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本来就觉得是谢珥占了他亲姐姐的位置,如今看着嫡姐在她面前如此卑微,看不下去了,连忙扑过来抱母亲的手:
“娘娘娘娘娘,我我我就不明白,你你你把这这坏坏女人留留在府府里,看看把姐姐姐姐弄弄得一一点安安全感也也没有,明明明明姐姐姐姐才是这这个家的真真嫡女...姐姐姐姐刚才被那那些贵女嘲嘲笑地,只只敢吃吃边边角的青菜,她她她倒好...”
说着,小屁娃又用手指怨毒地指了指谢珥圆桌上那一大席丰盛的年夜饭。
看着可怜卑微的亲生闺女,又看着同自己半点关系没有的假女儿,不但鸠占鹊巢占了亲闺女那么多年的好日子,此时还在府里大口吃肉,嚣张得换了自己亲闺女的东西,越想越生气。
“菀菀那些东西呢?你交出来!”
被端阳郡主的这句话弄得疑惑不解的谢珥:“敢问郡主,是什么东西?”
“还装傻,菀菀那些云锦,还有颜玉粉,是不是你拿去了??”
谢珥轻轻皱眉,抿唇默了默。
“那些东西不属于你,你都已经霸占了菀菀的位置,霸占了十几年了,本郡主看你可怜,不忍你返回原来的地方,跟着那个刘氏过苦日子,才留你在府里,可你倒好!不但没认清自己的位置,还抢了菀菀的东西!”
“你一个人,犯得着吃这么丰盛的菜吗?”端阳郡主给了一个眼色,婆子们立马会意,过去把那桌“装扮”得很“丰盛”的菜全泼到了地上。
端阳郡主望着面前少女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眼见满桌菜被人扫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问道:
“那么,郡主现在要赶我走了吗?”
“你!!”端阳郡主气极。
又有一个婢子急急跑来通禀道:
“启禀郡主,前庭那边又来了一些送年礼的队伍,很是声势浩大的,说是府里的大公子,来给父亲母亲送礼来了!”
郡主强行平复情绪,怪道:“什么府里的大公子,府里除了义子外,就只有迟哥,大公子是...”
大公子便只能是府里曾经的庶子,谢谨行。
“说是来给府里送年礼,顺便...来接家中妹妹到兄长府上过年节。”
第59章
谢珥只是被禁足在府中, 对外郡主夫妻二人都未曾同她解除关系,所以,她对外而言, 自然还是郡主的女儿,曾经的庶子谢谨行的妹妹。
郡主听见府上团圆日这天, 谢谨行竟来煞风景, 很是生气,未等她嘱人去把送礼的队伍撵走,那位前来送礼的正主儿已经擅自闯进了琉璃院。
只见快将及冠的儿郎今日墨发束冠, 还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 特地穿上了靛青色的新衣,玉带束腰, 左眼上也规规矩矩戴上了眼罩, 不让那离经叛道的蓝眸露出人前。
“祝母亲吉祥顺意。”
“你来做什么?我们府里不欢迎你!我不是你母亲,赶紧滚。”
端阳郡主一点门面功夫也不愿做,她一看见谢谨行浑身的毛都是竖着的,“看见你怎么可能吉祥顺意??”
谢谨行面无表情, 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浑身气息冰冷, 随后更是完全不在乎端阳郡主, 径直越过了她, 走了进屋。
谢月菀看见这位上辈子加这辈子统共没见过几面的兄长,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是上辈子他浑身带血,命人来将她剖腹取子的画面。
她吓得“啊”一声躲到了谢迟身后, 瑟缩蹲着, 不肯出来, 谢迟那家伙也向来很怕这个兄长,随手抓起了屋里的火炭钳,对准他,“你你你别别别过来!”
