵琶扬琴泠泠淙淙, 终日盘旋在这片水汽氤氲的楼阁里,很有些纸醉金迷的情调。
幽闭的竹门被猛然推开,有人踉跄着走出来, 先是驻足在墙根儿下吐了口酒,方扭头问等在外头的侍从:“今儿……是初几了?”
侍从递上一把浸透冷水的手巾, “三爷, 初七了。”
胤祉擦过唇角,望着阴沉的天色叹口气。
这是他因山西平阳府地震,被汗阿玛派到江南筹措赈灾钱款的第十三天。说是被派过来,其实他心里门儿清——汗阿玛提出让皇子牵头的时候, 这桩苦差的人选就已经摆明了:老大胤褆年底要去噶尔丹,太子胤礽更不必说, 老五胤祺跟宁寿宫亲厚,皇玛玛不舍得, 而剩下的要么还小不成气候, 要么身体不好经不住舟车劳顿。
掐指一算,这江南不是他来, 便是胤禛。
奈何人老四的亲额涅是圣眷正隆的德妃母,养母又是先孝懿皇后, 这些年落在汗阿玛心中的印象是诸皇子中最最老实忠厚的阿哥,而他呢?额涅荣妃早年虽得宠,如今却位列四妃之末,连汗阿玛一年也未必想得起来宣她伴驾一回,自己出宫建府后至今还是个光头阿哥,在翰林院领着份编书的闲散差事,朝中上下无人可依靠,也无人愿意帮他说一句话。
——答案不言而明,因此当御前总管梁九功带着圣谕踏入三阿哥府时,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深深拜了下去,领旨谢恩,然后收拾行囊,上钟粹宫向额涅辞别。
钟粹宫里静悄悄的,虽是盛夏,却冷清得好似深秋,荣妃坐在暖阁南窗下绣花,素衣素裙,头上也没带首饰,身边只站着一个伺候茶水的小丫头,这排场还比不过刚进宫没上玉碟的太子妃石氏。
——胤祉心头狠狠一酸,进门先往地上一跪,响当当地给他额涅磕了个头,“汗阿玛给了差事,山西地震,儿子这就要上江南筹款去了,这桩事不容易,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完不成差事是何结果,三福晋她不能常入宫,额涅膝下无人陪伴,还请照顾好身体……”
荣妃静静坐在那听着,没说什么,只是将绣花针往绣棚上一戳,撂开手走上来,扶儿子起身给他正了正衣领。
“江南湿气重,你才要照顾好身子,”荣妃神色淡淡,“我对政事不大懂的,筹款可是要通过那些江南商户?商人重利,又多虚伪,你打小见了生人,一紧张就有口钝之疾,此次远行还得带几个口齿伶俐又会喝酒的侍从,实在不行就用苦肉计,再不受重视也是个皇子,你阿玛到底还是会心疼的……还有这些,你也仔细收好,若是窟窿小,咱们咬咬牙填上便是。”
她卷了衣袖,亲自从博古架上取了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不用打开,也知是她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硬生生塞进胤祉怀里。
“额涅,儿子都记下了。”胤祉垂着眼,不敢抬头看,怕荣妃发现他微红的眼眶。
“三福晋跟你同去吗?”荣妃叹口气,她知道这小两口感情着实一般。
胤祉摇了摇头,“半月后她额涅做寿……”
上回是阿玛做寿,这回是额涅做寿,总之三福晋不想做的事,永远能找出一万个借口。荣妃点头不语,这董鄂氏出身太好,勇毅公的嫡女,即使拉去当个皇后,也是绰绰有余的。
入宫这么久,有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很看不懂康熙。你说他疼爱儿子吧,在年长阿哥里对胤祉几乎是最轻视的一个,你说他没存着扶持三阿哥的意思吧,却又给他挑了位全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当嫡福晋,要知道,连太子妃都只是个汉军旗呢!
胤祉回到三阿哥府,果然三福晋又不知上哪玩去了,来不及叮嘱她看好家业,外头马车已在等候。匆匆留信一封,哪边都不敢怠慢,从接旨到抵达江南,他只用了两天两夜,抵达驿馆后立刻请人给当地知府递上圣谕,等人来登门商议。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到第三天时,胤祉坐不住了,亲自带着侍从敲响了江宁知府李尧东的大门。
李知府其实也不想接这茬差事,江南富庶,朝中每有灾害,总会请钦差前来,叫江南商户伸出援手,江宁、杭州、苏州三地轮流,若是当年有盈余,一切都还好说,商户也乐意捐个乐善好施的名头,但这两年屋漏偏逢连夜雨,康熙帝又是治河、又是收台湾、又是征讨噶尔丹,江南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再加上他滑头,心中有小九九,户部尚书伊桑阿早叫人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此次来筹款的钦差是三皇子胤祉,要知道那朝中早有了二分的局势——大阿哥有军功,有曾经的明相一党支持,而太子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其母家索额图的势力也还算如日中天。
“……三皇子就不同了,”来人悄悄咬耳朵,“荣妃是什么出身?马佳氏祖上也不过出了个内务府官员,包衣奴才!他自个儿除了肚子里有点墨水,能干成什么大事?”
李尧东瞬时明白了,敬了杯酒,又担心:“这可是万岁爷要办的事啊,我能拒之门外吗?”
“李大人啊,您就是为官太老实了!”来人嘬着牙花子,“他又没带尚方宝剑,充什么英雄好汉呐!等人来了,您只管安心坐着,若是三阿哥上门来问,您便说没钱,商户请不动,让他自个儿要去,事情办不成,万岁爷首当其冲罚的是三阿哥,就算您受了点牵连,我家主子爷自然会想办法叫你官复原职,等回头继承了大统,指不定还要给您升一升呢!”
这话说得李尧东很心动,举出一根手指问:“这一位,真的能越过太子?”
来人不屑一哼:“等噶尔丹战事结束,李大人您看着吧!”
李尧东立刻站起身,呵腰向对面敬了杯酒。他们说的没错,事在人为,要是不小心抱错了大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他这从四品的官员能有多少层皮给上头扒呢?
因此当胤祉再三登门,得到的只有李府家人看似客气实则冰冷的答复:“大人来得不巧,县里闹水,李知府上外头公办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人若是手上有万岁爷遣来的急事,不妨先办了,我家大人很好说话的,您这样的来头,还能出什么差错呢?”
话都说到这步了,再急也不是个办法,灾民还在山西等着,他也不能就这么回京复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那些富户家去筹款,请他们到酒楼里坐谈。
荣妃说得没错,商人都精明得很,两杯酒下肚立刻明白了,这三皇子是来要钱的,看起来光鲜,实际上跟化缘没什么区别,李知府偏又找借口回避——这事能答应吗?必然是不能的。
十三天了,胤祉只筹到了四分之一,就算加上荣妃的体己钱,也是绝对带不回去的。
雨还是这么蒙蒙地下着,江南的夏仿佛永不见天日,连身上的衣服都有淡淡的阴湿气息,轿子一颠一颠,晃得他更想吐了,干脆叫了声“停”,自己下来沿着街道慢慢往驿站走去。
巷口有女子带着小儿在卖竹伞,叫喊声低低的,见有年轻贵公子冒雨而来,这才大着声朝他推销:“爷买把伞吧,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胤祉顿住脚步,抬眼打量他们,“你怎么抛头露面,还带着小孩出来做生意?家里男人呢?”
“唉,我年轻时不成器,仗着有些姿容,给他人做妾,”卖伞女叹气,“好日子没过几年,自打我生下这小儿,他就娶了正头妻子,把我们母子轰出们去,后头就再没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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