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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记儿媳嫁妆这种事，即使心里想，嘴上也不能说出来，若说出来，是要被戳脊梁骨斥骂的，若是捅到圣上面前参一本，也是一桩私德有亏的错事。
周大人在一旁听他如此口不择言，赶紧劝住道：“赵大人喝醉了。”
赵长循确实醉了，走路歪歪扭扭，扶着回廊上的栏杆，胃中江海翻涌，缓缓坐在廊下，黝黑的脸上，露出轻笑道：“我告诉你，若那泠鸢成了和亲公主，我除去一眼中刺，若我女儿去和亲，圣上定然嘉奖抚慰我赵府，到时候给我儿子谋个好前程，兴许捞得个爵位，不管哪样，我赵长循都不吃亏。”
怪不得他没有告诉赵静雀和赵静雁少去参与聚会，他本就以听之任之的态度，若泠鸢成为和亲公主，正和他意，若他两个女儿成为和亲公主，他可借此飞黄腾达。
打得一手好算盘。
“是是是，赵大人为子谋深远，小的实在佩服。”周大人双手扶起赵长循，直往回廊转角处走来。
泠鸢与赵长离在两人走过来之前，早就走开了。
往韩老太君院中走去的路上，厚雪覆地，两人一浅一深，都不言语，泠鸢其实没想到，平时深得赵长循宠爱的赵静雀，在赵长循眼中，不过是个能轻易舍弃的人。
她一路上一直盯着赵长离看。
两人陷入沉默，赵长离被她盯得侧脸灼烧，忍不住，侧过脸问她，“我脸上有吃的吗？看你这么垂涎欲滴地觊觎我。”
只见泠鸢双手抱在胸前，道：“永安郡王，没想到你因我的事，居然在朝贺时，为我求情。”
说着俏皮地福了福身子，笑嘻嘻道：“多谢郡王体恤照顾。”
“体恤照顾？”赵长离冷笑一声，阴恻恻问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泠鸢歪头：“嗯？”
赵长离冲她道：“现在我觉得亏大了。”
泠鸢不解，“怎么亏大了？”
他笑道：“我若如赵长循那般，把你记在我名下，当个女儿也好，我再送你出去和亲，到时候圣上肯定会嘉奖于我，一堆封赏呢，这下子全都没了。”
“所以我现在十分后悔。”
赵长离认真道，半蹲下来，拍拍她脑袋，笑道：“我此前嫌弃你，是我的不对，明日我就去把你挪到我名下，认你做女儿，怎么样？”
看她白了自己一眼，赵长离改口道：“要不，做我妹妹也可以，反正都是要送去和亲的，我怎样都不嫌弃了。”
只见炸毛的小姑娘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歪着脑袋，阴森笑道：“你看，我做你祖宗怎么样？”
第55章 姑奶奶万福
“好咧！”
赵长离大掌从她毛茸茸炸毛的头顶，一路顺到她脸上，大掌把她一张小脸全都盖住了，欣然接受这个提议。
泠鸢占他便宜，笑道：“叫一声老祖宗来听听？”
他起身，轻快笑道：“姑奶奶万福！”
两人一直至韩老太君院中，按例告一声回府，再问一声安。
韩老太君刚刚喝下一碗汤药，觉得口中苦涩，不想睡下休息，拉着两人坐下说话。
屋外，红灯笼挂在外头，是要亮彻整夜的，光亮透过纱窗照到屋内，而屋内，更是灯火通亮，正月里，红烛摆满屋内，亮得刺眼，韩老太君双目受不住，抬手命人剪掉几盏油灯。
玉大娘忙命人剪了。
韩老太君打量了一下泠鸢今日穿着，一身鸭蛋青色裙衫，点缀些许梨花落花暗纹，淡淡的青色，极其清淡的白色，全身上下都很素雅。
韩老太君道：“阿鸢，你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梳妆打扮好了，再随我去见人。”
棋输了，泠鸢愿赌服输，自然乖乖点头。
