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把她奉若神明,因为那段时间,也正好是未曾落魄的刘氏所见过的,人间最富丽的时光。
所以,刘氏才会执着不想让她心中的那道光,折散在人间,落满尘。
因为谢珥是她的孩子,她是她的延续啊...
谢珥无法忤逆她的思想,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娘,虽然她是生我下来的,但是,她是她,我是我,我亲娘生前尽管病弱,尚且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身体比她健康,为何只是因为我心悦之人遭遇了悲惨的状况,就放弃追逐自己的幸福呢?”
刘氏无话可说。
•
谢珥终于赶在晚饭时间之前,回到宫中。
一踏进院门,她就闻到了饭食的香气,谢谨行坐在圆桌前,身形笔挺俊朗,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给她挑鱼肉里的刺。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圆桌前挑骨的模样,让谢珥那颗紧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今天刘氏在她面前说了他不好之后,她心中就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现在终于放轻松了。
一大桌的菜和安静的他,似乎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谢公公,我回来啦!可有我喜欢的拔丝红薯?”
少女蹦着跳过了门槛,差点因为身体失衡摔倒,正在挑鱼刺的谢掌印手停了下来,见她站稳身子挠着头朝他俏皮地笑后,他才皱着眉继续手边的动作。
见他没理会自己,少女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入了座,叫莺儿给自己摆了碗筷。
她刚要从桌间夹拔丝红薯,一双沉色筷子就夹着最大的红薯,落到了她碗中。
少女高兴得心里溢了蜜,“谢谢公公。”
随后,谢谨行更是面无表情把挑好的一碟子鱼肉浇满汤汁,全拨到她碗中。
“慢点吃。”
说完,他又低着头自顾自地挑骨头去了。
谢珥笑着“哦”了“哦”,也夹起一块拔丝红薯,喂到谢谨行唇边。
谢谨行眸色沉沉,贪恋着她的温柔,微一启唇,将筷著间的红薯吞了下去。
而姑娘仿佛找到比自己吃美食更高兴的法子,他一直在挑骨头的时候,她就一味夹东西给他吃,而他今日也分外顺遂,一点也不说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拒绝她。
吃完了晚饭,谢珥提议他一起去院里散步消食,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暮色四合,已是晚夏,转眼就是初秋了,夜间虫鸣声还是很多。
起先谢珥走在前面,谢掌印缓缓地紧随其后,后来,谢珥主动挽起了他的手,把头往他肩膀蹭了蹭。
“谢公公,喜欢我挽着你的臂吗?”
少女眸中落满繁花和星辰,仰头看他时,眸里的一切便被他窥了去,他看她的眼神便越发地幽沉。
“嗯。”
谢珥没想到他会应是,心脏砰砰跳,挽着他的臂走了几步,来到花枝最繁密间,停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踮脚仰起小脸,红扑扑的,紧闭着眼,俨然一副“索`吻”的举动。
这儿是花儿开得最繁密的地方,一阵盖过一阵的花香扑鼻而来,掩盖了远处宫殿巍峨的楼宇,飞翘的斗拱。
谢谨行想起今日在幽邃的古巷道里,亲儿听见她说,他是她心悦之人。
不管她心中的喜欢有几分,哪怕只是浅薄的,只喜欢他对自己的好,或是喜欢他好看的容貌,也没关系。
反正,除了这些以外,他已经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谢谨行缓缓圈紧了少女的腰,低头,在她唇边轻轻研磨,吻了起来。
他的吻很克制,常常是轻轻吮着吻一下唇角和脸颊边,就移开,然后又移向下唇边,轻轻一吻,可就是他这种饮鸩止渴的吻法,让青涩的少女懵懂地被撩起了情`愫,不由仰脸去追逐他那总落不到实处的吻。
可她越是去追,他越是躲,到最后,少女满脸醉了似的嫣红,困惑地睁开水眸。
却窥见他半睁的眼眸间,是忍耐到了极限的红晕,那蒲扇似的长睫颤动得厉害。
原来他比她更难受呢。
于是,少女轻轻笑了笑,不着急了。
她倒想看看他能忍多久。
谢珥不知道,这个吻对他而言,有多么甜蜜而煎熬,他忍耐得眼眸都红了,才敢轻轻在她唇边上轻轻落下。
第85章
后来他还忍耐着, 少女却早已被他撩得差点哭出声来。
“谢谨行!你欺负人!”
少女脸儿红红,用力环着他脖子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可话一出,她又恍然他似乎没对她做什么, 不过是吻了吻唇边而已,她那样大惊小怪倒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她捂起脸不去看他。
但他并没有嘲笑她, 一双狭长的黑眸依旧专注地盯着她看, 眸间余红退散不少。
他问:“难受?”
姑娘气得不想理他。
可他确实没有笑她的意思,是因为这些年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 他一个人忍耐着, 独自关困着心中庞硕巨大的魔,已经许久许久了。
他早就忍耐惯了, 所以不知, 她也会难受的。
得到这个认知后,他蹙紧了锋锐的眉,像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般,低低地道:
“对不起, 我要怎样做, 你才不难受?”
