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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夏——苏景曦【完结】

时间:2023-05-12 14:42:53  作者:苏景曦【完结】
  叶湛缓缓闭了眼,语气艰涩——
  “学妹不必有负担。”
  他勉强的扯了下唇:“这顿饭,是我的谢礼。”
  ……
第20章 深雪
  谢礼。
  什么谢礼?
  夏砚柠闻言怔怔,脑海里嗡嗡嘈杂似一团蜜蜂突突乱闯,她没理个分明。
  各种零碎的片段闪回,她回忆了会儿。
  哦,原来谢礼是先前给他导师的照片——学长对她,真是客气又分明呐。
  说回忆,刚才眼下闪过至多的是。
  冷淡,又没什么情绪的轻瞥。
  在图书馆、在操场,在月下,在任何地方。
  夏砚柠按了下眼皮,抚平又酸又胀的情绪。
  果然,刚才又是暗恋的人,才会拥有的buff。
  人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大脑便错觉似的欺骗自己。
  兀自欢喜,兀自奉上自己的心情。
  幸好,她方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连发丝都安静的敛好,没露什么端倪。
  否则,万一让被学长发现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该怎么办?
  她自嘲的压了下乌青的眼睫,桃花眼里水色潋滟。
  难过却又强行弯了弯。
  “学长,您也太客气了。”情绪翻涌上头,夏砚柠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哽咽,眼中水光也不太听话,干脆趁势打了个哈欠。
  “有,有些困了呢。”
  叶湛低低应了声,将她领出厨房。
  也没说什么,只往她手里塞了杯温水,折身转回。
  夏砚柠坐回沙发,盯着玻璃后忙碌的身影发呆。
  他身量颀长,侧影清隽而冷。
  细而有力腰线收束,一双长腿懒支在水槽前。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菜蔬,一点点清理着。
  他洗的极有耐心,清水从指尖漏过,打在槽内。
  淅沥清越的声音,如秋雨疏落。
  夏砚柠的心情也像被秋雨浸过一样,湿漉漉的发酸。
  光线涌入眼底,将她眼中的水色模糊掉。
  柠檬不轻不重的揉了下眼皮。
  她看见月亮罩在玻璃后。
  乌发凤眸,冷质肤色的下,一颗小痣薄光微撩。
  分明做着人间最为寻常的烟火之事,却清冷的不惹一丝尘埃。
  她暗恋的人,她喜欢的人。
  风月满身,连老天都格外偏爱。
  赐他日升日落,赐他月移星动,赐他风起潮落,赐他余生皆是,星光漫随。
  可是,他独独不喜欢她。
  她好喜欢他啊,喜欢到,尘埃未定前,一点也不想放弃。
  但是,莫名的,她好委屈。
  这种酸涩的情绪从心头攀援而上,鼻头也跟着刷上一抹红。
  夏砚柠觉得自己若是继续看下去,真的要的哭出声了。
  那就太没出息了。
  她逃避似的撤离目光,闭上眼,放任自己一点点溺入黑暗中。
  她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大地被飞雪覆盖,不见一丝绿色。烈风灌来冰冷的雪珠,雪粒逼得人嗓间寸寸发紧。
  她蜷缩在雪地上,四周是她徒手压出的小坑。
  她遭遇了场小型雪崩。
  幸而,找到块山石,又趁着大雪彻底淹没那刻,将相机支架狠狠插入雪地中。
  风声呼啸,大雪簇急。
  如白浪般的涛声怒吼,白雪迅猛的沿着山沿滚下,携着袭天卷地之势,打算吞噬掉山中一切有生命的形体。
  雪盖来那刻,耳鸣轰然,无数细雪从四面八方灌入,擦着夏砚柠的头皮,转而疯狂的往下冲。
  她将脸埋入铺好的空洞中,大口大口呼吸。
  这套登山服是老爸刻意给她挑的,花花绿绿的一件,打眼的很。
  还有相机包,是老妈送她十八岁的成年礼。
  她生来自由,热爱自然河川,喜爱世间一切美的事物。
  这么多年来,她想做什么,想去哪里,爸妈总是支持的。
  ……
  活下去的信念在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夏砚柠牢牢地抓紧石头,即便双手被雪冲的又麻又疼,也不松手。
  肃冷又呜咽的风,一下一下拼命拍打在她惨白的手。
  青色的筋络绷起,骨指泛青,她扣住石头,意识恍惚了好久。
  终于雪停,风寂。
  她一手撑着石头,一手借着散落的三角支架,艰难的从雪洞中探出身子,躺出雪面。
  夏砚柠控住呼吸,试探着动了下手脚。
  手脚铅沉,像是带了镣铐,防水的衣物,早已乱的不像话。
  她想笑老爸,又双叒被骗了。这件花花绿绿,像是信号灯的衣服,哪里是什么登山服呀。
  手臂僵的厉害,她想把信号灯往上捋一点。
  可是。天上日光沉沉,太阳落下的光是冷的,雪水刺骨沿着筋络蜿蜒而下,连指甲缝里都布满了寒意。
  啧,又疼又冷,还困倦的厉害。
  夏砚柠眉头紧蹙,双臂抱紧狠狠打了个寒战。
  背心多出了层细密阴冷的汗,被冷风拂过,进而薄薄的结了层冰。
  她只身躺在雪地里,像只溺入水中的鸟,感觉生机正随着日头落下的速度,缓缓流失。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被雪山吞没,生命的最后期限仿佛自此而临。
  天地幽冷,风雪寂寂。
  她觉得自己好疲惫啊。于是,眼睫缓低,一片苍茫的雪色彻底被黑暗抹去。
  也还好,最后一眼的世界,是雪白色的。
  夏砚柠躺在雪地里,在侧耳听着死亡。
  谁知,耳畔多出一点窸窸窣窣的碎声。
  是脚步踏在雪上的声音。
  此刻,竟然有人在山里?