韩老太君很是满意，拉过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穿衣素净，但也不可太过了，明日来的可是贵客，盛都之中，多少姑娘盼都盼不来的姻缘，我这么老婆子可是为你找来了，你可不能辜负我一片苦心，好歹穿得亮眼一些。”
泠鸢只能再一次乖乖点头，心中筹算明日穿什么才合韩老太君的意。
赵长离在一旁皱眉道：“祖母，她还得守……”
“你急什么？”韩老太君打了赵长离的手臂一下，道：“我哪里就说立马要嫁人了？我就是给她物色个好人家，若是好的呢，对方又与阿鸢情投意合，那就好好相处一段时日，定下来，等孝满就成婚。”
赵长离目光扫过泠鸢一眼，神色黯淡，淡淡道：“她若愿意，就随她吧。”
韩老太君盯着赵长离的神色，摇摇头，这小子，当她这个老太婆不知道他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呢！且看他明日如何反应。
韩老太君怜惜地抚了抚泠鸢后脑勺，道：“阿鸢是个有福气的人，定然会有好个夫婿相伴一生。”
赵长离在一旁拆台，淡淡道：“一生这么长，哪里说得准呢？说不定一妻侍奉一二三四五六夫……”说话时，语气缓缓的，目光故意投向泠鸢。
泠鸢一个冷颤，后背发寒，}得慌，抓紧韩老太君的手，真的生怕赵长离一气之下，真的会把自己推出去和亲。
韩老太君嗔他道：“大正月里的，你别吓唬泠鸢，看人家小丫头都吓得冒汗了。”
赵长离冷笑，“她被吓唬？祖母，你太小瞧她了。”
“老太君……呜呜呜呜……”yLcd
泠鸢握住老太君使劲委屈，韩老太君为她做主，道：“阿离，收敛些吧你！”
又拍拍泠鸢的手，低声安慰道：“明日你若见着那公子，与那公子情投意合，成了婚，今后你可就不用再怕这什么破永安郡王了。”
某位破永安郡王冷眼看向低语的两人，喝了一口茶，道：“泠鸢，听着祖母给你选的这个高枝儿，可真是高啊，连我都高不可攀了。”
韩老太君笑道：“比你高不出多少，就宁王府世子韩承晔。”
“噗……”
赵长离喷出一口茶水来，泠鸢也松了韩老太君的手。
宁王世子？她是真的高攀不起啊！
“宁王世子是怎么……”
赵长离想到泠鸢去过宁王府赴宴，且他还拉着她见了宁王和宁王妃，当时宁王世子也在，只是宁王世子一直在与他朋友高谈阔论，赵长离没注意他对泠鸢有过青眼相看的时候。
韩老太君笑眯眯道：“我当时去宁王府一说，那宁王世子就十分爽快地答应，要来赵府相看泠鸢，所以，我才说阿鸢有好福气嘛！”
赵长离冷腔冷调：“确实好福气。”
“呃……多谢老太君。”
泠鸢并没觉得被某个不认识的宁王世子看上，是什么好福气。
离开韩老太君院中时，泠鸢察觉到赵长离身上散发着诸人勿近。
故此，躲他远远的，任由他怎么白眼、瞪眸、怒目，她都离他有五步远，不肯上前。
赵长离最后怒道：“过！来！”
泠鸢娇躯一震，瑟瑟发抖，脚下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挪步，颤声道：“你要打要骂随你，我……我可以……我可以不去和亲……吗？”
赵长离被她这副模样逗笑，道：“没让你去和亲，怕什么？”
泠鸢稍安了心，挪步到他身边，小声道：“我不去，赵静雀或者赵静雁也得去。”
赵长离偏过头，看向她。
泠鸢脚深深砸入雪地中，红扑扑的脸，又踢着雪，气道：“和亲本该是公主去和亲，她们打小就得天下万民养之，如今该是她们负起家国责任的时候，却让世家小姐替她们去那野蛮之地受苦。”
赵长离轻笑，问她：“你说的她们，指的是信阳公主？”
宫中的公主，要么已经婚配，要么年纪尚小，不过十岁，只有信阳公主一人在适婚年纪却未出嫁。
泠鸢冷瞥他一眼：“哟，心疼了？”