谢珥的脸瞬间红透, 耳根都红得厉害。
哪有人这样问人的!
她朝他嗔怪地瞪了一眼。
回到屋里, 谢珥沐浴过后, 擦着未干的头发步上拔步床。
此时床上的谢掌印并没有像平日一样不解风情地端坐在角落的小几上看书, 而是早早把床铺弄好,知道她喜欢睡前看点人物风情志趣一类的书籍,他早早给她选定了几本放在床头, 冰鉴也给她弄好了。
谢谨行见她头发还在滴水, 立马夺过她手里的巾帕, 拉着她坐在床边,他蹲下来帮她擦拭。
他手法纯熟,动作轻柔,目光专注,明明一进宫便是东厂太监,并没伺候过人的。
谢珥觉得他今日简直贴心极了,仿佛又是以前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兄长了。
待擦干了头发,他还给她念书,念得谢珥昏昏欲睡之时,他突然来了一句:“你现在不难受了吧?”
谢珥一瞬间困意全消,想起那些一到她手,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他锁起来的避`火图册,支起半边身体环住他的腰看他,“我若是说,还难受呢?”
“你若难受的话...”谢谨行垂下长睫,轻颤几下,随后,抱着她躺到了里侧。
“你喜欢我,是吗?”
男子幽邃的目光盯着她,暗沉沉的,眸里像压着什么,看不透。
谢珥愣了愣,笑了,“嗯。”
“既然你喜欢,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拿来的。”
谢谨行在她身侧跪坐下来,握起她一双手,再次从指尖处,虔诚地,一点点吻上去。
谢珥背脊紧绷,满脸通红,闭起了眼睛,“可以...再过分一点的...”
随后,她单薄的单衣袖子被一点点捋了上去。
一整个晚上,谢珥都被他像小狗一样吻着手臂,吻着腰和腿,更过分的是,连她娇小圆润的脚趾他也舐。
她不知道太监是否有那种需要,但她知道,相爱的夫妻之间,是需要肌肤间的交融的。
昨夜她被吻得脑袋昏涨,依旧想去扯他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束得整整齐齐的,她的却紊乱,虽然她被他伺候得很舒服。
最后她还是没能扯得动他衣裳,就被他将她手腕压在被褥间了。
临天亮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还听到他在耳边不断问:“尔尔,喜欢吗,还要吗...”
她想说她困了,他也累了,不要了,但听他声音,像是竭泽将死的困鱼,嘶吼着,悲戚地哀鸣着,绚开到极致。
没由来地,她突然觉得,若她说自己不需要时,就是他将死离开之时。
于是,她只得继续点点头,“嗯...要的...”
谢珥一连几天夜里都被他伺候得晕晕乎乎的,她眷恋他身上的气息,而他也似乎压抑到了极致,到了最后,连吻她的唇都颤抖不已。
最后一天天将明,谢谨行跪在她身侧,双手捧起她的一绺秀发,边吻,边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尔尔,你高兴吗?欢喜吗...”
少女揉揉刚睡醒的眼睛,失笑地撑起身子来,用臂圈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腰腹,舒服地蹭了蹭,“别忙活了,天色早呢,快来睡一睡...”
说完,她又甜甜地陷进梦乡。
“还好...只是才开始,你大概只是浅浅的喜欢,更多的...其实是放不下的亲情吧?...奴才...毕竟是阉`人之身,也就只配给你提供零星欢`愉取乐...这夜之后,你就彻底忘了吧...”他看着她的睡颜,轻轻道。
随后,他拎起一旁精致木托盘上的缂丝金银如意妆花宫装裙,帮睡梦中的姑娘穿了起来,穿完后,又无声地替她梳发、上妆,最后,把一顶小巧的琉璃曳花攒珠冠,戴在了她发髻间。
美人一身盛装裙摆曳开躺在他膝间,美得像是梦中的情景。
她眼睑间还薄施了胭脂,看起来像三月盛开的桃花,谢掌印自幼聪颖,向来没什么是他学不好的。
美人在他给她攒冠间,已经微微醒转,轻抖了抖眼皮,颤开。
刚醒的美人灿开笑靥,“阿行,你在做什么?”