而谢谨行只是一步步走到谢珥面前。
“尔尔,距离亥时还早了点,哥哥来接你了。”
这是曾经多少次,在她离开了京城后,在江州独自守岁的夜里做过的梦。
穿一身簇新衣着的男子,腕间露出那条她亲自系上去的蓝色兔儿皮绳,脸上还带些青紫的伤痕。
“哥哥你的脸...”
谢珥刚要抬手去察看他的伤,端阳郡主这时阴沉着脸走进来,一把将谢珥推开,谢珥没反应过来直接摔倒在地,然后,她又敲碎了茶碗,用锋利的瓷片直对着面前比她个头高太多的男子。
“你这畜生,今天你不该来这里的,我们谢家已经同你没什么关系了!”
谢谨行“嗤”一声冷笑了一下,“孩儿在大年三十这天亲自来给父亲母亲送年礼,母亲竟要拿着碎瓷器相对吗?孩儿当真有如此可恨...”
他话未落,端阳手里的瓷片已经狠狠地划过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颇深带血的血痕。
血一滴一滴坠落地面,开了花。
男子笑容诡谲,瞬即失声大笑起来,桀桀入耳,瘆人可怖。
端阳郡主眸里疯狂,扬手又要刺去。
可这一次,她被谢谨行牢牢扼住手腕,再一用力,她感觉腕骨处快将裂开,一吃痛,掌心脱力,手里瓷片“砰”一声摔碎了。
“我好意来拜访父亲母亲,是母亲逼我的,以为我还会让你伤第二次?”
一旁的奴仆看出郡主痛苦的样子,颤颤抖抖地想过来劝阻。
“真是个养不熟的畜生!当初我就不该留你一命!”
“母亲搞清楚,我的命不是你留的,是我命大。”谢谨行嚣张道。
然后,他就“噌”一声甩开她手,用厌恶的眼神看摔倒在地的她,
“今日我只是来接妹妹过节的,不想生事。”
这带着警告性的话,更加触怒如今被刺激当头的郡主。
“好了!哥哥,别说话了!郡主她病又要犯了,我跟你走。”谢珥急忙过来劝住他道。
谁知端阳郡主一把掐住谢珥的脚踝,谢珥吃痛一下停住,无法靠近谢谨行。
随后,端阳更是让人把谢珥拘禁起来。
“她还是我谢家的女儿呢,不是你说想带就能带走的!”郡主转身瞪了谢珥一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是不是真以为本郡主留你了,就可以以嫡女的待遇留在这里?抢菀菀的东西还没跟你计较,还叫他哥哥?他是你哪门子哥哥?不要脸!”
谢珥两辈子,郡主是第一次骂她“贱人”,上辈子她也被谢月菀诬陷惯了,那时郡主都不曾如此骂过她。
“告诉你,这是我们家快及笄的‘青霞县主’,白白养了十几年,为了谢家对她的养育能‘善始善终’,本郡主怎么也得给她找个夫婿送出门,才算‘恩断义绝’呢。”
“你要接她出府?除非,把她娶出去!”
端阳郡主眼神越发地癫,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痴笑着挑衅这个自己厌恶至深的儿子。
谢谨行眉头越发紧皱。
这疯妇疯得连脸面都不要,以前谢珥是她的宝时,深恶厌绝不许谢谨行靠近,如今,厌恶她至极,便不管将军府的颜面,把她往他这个火坑里推,恶毒得想让天下人都在耻笑他们兄妹,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你疯了!”谢谨行咬牙,眸色越发幽深。
谢珥也无比惶惑地看着自己曾经的母亲。
“我是疯了,你敢不敢娶?你若不敢娶她出去,那就滚!永远别进我们谢家的门!”端阳疯癫道,“回头,等你走了,我就把她下嫁给全天下比你还要不堪的男人,给那些身体长满蛆虫的乞丐当妻!”