赵长离不置可否，负手在后，淡淡道：“圣上心疼女儿，找人替代她去和亲，赵长循为了前程高位，要女儿去那地方和亲，两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面庞在雪光与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神情清淡，棱角分明，好像刀削一般，剑眉星目，鬓角齐整，历经边关风月，反倒比以前赏心悦目多了。
泠鸢手指绞在一起，问道：“大宛那地方，是什么样的？”
赵长离笑道：“大宛……四处可见的，是戈壁滩和大漠，秃鹫，沙鼠，芨芨草，还有大片沙棘，月儿湖……”
他看了一眼泠鸢，突然想起了一种兔子，笑道：“还有宛儿兔，小脸鼓鼓的，眼眸圆溜溜的。”
每一次他在边关见到宛儿兔的时候，都觉得很像她。
次日，泠鸢一大早就被执素给拽了起来，梳洗打扮，给她试一试韩老太君亲自给她送过来的衣裳。
第57章 不知是妾还是侧妃
正月初二这日，陈牧月与赵温时一道回娘家陈府，恰逢陈贵妃也回府来。
陈牧月一如府门，就听到热闹的人声，便知道是姑姑陈贵妃回府，赶忙下车，身上来不及披上毛绒大氅就往府门奔。yLcd
她红着脸，快步走到众人簇拥的陈贵妃面前，福了福身子，笑道：“姑姑万福！侄女好久没见着姑姑了，怪想的。”
说着贴着陈贵妃怀里去，抱着她不撒手。
她爹陈松拍她肩，道：“什么姑姑侄女的，这是贵妃娘娘，别没大没小的。”作势要拉开她，不让与陈贵妃如此接近。
陈贵妃一把抱住陈牧月，搂在怀里揉她的脸，笑道：“哥哥，都是家里人，这么生分做什么？”仔细看着陈牧月的脸，道：“我看着你越发的瘦，可是在赵府受委屈了？”
又看看她身上没披着大氅，皱眉道：“你怎么大氅也不穿一件，这大冷的天。”
此时赵温时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陈牧月的大氅走来，一边给陈牧月披上，一边温柔笑着，道：“月儿跑得着急，没顾得上披着下车，就急匆匆跑了。”
陈牧月拢了拢大氅，看向赵温时，眼底藏着蜜，笑道：“多谢夫君想着，我忙着来看姑姑，竟一时忘了。”握住赵温时的手，撒娇道：“夫君，我手也冻着了，你给我暖暖。”
赵温时轻笑，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揉了揉，呼出热气给她暖暖，直到身后婢女绿荷送来暖手炉给陈牧月暖手。
赵温时把才看向陈贵妃，恭恭敬敬作揖道：“贵妃娘娘万福。”
陈贵妃淡淡道：“侄女婿，何必如此多礼？”
看赵温时对陈牧月很是照顾，陈贵妃心底莫名地生起一丝异样的嫉妒，嫉妒陈牧月有一心一意待她好的夫君，有又一丝羡慕，自入宫后，这样的感情，她是不敢奢求了的。
陈府众人看着夫妻两人，也流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陈牧月显然很受用，喜滋滋地揽着赵温时。
她当初嫁去赵府当续弦，被陈府那些姊妹、甚至是下人婆子们暗地里看轻，时常嚼她的舌根，说她是自降身份去贴着赵府，现在她们这些人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艳羡，让陈牧月很是得意。
牵着赵温时的手，跟在陈贵妃与父亲陈松身后，往内厅走去，偶尔还不忘与赵温时贴耳轻笑，让外人看着赵温时待她极好，夫妻两人恩爱如蜜。
至内厅，陈贵妃坐在主位上，陈松坐在左手边作陪，陈牧月与赵温时坐在右手边，白鹤扶手靠背椅比陈贵妃的矮一些。
丫鬟们早就备好了茶水，烧着暖暖的炭火，熏着香片，内厅里，暖香四溢。
陈贵妃喝着往日在家里经常喝的毛尖茶，与陈松说了几句家常话，再转过脸来，问陈牧月道：“听闻你赵府来了一位小姑娘，叫做泠鸢的？”
泠源这个人，陈贵妃是在宫里听那信阳公主说起才知道的，每一次信阳公主都要在她面前絮絮叨叨，时不时提起这小姑娘，她对这位叫做泠鸢的小姑娘有了兴趣起来。