可下一刻,被她枕在腿间的谢掌印突然抽开身子,撩开纱帐伏跪在地,拔步床外三步开远,跪满了一色过的宫装婢人和太监。
“奴才谢恥,恭迎瑜琼公主回宫。”
司礼监掌印太监谢恥,已经在此次朝政变法间,夺得了部分兵权,如今,已成为长公主手里一把人人生畏的利刃,可那样的人,伺候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皇帝和长公主刚迎进宫、战神沛国公失散已久的亲女儿。
后方跪伏的宫人齐齐呼应,“奴才/奴婢,恭迎瑜琼公主回宫。”
明明应该是很平常的一个早上,她的身份也应该是谢掌印的对食,可却不知缘何因故,她被花团锦簇包裹下醒来,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成为了公主。
大殿上,连久卧病床的皇帝也被宫人搀扶下,坐在了正位上,旁边的长公主。
谢珥还在懵懂间,被一群人簇拥着到这册封的大殿上来。
她进来之后,刘氏一身崭新宫装,低着头由宫人领进,跪了上来。
“娘?”谢珥惊奇道。
刘氏也一脸惊讶地望着谢珥,似乎对今日的事也并不知情。
几日前,她从何世民口中得知她家尔尔同太监做了对食后,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把隐藏多年的秘密爆了出来。
等谢珥走后,上回来探访过她们的谢公公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拦截了她。
他阴着脸说自己全听见了的时候,刘氏还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方才那话的意思确实是瞧不上太监的意思。
可这年轻俊朗的谢公公只是自嘲笑了一声,“咱家是怎样的人,自己知道,夫人无需自责。”
他只是来找她要关于沛国公夫妇的信物的。
刘氏起先骗他说没有,但他显然没信,“你不是不希望尔尔同咱家这种下贱的人走在一起吗?”
“把信物给我,该是尔尔的东西,我会帮她争取,也断不会让英雄蒙受污名的。”
•••
“你就是张刘氏...”长公主看着殿下四十来岁出头的妇人,出了神。
这位就是把端阳郡主嫡女抚养长大的人,同时,也是间接把谢珥带来她身边的人。
“是命...一切都是命啊,当年是本宫对不起沛国公夫妇,还好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还好上天庇佑,把她送到了本宫手里抚养...”
辅政长公主那么一位霸气能制压得住整个朝堂的女流之辈,这一刻竟然捂起嘴,哭得不成样儿。
一旁的皇帝拖着病体,一边安抚她,“皇姐...咳咳...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朕当年软弱无能,父皇走后,朕体弱...咳咳...压不住朝政...”
“倘若不是朕...皇姐本应与驸马美满幸福...咳咳咳...沛国公...也不会为了顾全大局,明知那是个死局,也毅然奔赴...”
“一代英雄不是为保家卫国牺牲...反倒是死在了政治谋算!是朕!是朕之过...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太监康子义慌忙过去搀扶皇帝。
长公主命人把皇帝抬回去后,含着热泪从丹陛上下来,走近拉着谢珥的手。
“尔尔原来真是凌儿的后代...怪不得...怪不得...”
面对这一连串的变故,谢珥有些傻眼,扭动着满头珠翠,在幢幢太监宫女身影中寻找谢谨行影子。
“尔尔你放心吧,本宫近年来竭力扳倒世家那些腐朽的大树,时日问题而已,定然会为沛国公夫妇正名,沛国公为我朝开国的大英雄,那些诋毁他的言论,本宫会逐一清查追究的。”
“陛下把大英雄的女儿收为义女,封瑜琼公主,凌儿也并非因诞下孩子而病逝,是他们那些世家执意推她去死的!”
刘氏在身后听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颤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长磕不起,“多谢长公主殿下为凌儿夫妇正名!民妇在这里代凌儿...代尔尔谢过殿下!”
殿中众人跪见瑜琼公主,有不少都是沛国公生前追随的手下,谢珥看着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孔,一瞬间陷入了茫然。
谢谨行早已经在把她带进来殿堂的时候,就退出了殿堂,他亲自把属于她的那片光芒,一片一片沾回她身上了,她很快就是光芒万丈的人间仙子,是英雄的女儿,皇帝亲封的公主。
与他这个卑贱到泥地里的阉`人...没什么关系了。
谢珥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几天的吻,吻到眼睛都红了,心肝都疼了,却总也落不到实处了。
第87章
谢珥在宫外被赐封了公主府, 但宫中也留有属于她的宫殿,她有手令,可以随意进出宫。
刘氏也得了赏赐, 有了大宅,但她还是愿意和蝉衣, 和布坊的人挤在一起, 恳恳勤勤把张氏布坊和谢氏布坊共同经营好。
张氏布坊早已在京城打响了名头,而谢氏布坊,也在掌柜陆柳芳的带领下, 越来越红火, 为朝廷边境募捐了不少银钱,直接被长公主殿下颁发下牌匾以赞扬。
自此之后, 谢氏布坊的名气渐渐同张氏布坊齐平, 取缔了城中许多布料坊,成了两大巨头。
谢氏布坊的名气越大,谢珥以谢掌印名头来做的善事反响就越大。
如今京中许多世家人人自危,因为奸宦谢恥这头疯狗是个见着什么都咬的。
诋毁他名声、企图挑唆他与长公主关系、肆意抹黑或是从他身边安插人统统都行不通。
这头疯狗似乎除了自己,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他信的只有利害关系, 而辅政长公主身体每况愈下, 人也仿佛蒙昧了不少, 一味地信服这个长相俊朗, 只懂小意奉承的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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