冷风从门缝漏进,带着雪絮拍打门窗,谢谨行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地捏紧拳头。
他知道,在郡主眼中,恐怕那些身体长满蛆虫的乞丐,也比他这个畜生来得要好,不然她也不会把嫁给他,作为对这姑娘最深恶痛绝的惩罚。
让满京城的人知道,曾经皎白无瑕的青霞县主下嫁给将军府最厌弃的庶子,那个被当成掌上珠的姑娘,便会被一朝从天上打落至尘埃里,届时京中无人不会耻笑,这姑娘竟在闺中勾`引府上最不堪的兄长。
可是...嫁给他吗?
男子落满灰的眸子卑劣地朝那边被人扼制住的少女看了一眼,她是那么纯净美好,如今像一块坠落泥地的美玉,他眸里的尘灰像被轻轻拭擦掉,一点一点浮现出兽类的贪婪。
他从不敢如此想过,如果...如果可以...那么...
“郡主,我没有拿谢姑娘的云锦和颜玉粉,先前那些下人送错,我已经让翠枝送回去了,郡主不信,大可让人去谢姑娘院中找找。”
谢珥突然澄清道。
先前翠枝把东西送回仙籁院时,院里那些婢子不待见她,语气还十分高傲地问她认为自己什么身份,嫡小姐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翠枝当时十分生气,仙籁院的婢仆都是谢月菀从外面挑回来伺候自己的,同府里的其他下人不同,将军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翠枝是公主府的人,所以哪怕谢珥如今被关困,大家也对翠枝毕恭毕敬,也正因为郡主知道这点,所以才会断定谢珥有能力抢走谢月菀的东西。
当时翠枝受了怠慢,也就没有遵照谢珥所说的,“耐心”去给嫡小姐讲解这些东西的贵重之处,而是随意找了个旮旯一扔,完成任务了事。
所以,此时的谢月菀是完全不知那些东西已经归还到她自己院中了。
“娘,我怎么可能骗你呢?那些东西有没有在我那,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谢月菀哭得浑身颤栗道。
当黄嬷嬷找人前去找出那两匹矜贵的布料和颜玉粉,谢月菀顿时瞪大了眼睛,无辜也再也装不下去。
“我...娘,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端阳郡主看谢月菀的眼神冷了。
然后,这时郡主身边的婢仆才“眼尖”地发现了刚刚自己打散砸落在地的“丰盛”菜肴,竟都是些冷冰冰,从厨房临时搬过来“伪装”的食材。
“郡主,定是县主怕你看了心酸,才临时弄的...”
然后又有另外一个婢仆突然发现被翠枝藏在耳房,已经凉透了的一碗水饺。
只有几颗冰冷冷白胖胖的水饺,连油星子都看不见,一看就知道这才是谢珥今晚的“年夜晚”。
她自己一个人过节,竟还连吃的都如此冷清简单。
郡主眼睛蓦地红了。
“谁让你如此的?将军府又不是到了连一顿年夜晚都给不起你吃的地步!吃这样寒碜谁呢!”
她悄悄撇过了头,用指尖揩了揩眼睛。
谢珥笑道:“回郡主,我只是没什么胃口,想吃清淡的肠胃舒服。那些食材我本来打算分发给翠枝她们,让她们带回去过个好年,毕竟也伺候我这么多年了。”
帮谢月菀偷换织锦的迎春心虚地躲起来,低着头不敢出声。
“那你有新衣裳吗?大年夜怎么就穿旧衣,都不拿新衣出来穿?”
“郡主,那云锦贵重,我以为...今年府里给我发的,最多也就坊里卖的织锦罢了...”