很想看看，被信阳公主提起的这位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提起泠鸢，陈牧月有些讶然，问道：“姑姑也知道她？”
陈贵妃点头，道：“宫里选和亲公主时，略听得宫里娘娘们提起过这人。”放下茶盏，缓缓道：“好像是泠府的人。”
听陈贵妃提起泠鸢，赵温时脸色有些异样，想着难不成泠鸢真的会是和亲公主？眉头紧蹙，垂首不言。
陈牧月看了一眼赵温时，冷着脸，淡淡道：“是秦笙的表妹。”
又别过脸，轻哼道：“今日韩老太君请宁王世子韩承晔来，说是宁王世子看上泠鸢了，不知道是要她做妾，还是要她做侧妃。”
宁王世子的世子妃，是不由世子做主的，自有圣上和宁王为他挑选，即使相看，也要带上宁王妃一起相看，仅世子一人上门相看的，也就是妾与侧妃。
赵温时握着陈牧月的手，在一旁柔声道：“宁王世子只是前来相看，并没说要让泠鸢做妾、做侧妃这类的话。”
一听他为泠鸢说话，陈牧月心中就生气，甩开他的手，道：“泠鸢给人宁王世子做妾做侧妃，难不成还委屈了她？”
赵温时低着头皱眉，忙道：“月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牧月差点要站起身来，冷声道：“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希望她嫁出去，是舍不得泠鸢离开赵府吧？见着她那模样与秦笙有些相似，是不是念着过去了？”
她在赵府积攒许多怨气，一是王氏夺了她料理家事的权，二是没能抢来泠鸢的财产，倒是碰上永安郡王这颗硬钉子，两件事上，赵温时要么护着他娘，要么不让她再去找泠鸢麻烦，不要惹事。
委屈全都是陈牧月一人受着。
回娘家来，有了撑腰的，她未免脾气大一些。
坐在上边的陈松见女儿如此，立刻斥道：“月儿，贵妃娘娘在此，休得放肆！”
赵温时起身，低头拱手道：“是小婿的错，不该与月儿争执的。”
陈贵妃在一旁听着，想了想，突然笑道：“泠鸢那姑娘是个有福气的，韩老太君真会挑人，宁王世子模样俊俏，性格也好，府中又无正妃，他早已经娶的两个侧妃，都是娴静好说话的，若泠鸢真的当了他侧妃，肯定会享福。”
陈牧月平复了怒气，酸酸的道：“还不知道是妾还是侧妃呢。”
侧妃不同与妾，宁王世子侧妃有品阶，有俸禄，入王府宗祠，朝贺时也要着朝服入宫。
陈贵妃带着护甲的手，转着手中杯盏，道：“韩老太君肯定不会委屈泠鸢去当一个妾室。”
陈牧月没好气道：“那也要宁王世子看得上她，选她去当侧妃。”
陈贵妃摇头，淡淡道：“若是韩老太君与宁王府有意要结交，加强联系，即使宁王世子真的看不上，他也碍着韩老太君的面子，碍着宁王与宁王妃的话，丢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左右娶回府不理她就是了，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韩老太君？”
第58章 你居然是这样的宁王世子
泠鸢是妾还是侧妃，其实陈牧月不怎么在乎，淡淡道：“让她捡了一个便宜。”手里拿过赵温时递过来的糕点，慢慢吃着。
赵温时轻声道：“不管是妾还是侧妃，泠鸢本人未必会愿意。”
陈贵妃冷笑道：“这事本就由不得她愿不愿意，韩老太君与宁王府结交，她是牺牲品，除非有能和宁王世子抗衡的人站出来帮她，把她从宁王世子手里抢出来，她兴许能够不用嫁入宁王府。”
陈牧月不解，咬了半口的糕点吐了出来，忙问道：“抢出来？怎么个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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