  她来不及想其中的怪异之处,求生意志使她勉强的掀开眼睫,压下喉间被雪絮堵满,又强行破开的疼意。
  干涩的唇拼命扯动:“救,救,救我。”
  虽是如此,她知道,这种恶劣的环境,带上自己不过是个累赘。
  而且另一场雪崩,不知何时来临,再加上低温又苍茫雪地,又何必带累另一人呢?
  她在心中叹气,话递在口边倏然轮转,指甲嵌入肉中,努力让嗓音变得更加清澈。
  向来人招呼——
  “您好。”
  “麻烦您,帮我带个话——带给明尘温泉旅馆,一位名叫夏途的先生,还有,汪玥女士。”
  夏砚柠滚了下嗓,雪粒压入肺腑间,扯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就说,女儿,永远爱他们。请他们,不要伤心。”
  “麻烦您带到,他们……会,感谢您的。”
  夏砚柠絮絮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似有若无咸苦的血腥气涌入舌尖,像是刀片打开喉腔,刮下一层皮肉。
  她费力的咽下口水,艰难的说完后,声吸渐停。
  风雪中。雪粒下的很紧。
  身后,是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的雪暴。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温热又有力的覆着经络。
  冰雪在二人指尖融化。
  来人俯身,从雪地里把她捞起。
  下一秒,她趴在了一折横阔宽广的后肩。
  双手搭上那人劲瘦薄削的肩颈,只觉着一股簌簌雪松气铺面而来。
  “扣紧。”那人淡淡吩咐。
  她艰难的喘息了下,精神被雪松气不上不下的吊着,勉强应了声。
  “别睡。”那人又道。
  “……好,”她咽下口中血沫,低声答。
  二人一路无话,他背着她,她静默的趴在他背上,听着天上飞雪簌簌,风声在后拼命追赶。
  其实她是有意识的,只是睁不开眼。
  那人越走越慢,脚步虽然仍然稳健,但她能感觉到,快到极限了。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救她的应该是个比她大一点的的男孩,不能和她一同死在这里。
  她在他背上稍微动了下,被警告性的捏了捏。
  她僵冷的脑袋也思索不出什么有用的对策,摸索着凑在他耳边,“放我下来吧,谢谢您。”
  “真的足够了,您不必有什么负担。”夏砚柠勉力扯出一段气音,力图让自己的语气温暖些,“帮我转告父母,还有,带着我的祝福,请好好活下去。”
  那人顿了下,双手抵住她的腿,往上一抬。
  夏砚柠感觉到大腿上力道更锁紧了些,一道生冷的力道捏的她眼眶泛疼。
  她困乏的抬起眼皮。
  男人冷哼了声,淡淡开口。
  “我不会帮你带话的。”
  “……”
  “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和他们说。”
  他低低的说,嗓音被冰雪浸过一遍,冷冽的如同叹息。
  “……毕竟,也不是个,传话筒。”
  清光照彻山崖,天上冷月一弯。
  她混混沌沌的又应了声好。
  可架不住眼底布满的浓黑色块。
  还是想,睁开眼睛,看看恩人。
  努力了好久,眼皮终于撑开一丝小缝。
  夏砚柠偏头,困乏的瞳孔里拓印下片苍白的皮肤。
  漫天飞雪中,她只来得及看见松散的乌发,葳蕤生光的凤目。
  还有他,眼下一颗依稀发白的小痣。
  之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来以后,她躺在在医院里,身上拢着暖烘烘的被子。
  青松味尽去,取而代之的消毒水味道刺鼻的气味。
  她不适眯了下眼,下意识的想要寻找救命恩人。
  老爸捧着个大肚子,罕见的红了眼,朝她扑来,“柠柠儿,你睡了三天,老爸可被你吓死了!”