谢珥为了能让郡主消气,都十分诚实她问一句答一句,也不害怕再次会再次栽入谢月菀的圈套。
郡主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锦和颜玉粉,不是谢珥换的。
翠枝也明白过来今夜的来龙去脉似的,站出来道:“启禀郡主,那些用度是奴婢去接收的,收到的时候发现是云锦,也十分惊奇,后来将布料展开看了一下,发现印了两个脚印,奴婢当时怕县主看了难过,所以用布巾将那脚印小心转印了过来,随后才擦掉污迹送到县主面前,随后县主说定是她们送错,才嘱奴婢送到仙籁院去的。”
迎春一听那脚印被转印了过来,吓得脸色煞白,不小心磕了桌角,发出巨大的响动。
端阳郡主慢慢冷静下来,目光锐利投过来,像是要刺穿小丫鬟的身体。
“郡主需要看看证据吗?”翠枝问。
端阳看了眼垂着脸一个劲在哭的谢月菀,又瞪了眼迎春这小丫头,冷道:“不用。”
随后,郡主让人把谢谨行送出将军府,他送来的年礼,也让人依足回礼返回,草草把他打发走,然后命迎春和谢月菀随她一起回内宅问话。
谢谨行在谢珥的眼神示意下,也没有坚持要把她接走,没有再闹甚至连谢景天也没有惊动就悄悄出去。
今夜雪絮不断,谢珥让翠枝帮她把那碗凉透的饺子加热了,端到阁楼一边赏雪,一边吃她的年夜饭。
从刚刚郡主闹完送走他,屋里打翻的食材重新收拾,再到饺子弄热上来阁楼。
谢珥估摸着这时间,谢谨行骑着马,大概快出城了,幸好今天是年夜,守城的人会晚些关城门,哥哥应该还能回去。
“算了,今天哥哥来过,也算来跟我守过岁了。”谢珥又咬了一口热腾腾的饺子,乐天道。
然后,一个黑影“倏”地一声,堂而皇之在她端着碗的面前翻窗进阁楼。
他身上都沾满了白色的雪絮,连锋利的眉毛和长睫上都铺满银白色的霜,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如今也被树枝挑得次第散落,堪堪遮盖住左边的眼罩。
他像一具突然屹立在她面前的冰雕,手里提着一个扎满枯叶和同样铺染雪絮的食篓,居高临下望着她。
“所以,不需要我过来守岁了?”他凉凉道。
第50章
谢珥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这一刻, 她只把他看作是履行小时候承诺,来同她守岁的兄长,而全然没想到三更半夜, 这是一个同她全然没有血缘关系的成年男子闯入。
“哥哥!当然不是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不会来呢。”谢珥高兴地让开了位置, 让他进来一些取暖。
随后, 她又生怕他在外头冻了那么久被冻坏,急急搁下手里的碗筷,把阁楼的窗户全关起。
在最后一扇窗被关起时, 屋里的银仙鹤双头铜灯架上的火光即将熄灭一般晃了一下, 重新亮起。
这一刻,谢谨行突然觉得阁楼空间逼仄了起来, 他盯着少女随意披散在两边的秀发, 白皙圆润的耳垂处有个耳洞,干净剔透,皮肤白得仿佛透明似的。
他想起端阳郡主的话,呼吸骤然变重。
“哥哥, 你吃了饭没有, 我就剩两个饺子了, 还热着呢, 你不嫌弃...”
少女端着碗笑着走近, 约莫是想到自己言语不妥, 俏皮地吐吐舌头歉意道:“哥哥你看我,总还记着我们是小时候呢,那时候我们也总一块吃一碗面, 一碗奶羹, 可是现在长大了嘛, 总是不妥。”
少女说完,已经走到男子面前,这时她刚说完这句话,也后知后觉现在二人真的长大了,不是以前两小无猜的兄妹,她已经快长到谢谨行的肩膀,这么往上看,就能看见他俊美凌厉的轮廓,和那仿佛微微轻颤了一下的喉`结。
“咳咳...我看看哥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少女为自己那一刻失神而心虚,慌忙蹲下去开地上的食篓。
却因慌神笨拙地被竹篓上的刺刺到手。
她“啊”一声轻呼。
谢谨行已经紧张地蹲到她面前,抓起她纤细的手。
“弄哪里了,怎么还是这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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