  “对了,你妈去给你买粥了,你好好躺着休息下——”
  呼啸的风雪声去,唠唠叨叨的话晃荡在耳畔。夏砚柠眼睛被这话弄得通红,她看了眼老爸向来圆胖的肚子瘪了圈,心里的愧疚更浓。
  “爸。”她想揉揉老爸的肚子,可她手上插着针头,只能动了下嘴唇,“抱歉,让,你和妈担心了。”
  “我还好,就是你妈,整天都哭唧唧的。”夏途啪的一下坐在床沿,把闺女按在肩膀上,一下下涮着她的头。
  夏砚柠:……父女俩真的不适合煽情。
  她调整好心情,再次出声时,声音有点干巴。
  “爸,救我的恩人呢?”
  “噢噢,那小子啊。”夏途瘪了嘴,“本来把想把他留下来好好感谢的,没想到那小伙子!哼,竟趁我和医生说话时偷偷走了。对了,他留下张字条。”
  “上面写的啥,爸也看不懂。要不闺女你给读读?”
  夏途将兜里的字条拿出,展在宝贝闺女面前捻了捻。
  是医院随意找的单子,架不住那笔字足够惊艳。
  字走游龙,撇捺清隽。
  她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唇边抿出颗小小的酒窝。
  ……
第21章 人间烟火
  梦境里风雪肆意, 醒来,身上团簇着温暖的火气‌。
  鼻尖浮荡着青松的味道,仿若雪后天边初霁, 料峭山崖边, 一缕渡过松叶的风。
  细雪清冽,木叶温柔, 让她沉迷。
  她挂着思绪, 忍不住顺着那抹雪下沉, 却倏忽,闻到一阵菜香。
  清辣,又爆裂的滋味, 鲜辣呛人的气‌息中,又夹杂着一段独有的麻香, 是‌家乡才有的做法。
  她拥着毯子猛然坐起, 懵了会儿‌,呆呆的摩挲了下手边的小毛毯。
  脑袋尚不清醒,五感被香气‌勾的先行恢复过来。
  夏砚柠耸了耸鼻子,呆毛鼓舞的往上一抬, 身子也蹭的一下随之‌坐起。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热气‌缥缈,白‌烟蒸腾, 做饭那人隐在雾白‌的烟雾后头,看不真切。
  这般场景太过熟悉。
  浓白‌的烟, 爆裂又辣的让人口舌生‌津香, 是‌家的味道。
  恍惚间,她看到老爸圆鼓鼓的肚皮, 上系小碎花样‌式围裙,挥舞的锅铲的样‌子。
  肯定又是‌顾着和老妈说话‌, 把她撂边上了。
  夏砚柠在心‌里咂舌,嗓音快过思绪,张口就来:“喂,我说老爹,多久开饭呐?孩子等的花儿‌都谢了。”
  空气‌一滞,餐桌上热气‌也人性化的停了下,转而往上窜的更加迅猛。
  桌后,传来声沙哑的笑,彷如细雪抖落在碧青的松叶上,碰出一折酥麻的脆声。
  似是‌觉得不足,那把冽如凛风的嗓音轻轻往上挑着,带着点疑惑的调调,缓慢地吐息。
  “老、爹?”
  夏砚柠轻轻嗯了声,而后头上的呆毛诡异的抖了抖。
  咣当!脑海里配着的欢乐斗地主的Bgm戛然而止,迷蒙的大脑像是‌被钝器锤过,一下下的,狠敲。
  敲的她脑门发‌麻。
  她慢慢的,抬眼,抬眼——
  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眸。眸里一点浅褐清光似秋波轻染,涟漪微动。
  她目光一顿,慌乱的收回,双手扒拉住薄毯边缘,一点点往上扯。
  好窒息,为什么?!
  她想起了暮夏时‌分‌,初见叶湛时‌,就给人安了个敬称。
  ‘您’,姑且可以用土味的情话‌,解释为‘心‌上的你’。
  到初秋,她进化了,直接的、大大刺刺的、掷地有声的——
  对‌着那张天人共愤怒,冷如谪仙的脸,叫他:“老爹。”
  她这人的,暗恋生‌涯也太坎坷了吧?
  不是‌在社死,就是‌在社死的道路上提腿狂奔——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那种。
  哎,现在她在叶湛心‌里,到底得是‌个什么形象啊?
  夏砚柠藏在毛毯下的乌眸眨了眨,现在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可是‌,越品心‌里越没‌滋味,她觉得,自己还可以狡辩下。
  于是‌,刷的一下扯开毯子,鼓足勇气‌回望桌面。
  那双凤目仍注视着她,投来不含情绪的一瞥,惊得她小手一抖,薄毯顺势从身上滑落。
  柠檬啪叽一下按住,磕磕巴巴道:“那个。学长,您,您听错了,不是‌叫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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